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忽起,灌入走廊,呼嘯的風聲,夾雜著密集的雨點砸在破敗樓房的牛皮氈上,淅瀝瀝作響,不大的小屋內尸體堆積,顯然剛經過一場惡戰,尸體中還包括孩子和婦孺,應該是附近的居民。
中君眼尖的看了眼那些尸體的手腕,眸光一動,轉身往樓下走去,蕭寧站在原地,唇角扯出一個弧度,走進小屋內,踢開最上面那具尸體,蹲子在下面那具尸體上模索著,從腰間的皮帶上模出一塊一指長的黑色信號器,熟練的輸入一串密碼後,將信號器丟下,掏出手槍,作好消音處理,精準的一槍將信號器毀壞,這才不急不緩的往樓下走去,走到樓梯口警覺的瞄了眼漆黑的巷口,雨聲變的凝重厚實,蕭寧眉頭緩緩皺起。
空氣在微不可聞的輕輕震動。
中君穿梭在巷子中,突然也察覺到什麼,猛的止住步子,還沒站穩就被人攔腰擁入懷中閃身進了弄堂,躲在房屋垂落的油膩帳幔下。
「噓……」蕭寧在他耳邊豎指輕呼。
中君僵站原地,豎耳傾听,密集的雨點聲層層疊疊,安靜異常,半刻鐘後,依然沒有動靜,許是多心了,中君正要開口,蕭寧一手猛的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暗暗探入身後。
果然,大約又過了半刻鐘,厚實的腳步聲配合著雨點落地聲緩緩逼近,與大地隆重的發出共鳴。
中君眉梢一凌,手下意識的按上腰間的槍,她明明已經甩掉軍部那些眼楮,為何還會被跟蹤!
整齊的腳步聲在弄堂前停下,大地恢復靜謐,只剩下 里啪啦的雨聲,好似在等待著什麼,
良久,一小串蹬蹬的腳步聲踏入泥沼,濺起水花,從巷子盡頭傳來,在弄堂前站定,低聲道︰「人……跟丟了。」
短暫的靜默過後,一道清雅冰冷的聲音穿透凝固的空氣,穩穩傳進中君耳里,直擊她跳動的心髒。
「搜。」
「是。」蹬蹬的腳步聲再次遠離,連帶著細碎整齊的衣料摩擦聲,像不同方向小跑而去,腳步的力道控制的正好,重而無聲,好似每個人的鞋子上都裹上了一層厚實的布,消除了所有聲響。
一個雄宏的聲音低聲吩咐道︰「地毯式搜索,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人。」
「是。」中將壓低聲音領命,分成五小隊再次像不同方向跑去。
巷子里恢復死一樣的冷寂,靜的一片安寧,沒有一點聲響。
中君屏住呼吸,眼楮緊緊的盯著前方,雲天祈不是已經抓到建明了嗎?為何會跟蹤她,難道……中君一震,腦中 的一聲頓時一片清明,建明之所以重傷,肯定之前跟雲天祈有過一場惡仗,還僥幸從雲天祈手上逃月兌,所以雲天祈才會出席約翰的舞會告訴自己這個消息,就等著自己有所行動。
白虎幫名義上是個幫派,卻分有正規的審訊,暗線,情報,暗殺等不同的據點,全上海共有一百多所據點,每轉移一個據點,便遺棄一個據點,雲天祈既然開始行動,必然是掌握了一些情報。
如果只是抓建明,根本就不需要如此大的動作打草驚蛇,除非,雲天祈另有打算,在不確定的情況下,利用她一試真假。
三號線……三號線……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三號線是連接整個地下通道的三岔口,世紀歌舞廳下面的通道只是一個死胡同,遺棄後炸掉便無跡可尋,但是三號線是個關鍵點,建明,應該還在這里,而那批貨……中君眼里閃過不易察覺的篤定。
耳邊傳來蕭寧有些低沉的呼吸,中君能夠想象到他勾起的唇角,蕭寧俯身在她耳邊低聲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猜猜,誰是黃雀?」
中君唇角一揚,只笑不答。
時間一分一分流逝,久到讓人暗暗佩服對方的耐力時,蹬蹬的腳步聲從遠處再次傳來,站定低聲道︰「前方兩百米九點鐘方向發現目標。」
黑暗中為首的男子揮了揮手,隊伍輕步緩聲的繼續前進,雨點的掩護消除了他們共鳴的突兀聲,厚重的氣勢和風雨渾然天成,不禁讓人感嘆這支隊伍的訓練有素。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槍響,接著雜亂的槍聲此起彼伏,敬畏的聲音隱隱傳來。
「抓到目標。」
中君身子一晃,震驚過後,黑眸漸漸凝聚,紋絲不動。
「你不去救你的同胞嗎?」蕭寧的聲音近在耳側,帶著散漫的笑意。
「有詐。」中君微抿著唇,地下通道的入口隱秘之極,就算發現目標也難以展開行動,「這里住房擁擠,中下層百姓的集聚地,人口復雜,沒那麼容易抓住。」
「不笨嘛,可是……建明兄會不會這麼聰明?」
中君心里咯 一聲,豁然看向弄堂外,雲天祈是想引建明出來!
