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祈唇線的弧度淺淡了幾分,淨若止水的目光輕柔的落在她的臉上,凝視許久,低低道︰「君兒,你信我嗎?」
中君的心霍然跳漏了一拍,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隱忍,讓她的心劇烈顫抖起來,這不應該是一個勝利者該有的姿態。
中君嘴里莫名的出現了血腥味,舌頭打卷,說不出話來。
雲天祈唇角的笑意濃了幾許,眸光再度恢復平靜,溫暖依舊,他將她下意識的擁緊,夢妮般低低道︰「還好,你回來了。」
他身上溫暖的青草香讓中君剎那失神,無力的感情充斥著胸腔,就在剛剛那一刻,她感受到自他身上散發的巨大憤怒和一種無法抗拒的氣息,這種感覺緊緊環繞著她,刺激著她忍耐的底線,究竟有什麼樣的理由,讓你活埋二十萬無辜士兵,任何理由都于事無補,你百死難以辭其咎。
中君下意識的推開他,笑道︰「我們來算一筆賬。」
雲天祈唇角揚起散漫的鉤子,「什麼?」
「清璃懷孕了?」
「不知道。」
「你踫過她嗎?」
「沒有。」
「你要娶她?」
「沒想過。」
「顧家可是大世家啊。」
「怎麼了?」雲天祈平和的眸里微微沉浮,修長的手指拂過她的臉頰,掠過脖頸,一路向下,身子突然前傾,眼見就要壓下。
中君心下一沉,猛的握住他的手,急道︰「我還沒做好準備。」
雲天祈微微一愣,手上拿著一卷紙,原來他是伸手拿過中君頭頂床櫃上的紙巾,似乎是猜到了中君的小心思,輕笑,「君兒,你想多了。」
他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印上一個吻,耳語般低啞道︰「累了這麼多年,該好好休息了,明天我來看你。」
中君尷尬的吐了吐舌頭,面紅耳赤,當下點了點頭,目送著他關門離開。
屋子里悄然安靜下來,中君翻身,臉向下悶在被褥里,深深的吸取著被子上他殘留的青草味,腦海里走馬燈般回憶起過去的種種,這些記憶她已經很久不去想了,一經觸踫便鮮血淋灕,撕裂心扉的痛,那一張張稚女敕年輕的臉,一條條鮮活樸實的生命,雲天祈,我不殺你,我要看著你從雲端墜落,千夫所指,承擔你應得的罪名。
記憶一點一點的深入,他少年時代的笑,曾經那般帶著香氣的美好,陪她度過了漫長黑暗的青春年華,他青年時代的英氣,曾經那般讓她痴迷,讓她跌跌撞撞,一路至今,然而,這些伴著鳥語花香的畫面,卻被潑上了血紅的液體,變相的積壓在心底,成為今日這般憎恨厭惡的情緒。
突然,一張精致的怒容猝不及防的從眼前閃過,中君一個激靈,清醒了一大半,怎麼會想起他!
夜黑的深沉,大地陷入深度睡眠,雲宅悠長的走廊里,立著一抹單薄的影子,昏暗的壁燈適時的閃動,中君赤著腳,來到書房前,房內無燈,他大概是睡了,書房里散發著淡淡的幽香,亦如他身上的味道,中君關上門,大致掃了一眼室內格局,開打小手電筒,檢查一切可以作為開關的暗倉或者保險櫃,戰爭合約若是不在這里,那便在軍區辦公大樓。
這間屋子的格局很是簡單,淡雅奢華,卻簡潔干淨,沒有多余的事務,咖啡色的書桌前是復古的書櫃,佔據著整座牆壁,角落里一台深棕色的留聲機,檀木支架下是一盆植物的吊籃,中君的目光最終落在書桌上,上面放著一沓疊的相當整齊的報紙,報紙被壓在書本的下面。
中君走到桌邊,正要抽出報紙,手指微微頓了頓,落在書籍上,這是一本微微泛黃的書本,書名被人為的抹去,只留下隱約的痕跡︰論無產階級……
中君心下一動,情不自禁的打開書本,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俄文,她看不懂,空白的部分被人用紅筆做了注釋,有些用的俄文,有些用的白話文,文體很漂亮,飄逸瀟灑,論民主共和理論……中君順著字跡看去,整本書好似被人翻了無數遍,上面有標注,有記號,看的出閱讀的人很是用心,這樣的字跡,若她沒有看錯,應是雲天祈的。
突然,牆壁上的鐘擺發出轉鐘的鳴動,驚的她手一晃,將書本迅速放下,聲听了許久,沒有動靜,目光再度移回報紙上,打開厚厚的報紙,眼神劇烈一動,報紙上紅筆標注的地方,都是關于護國兵團的消息,雲天祈盯上了護國兵團?
往後翻,報紙的年代越來越久遠,有三年前的萬人天坑,四爺的叛國,雲家被滅,關于父親死亡的報道,追溯回去,竟還有十幾年前關于雲家四姨太和私生子的緋聞報道!
中君的手莫名的抖了一下,他留著這些做什麼?
