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雲天祈怒吼道。
三五個士兵環抱著雲天祈掙扎的身體,士兵們圍成了一堵牆站在懸崖邊,擋去了他所有的視線。
雲天祈像暴怒的困獸,目眥欲裂,粗重的喘息著,士兵們隆重的聲音響徹天際,齊聲道︰「督統息怒,督統息怒……」
不知過了多久,天空陰沉下來,下起了瓢潑大雨,手槍從他手上頹然滑落,士兵們慢慢往後退去,列隊站在他身後。
雲天祈面無表情的站在懸崖之巔,簌簌的雨順著他的發絲劃落至俊逸的臉部,又從俊逸的臉部順著下顎優美的弧線滾落至下巴的尖部,好似無聲的淚,轟然落下。
半晌,他終于動了動唇,寒聲道︰「是誰開的槍。」
聲音冰冷的猶如死神的警告。
士兵們左右環顧,弱弱的道︰「不……不是我們,是她先開槍,兄弟們太過緊張,一不小心就……就走了火。」
雲天祈看著波濤洶涌的海灣,夜風強勁,她是想尋死了?
雲天祈冷笑,你欠了那麼多人命,就這樣死了?會不會太便宜你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挖地三尺,給我搜。」
下墜,下墜,不斷下墜,胸口窒息的疼痛,生無可戀,這世道太骯髒,人事太繁雜,疲累的想死,不報仇了吧,就這樣吧,母親,好嗎?君兒好累,讓我和你一起死去,被埋葬在過去,就不會有這麼多的荒唐事,冷,好冷。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突然出現一絲光亮,趙玉兒一身戲服,笑容溫和的抱起她,輕聲道︰「孩子,我的好孩子,夠了,你做的已經夠多了。」
眼淚從趙玉兒的眼里掉在中君的眉心,輕聲道︰「我們都希望你好,都希望你好啊,我苦命的孩子。」
一雙溫柔的手撫上她的臉頰,女子笑容溫婉的柔聲道︰「四少爺,你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不要在強迫自己了,幸福吧,去快樂吧,我們都希望你好。」
「母親,蘇珍……」中君用力揮出手去想要拉住她們,「帶我走,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趙玉兒和蘇珍微笑著越走越遠,她的世界再次恢復了死寂,「帶我走,不要留下我……」
中君驚恐的叫出聲,突然,一口水從她嘴里嗆出,肆意的雨拍打在她臉上,感覺到了涼意。
肺部抽痛,她大口大口的喘息,艱難的睜開眼楮,天空濃黑,耳邊是浪潮的聲音,水浪沖擊著她的身體,不遠處突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男聲高喝道︰「你們去那邊看看!」
「是!」
中君心下一驚,掙扎著起身,握了握拳,還好,有知覺,輕一步重的一步的像礁石縫隙里躲去。
不多會兒,士兵們牽著獵犬,打著手電筒搜來,犬吠聲引來了大量士兵,有人低喝道︰「這里有血!人肯定就在這里。」
中君緩緩向後退去,繞過礁石,一股惡臭從後方傳來,中君扭頭看去,隔著微弱的光束,巨大的礁石後面,放著一排焦黃暗黑的席子,席子下面露出一排排枯槁的腳,是一排腐尸。
光束像這邊照過來,中君猛的俯身下去,咬了咬牙,掀開席子,鑽進了腐尸的中間,獵犬撲咬著像礁石後方狂叫,士兵向著礁石後方搜來。
「這里有東西,快過來!」
話音落地,三五個士兵向這邊跑來,其中一人掀開了席子一角,罵罵咧咧道︰「真他媽晦氣,是腐尸!去那邊看看!」
獵犬依然向著腐尸狂吠,卻被士兵死命的牽引開。
待腳步聲走遠,中君翻開席子,低喘著環視四周,這里是個海岸,礁石嶙峋,她應該是被海水沖到岸邊。
中君低頭看了看兩側躺著的腐尸,都是男子,她眸光動了動,咬牙忍痛,月兌下一具稍微瘦弱的腐尸衣服,扯掉身上僅剩的一塊遮羞布。
既然死不了,那就重新活,讓雲家見鬼去吧,她再也不想跟雲家有任何瓜葛。
她月兌下另一具腐尸漆黑的衣襟,一端咬在嘴里,一端用腳瞪著,用力一拉,將衣襟拉成兩半,撕成四根布條,一條圍在胸部,另外兩條綁在受傷的左臂上,防止血液的流失。
穿上麻布衣服後,往燈光密集的村莊走去。
雨越下越大,雷電交加,雲天祈站在懸崖邊上紋絲不動,猶如冰雕。
第一隊士兵低聲來報︰「報告督統,沒有任何發現。」
第二隊,第三隊仍然如此。
士兵們大氣不敢出一聲,督統已經站了四個時辰了,不說話,也不動,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第四隊小跑而來,低聲報道︰「督統,在岸邊發現這個東西!」
雲天祈眉峰微動,猛地扭頭看去,大步走到士兵面前,一把抓過士兵手上紅色的肚兜,如今已被水沖刷的成了細細的繩子一樣的布條。
雲天祈握緊手上的東西,唇線緊繃,極度冰冷的聲音從他唇齒間擠出,寒聲道︰「繼續搜。」
中君冒著風雨往村莊跑去,突然道路前方汽車的轟隆聲傳來,巨大的車燈照了過來,中君眯了眯眼,忙躲進旁邊的草叢里。
然而車子卻是停下了,隱約的聲音說︰「前面有人,去看看,好像是逃跑的工人!」
「是!」
立刻從貨車的副駕駛室跳下一名士兵,中君站起身下意識想跑,然而流血過多,全身發軟。
士兵撥開草叢定楮一看,草叢深處,一身油黑工人服的小子正警惕的看著他,夜貓一樣的眼楮在黑暗里閃著幽冷的光。
士兵回頭大聲喊道︰「是個逃跑的工人。」
中君趁他不備,迅速的像大道旁邊的密林鑽去。
「嘿!你還敢跑?」
士兵說著倫起一鞭子狠狠抽打在少年的背部,中君吃痛的一個趔趄,士兵擰住她的雙手往後一靠,罵道︰「狗奴隸,還敢跑?我讓你跑,讓你跑!」
士兵邊說邊踹,一路將她拖到貨車後面的儲備倉里,狠狠將她扔了上去。
中君疼的大汗淋灕,臉色白的嚇人,有氣無力,發不出聲音,任由著那人將她扔上車。
余光凌厲的瞄了黑臉大鼻子的士兵一眼。
雙臂斷了一樣以詭異的方式擱置在身後,中君睜開虛弱的眼楮這個時候決不能暈過去。
她抬頭看了看四周,透過村莊里射進來的光線,貨車箱里全是干瘦的漢子,臉都糊著一層漆黑,跟她一樣穿著青色油黑的工人服,那具腐尸應該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個工人。
「吆,你也有今天啊。」熟悉戲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中君想調整自己的身子,扭頭看去,但是身子已經動不了了。
「喂,你不會死了吧。」那人踢了踢中君的頭。
中君惱怒的瞪大眼楮,咬牙踢了一腳車廂,翻過身子,平躺在車子狹小的空隙里,正好撞見一對微眯的鳳目。
看著中君落魄狼狽的樣子,薄傲寒微微一怔,唇角一勾,性感的薄唇緩緩舒展開來,鳳目里露出琉璃的色澤,突然,他低低笑了起來,從壓抑的低笑變成出聲的嘲笑,最後成了放聲大笑,笑聲硬朗舒悅,听得出他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