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府。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年少誰家足風流……」
「呸呸呸,這都夏天了,害不害臊,這詩若是讓祖母听見,你就等著挨訓吃板子吧。」
秋千上的女子笑容明媚,風鈴般的吟唱聲自風中傳來,引的秋千下的小姐們一陣打趣,咯咯的笑聲被夏風帶向很遠。
壓抑的咳嗽聲低低響起,中君穿過偏遠的叢林,從後門回來,小臉蒼白,雙唇泛著略微的青紫,最近發病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時間不夠了麼?
他微微斂下眉眼,掩去眸里一閃而過的黯然,隔著老遠便听見陣陣愉悅的笑聲,不由的停了步子,透過濃密的林子像花園看去,恍然間,深深失神。
夏花飄動,陽光金黃,綠柳在地上投下一層斑駁的光影,秋千上的女子裙裾起舞,天真爛漫,無憂無慮,少年看著女子嬌俏的小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飛揚的神采,微微有些錯愕。
「君兒,這次的藥我會交給蘇珍,你記得讓她幫你調換,那批軍火已都安排妥當,還有……」高建明一身軍裝站在園林深處,邊說邊將一件外套批在中君單薄的肩上,反復叮囑著,忽見他少有的分神,順著中君的目光看去,瞬間啞然。
一群衣著光鮮的太太們坐在涼亭里笑著打趣,雲府幾位大小姐嘻笑著蕩著秋千,雲大小姐雲珠坐在秋千上一臉的興奮,不顧一切的尖叫著,在她身後幫忙送著秋千的小姐一身素雅的淡青色長裙,長發披肩,笑容安寧……
每個人都在笑。
……
一切都和諧的太過美好,美好到有些殘忍。
高建明下意識的看向中君,正欲說什麼,中君突然調過頭,指著前面的小姐,沖著高建明低聲道︰「你看,她們都在笑。」
語氣中竟有一絲孩子氣的委屈。
高建明沉默的站在原地,眼里一閃而過的痛楚,他無法理解這孩子此刻的心情。
中君水眸里少有的不知所措,眼前的景象顯然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經,是有多久他沒有那樣笑過了,還是他從沒有那樣笑過……
銀鈴般悅耳的咯咯聲回蕩在天際……
「雲珠,在蕩高點,在高點!」
「哈哈哈哈,真好玩。」
中君黯然的眸子漸漸轉為朦朧的漆黑,眼底浮上一抹嘲諷的情緒,唇角緩緩掛上一貫頑劣的笑容。
那是雲珠?
中君盯著她嬌俏的面容,眼眸極速陰郁下去,拳頭緊緊握起,他的母親生性敦厚善良,卻被人侮辱,含冤慘死,此刻正長眠在冰冷的地下,忍受不能瞑目的輪回之苦,而他生來便被剝奪一切可以幸福的權力,苟延殘喘……這一切的一切都要拜她們所賜!
這些上等人家的小姐,踐踏著他人的尊嚴,登上自我滿足的高度,草菅人命,卻高枕無憂,她們憑什麼可以那樣笑,怎麼敢那樣笑!
雲三太太姚氏一身深紅棉絨旗袍,頭發燙成波浪卷挽成玫瑰發髻,珠光寶氣,分外洋氣,只見她坐在老太太身邊,看著身穿淡青色長裙的小姐,調笑著。
「清璃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吧?這小模樣,長得可真俊呢。」
顧太太莊雅,透著書卷氣息,身著一席老式旗袍,挽著正統的發髻,但是頸項和手腕上的首飾花樣雖簡單,卻價值連城,別有韻味,看上一眼便無法移開目光。
只見她禮性的笑道︰「三太太說笑了,清璃那孩子不喜跟外界交流,若是有雲家小姐一半的靈氣我也就滿足了。」
姚氏又是一陣夸張的笑聲,打趣道︰「顧太太不愧是出自書香世家,說出來的話都那麼中听,也難怪生出清璃那麼優秀的姑娘,教育的好,若是我家雲揚從國外回來,定會喜歡的緊。」
「清璃和天祈從小訂了女圭女圭親,開這種玩笑,少不得閑言碎語。」老太太一听姚氏的話,安穩的態度由內而外的透著威嚴,淡淡接話道。
當今社會,誰不知道三大財團世家之首便是百年制藥顧家,其後才是珠寶壟斷雲家,影視大亨金家,若能有幸與其中一家聯姻,那可真是前程似錦,富可敵國。
「哎呦,你們瞧瞧,我才剛說兩句,母親就不高興了,同樣都是孫子,母親單單只偏心天祈,這不公平!」姚氏一扭身子,偏開臉佯裝生氣,嬌嗔道。
「行了,三妹,都還是孩子,別胡鬧了。」大太太從外進來,身後跟著一群端著茶水的丫鬟,笑著接話道。
「天祈在東北有十來年了吧,听說他現在是東北區軍部統帥,打算什麼時候回來?清璃也快畢業了。」顧太太意味深長的看著不遠處一身淡青色長裙的女兒,話里的意思在明顯不過。
「這……天祈從小性子野,在東北呆久了,也不知道……」大太太張氏猶豫道,一臉為難。
「怕是不回來了吧。」三太太姚氏看著修長的手指冷不丁的接話道。
說話間,老太太的領頭丫鬟靈兒匆匆走過來,神色怪異,湊在老太太耳邊說著什麼,邊說邊將一張信封交到老太太手上。
老太太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眾人見老太太的情緒不對,心知定是出了什麼事,突然安靜下來。
「你確定沒看錯?」老太太沉聲冷言道。
不等靈兒回答,「蹬」的一聲,一只金黃的令子劃著拋物線墜入池中,激起巨大的水花,驚的池邊的小姐們驚叫著四下逃離,就連太太們也都驚嚇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