簡短的對話過後,不遠處傳來沸漲的人聲,場面貌似有些混亂,混亂聲持續了大概十分鐘,一聲焦急的低呼遙遙傳來︰「四爺,四爺受傷了,快,快撤!」
劇烈的咳嗽聲從遠處傳來,乍一听,中君整個人都懵了,這麼相似的聲音,連余音都那麼像,她從小肺癆纏身,咳嗽不斷,前些時日住院暫時控制了病情,如此混淆視听的聲音,建明如何辨得清真偽。
果然,只听一聲叫囂,槍聲四起,顯然是兩支勢力的正面交鋒。
「督統,人出來了。」副將雄宏的聲音斷然響起。
雲天祈看了眼黑暗中火星激射的流彈,冷冷道︰「封鎖整個石合路,出動軍犬,挖地三尺。」
中君握了握拳頭,看著巷子外三步一兵,五步一將駐守的士兵,沉聲道︰「蕭寧,我有個辦法。」
同一個時刻,東南軍區總部較為混亂,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貨車突然爆炸,導致除趙文澈外,其他幾名軍官重傷,骨折,錯位,燒傷,這真是前所未有,聞所未聞的重大交通事故。
軍區後院的休息室內,王澤守在茉莉所在的房間外,緊緊盯著手上的條子,這是中君在「大醉」時乘亂滑入他衣袖中的。
細碎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
「王長官,那批火藥已經從郊區秘密運回,現在第五師的軍火庫里。」小將一路小跑,站定壓低聲音報道。
「對外保密,嚴密看守。」
「是。」
「李長官他們的傷怎麼樣了。」
小將湊近王澤低聲耳語,王澤面上一喜,低聲道︰「繼續監視。」
「是。」
待小將走後,王澤又看了看紙條,將紙條揉成團吞入口中咽下,四爺料的沒錯,建明果然將那批「軍火」藏在城郊的廢舊鋼鐵廠,不知四爺現在怎麼樣了,王澤從窗外看了眼室內,那女人高燒不退,到現在還昏迷不醒,四爺又讓他親自看守,可是心里怎麼就這麼七上八下呢,王澤不安的來回踱著步子,現在軍部以李誠為首的那幾位重傷未愈,監視相對松弛,應該不會出什麼事,突然,他止住步子,拿定注意般,對左右屬下吩咐了幾句,疾步往樓下走去。
另一個地點,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破聲後,城郊的暗夜里升騰起濃重的蘑菇雲,直上九霄,郊外的一處大型廢舊鋼鐵廠的貨倉外,站著眾多黑衣人。
「薄爺,貨倉是空的。」
有人搶先一步,薄傲寒眉峰一凌,難道是雲天祈?思慮間只听嗖的一聲,一道金黃的火光劃破空氣,勢如破竹的向著他的面門呼嘯而來。
「薄爺,有埋伏!保護薄爺,保護薄爺!」
薄傲寒皺眉,敏捷的後退側身,一個翻身隱在貨倉外的木箱後,子彈和木箱的邊緣撞擊迸發激越的火光,穩了穩,薄傲寒眸光一寒,突然閃身而出向著流彈發來的方向連開三槍,黑衣保鏢頃刻間護在薄傲寒周圍,貨艙內的保鏢聞聲魚貫而出,成圓形方正將薄傲寒護在中央。
另一方的勢力也隱隱從西北角的房後現身,雙方成對峙局面。
「對面是哪支勢力?」薄傲寒怒然低吼道。
「屬下這就去查。」黑衣人轉身潛入暗影里。
對峙雙方模不清底細,暫時陷入短暫的試探僵局。
不消片刻,黑衣人再次潛回,「回薄爺,好像是雲少帥的人。」
鮮血順著薄傲寒冷峻的臉頰汩汩滑落,落至唇邊,他伸出舌將唇角的血珠悉數卷入,唇角勾起詭異的弧度,眸光一暗,閃過一絲瘋狂的光亮,慢慢退居人後,寒聲道︰「殺。」
話音剛落,槍聲四起,火光沖天。
薄傲寒隱入暗處,臉部被流彈擦傷,留下殷紅的印記,目光冰冷的注視著眼前的殺戮,噙著一絲暴虐,雲天祈也不過如此,他們都被人耍了。
吱吱的信號接收聲微弱的傳來,薄傲寒瞄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吱吱聲加著連續的震動,除了蕭寧,沒有人知道這個接收器的編碼。
薄傲寒看了眼信號器上跳躍的數字標頻,濃眉緩緩皺起,大步向不遠處的車子走去,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怒意,「撤。」
中君湊近蕭寧耳旁,將自己的想法跟他大致說了一番,蕭寧眸光暗閃,眯眼笑道︰「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