「母親……母親,你帶君兒走,好……不好,君兒不想留在這,君兒可以過苦日子,哪里都好,帶君兒走。」
中君不知道,這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吐露心事,無所顧慮,義無反顧的說出心中所想,也正是這句話,改變了他的一生,在他十歲那年。
孩子的想法讓趙玉兒全身一震,蠟黃的小臉變的蒼白無比,身體顫抖如篩子。
「那個男人他根本不愛我們啊,母……親,好不好,好……不好?」孩子顧不了自己對母親說出怎樣致命的話,泣不成聲的央求著。
趙玉兒呆若木雞,十歲的孩子突然對她說出這句話,讓她如遭雷劈,她守了十年的男人,愛了十年的男人,花了十年豎起來的堅硬堡壘,只因孩子的一句話就潰不成軍。
趙玉兒微笑著擦著中君臉上的眼淚鼻涕,不住的點著頭,淚如泉涌,自從她記事起,她便不曾掉過一滴眼淚,十年如一日,而今,卻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哭的像是迷失了家的孩子,感激的淚,傷心的淚潸然而下,十年的心酸與等待在這一刻隨淚四下崩離。
趙玉兒卸下心上的包袱重重的點著頭,顫聲道︰「等病好了,母親就帶君兒離開,去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
寒風呼嘯,卷起地上的枯枝落葉狂亂的飛舞,坐落在雲氏豪宅正東方的宅院廳堂內,氣氛卻異常壓抑,丫鬟家丁們小心翼翼的站在門外,仔細的听著屋內的動靜,屏聲斂氣。
「什麼?那個賤人當真說了這樣的話?」雲家老太太眼神一凌,手上的念珠一滯,一身棕紅色銀絲邊繡花旗袍華貴雅致,挽起的發鬢利落干練,嚴肅巍然,五六十歲的年紀,面頰上卻無一褶皺,可見保養的何其的好,上挑的眼角,使本來姣好的面容添了幾分煞氣,讓人望而生畏。
「奴婢親耳听到的,四姨太說要帶四少爺離開雲家。」一身粉紅色綢子棉服的小丫鬟低聲說道,語氣平淡,面無表情。圓潤的小臉飽滿可愛,然而秀眉下的眼楮,卻閃過一絲不相稱的成熟。
「放肆,她眼里還有家規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傳出去讓雲家在上海怎麼立足?將雲家置于何地!」老太太杏眼圓睜,揚起拐杖用力敲打著地面,快速的轉動著手上的念珠,眼里閃過一絲凶狠,好一個敬酒不吃吃罰酒。
「小圓,讓靈兒通知各房立刻到我房里,包括四房,我有話要說。」
雲家豪宅英式結構,共分三層,前面三層是會客廳,飯廳,舞廳,穿過大廳映入眼簾的是讓人嘆為觀止的花園,精致的假山,怪石,拱橋,亭台樓閣,廊坊讓人目不暇接,東南西北方位分別是各位太太們的宅院,偏東方便是老太太的院落,華美氣派,貴氣十足,
口訊一傳開,各房一听老太太動怒了,氣的不輕,雖不明事宜,都不敢怠慢。
不一會兒,大太太張氏梳著和老太太同樣的發髻,體態豐腴,面慈氣和,三支翡翠瓖金簪子讓她說不出的雍容端然。
張氏一來,見老太太板著一張臉,心上納悶什麼事惹的老太太生這麼大的氣,她面上掛著微笑,坐在老太太一側,拍著老太太的手也不說他話,寬心道︰「天祈啊,前些日子隨著龍躍到東北應酬遇著東北軍統帥韓耀光,母親猜那統帥說什麼了?」
老太太一听是關于長孫天祈的事,冷臉微微柔和,接話道︰「天祈那孩子從小機智聰明,性子野,曉得那混賬東西又干出什麼讓人著惱的事了。」話雖這麼說,老太太臉上到是浮出一絲笑意。
「呵呵,母親不知道,韓統帥啊一看見這孩子就喜的不得了,說天祈有軍事才能,非讓龍躍把孩子留下,由他帶著,他日定會飛龍九天!」大太太拍著老太太的手,調笑道,心下注意著老太太臉上變化。
「好好好,我早看出天祈這孩子有出息,龍躍怎麼說?」老太太笑著扭頭看著自己的兒媳,尋問道。
「龍躍打算回來與母親商議呢,他哪能自作主張啊,何況天祈一心想听听您老的意見,您老不是一直最疼天祈嗎,這孩子心里有數哩。」張氏邊說邊笑著逢迎著老太太。
雲府上下都知道,雲老太的三個孫子中,她偏喜大少爺雲天祈的緊,加上老爺對天祈的器重,帶著他出入大大小小的社交場所,十三四歲的孩子,已儼然有了一家之主的趨勢,被所有人疼愛,追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