中君將報紙折好,放回原位,掩去心底的疑慮,再度環視四周,依雲天祈的性子,想從他手中得到最高機密的合約條款,簡直比瞪天還難,她打開抽屜看了看,里面照例安放著幾本書,茶葉和一把手槍,沒有要緊的東西。
中君盯著留聲機皺眉看了一會兒,心頭一動,猛的扭頭看向書櫃,這具書櫃覆蓋整個牆面,格子間有細小的縫隙,中君走過去,輕輕敲了敲,听著聲音細細辨別著是否有暗倉,突然,余光瞟見門口,頓時如遭雷劈,心里兀的一沉,僵站在原地。
房門不知何時被人打開,雲天祈靜靜的站在門口,昏暗的壁燈在他身後籠罩著淡淡的光輝,他的臉部籠罩著黑夜的陰影,看不見神情,身後的走廊燈光昏暗死寂,隱約可見壁畫上,蒙娜麗莎詭異的微笑。
中君故作輕松的笑了笑,吐了吐舌頭,尷尬道︰「大哥,這麼晚還不睡?」
雲天祈不說話,全身散發著靜謐的壓抑。
中君關掉手電筒背在身後,踱著步子,訕訕笑道︰「我回去睡覺了。」
說罷就要往外走,雲天祈靜靜的側開身子,讓出一條道,放她出去,這樣的沉默讓中君很不自在,擦身而過的剎那,她看見他微微動了動唇,好像有話要說,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
中君如遇大赦般匆匆往臥室走去,剛打開門,身後傳來靜啞的聲音,「君兒。」
中君身子一僵,糾結的神情一點一點放松,變為一張淡漠冰冷的臉,下意識握緊袖內的手槍,頓起殺心。
她笑著回頭看去,「怎麼了?」
走廊內長久無言,雲天祈背對著她,許久,暗啞道︰「對不起。」
中君心頭一緊,鼻子突然發酸,這句對不起會不會來的太遲了,她冷笑︰「你對不起我什麼?」
雲天祈緩緩轉過身子,俊朗的輪廓散發著攝人心魂的美感,他的眼神恍若天邊飄動的雲,沒有冷意,卻帶著安之若素的恬淡,朦朧中有著深深的眷戀和挫敗感。
「我騙了你。」
中君微微一震,冷笑出聲,雲天祈啊雲天祈,你是在承認錯誤嗎?為了什麼?為了安撫你殘缺不全的良心?還是內憂外患,平定了我先?
中君淡淡笑道︰「騙我什麼了?」
雲天祈目光深深的看著她,里面的感情沉重的讓人想轉身而逃,「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中君猛然一震,失聲笑出,笑彎了腰,笑出了淚,半晌擦著眼角的淚花,不敢相信如此幼稚可笑的對白,竟出自他口,笑到最後語不成句的斷斷續續道︰「大哥,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君兒……」
「不可能!」中君突然打斷她的話,厲聲道,眼里的堅冰,深及他心。
她站直身子,直視著他,笑道︰「三年前那場戰爭,你早就想好了後路,奪權一旦成功,軍閥的力量便會集與一人之手,完成大統一,事後你會將挑起戰爭的罪名丟給東南軍,隨便一個理由安撫人心,反正你已經達到了目的,堵住悠悠眾口,易如反掌,天不隨人願,偏偏那場戰爭結束後,各國集中力量前來鎮壓,你為了明哲保身,再次將東南軍戰士推向風口浪尖,天坑活埋,一表你對列強的忠誠之心!我說的對嗎?開國功臣?」
雲天祈眼神動了動,面容蒼白的幾近透明,她的話語猶豫一根利劍洞穿他的心,開國功臣?呵,這是怎樣的一種屈辱。
千言萬語積聚在心頭,他驀然的揚起唇角,勾起一絲莫測的笑意,僅僅一個字,「對。」
中君一步一步的逼近他,笑的越發的冷冽,「你利用我的信任,我的感情,我對雲家的愧疚,將勢力一步步的滲透東南軍,不是為了奪權,而是煽動東南軍犯上作亂,故意挑起事端,偏偏雲中月為了報復我,而刺激著軍隊跟你作對,正好給了你絕佳的機會,宣判東南軍的死刑!我說的對嗎?雲大督統!」
雲天祈寒潭般的眸子此刻靜靜的落在她的臉上,唇角的笑意有些薄,動了動唇,終究還是一個字,「對。」
中君握緊拳頭,在他面前站定,凝視著他,冷笑道︰「你本打算讓李誠當替罪羊,誰知我竟被約翰喜愛,陰差陽錯的奪了權,如此,四爺便成了李誠的替身,你本不想殺我,派一鳴送我出城,事後一句四爺畏罪潛逃就可推卸所有責任,你沒想到竟會是四爺畏罪自殺,我說的對嗎?雲天祈!」
雲天祈眉目微微蹙起,眉宇間一閃而過的神傷,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對。」
中君眼里的怒意漸漸褪去,轉而燃起妖嬈的火焰,笑的淒美,「在雲家的時候,你雖遠在東北,但雲家上下布滿你的眼線,你明知道我暗中跟東南軍有來往,卻不阻止,你在等,等我鬧大了事,借機回到上海,你不是不關心雲家,而是知道祖母她們在薄傲寒手上,比在你手上更安全,也不是不殺我,而是要慢慢玩死我,替家族報仇,我說的對嗎?大哥!」
雲天祈突然抬起手,輕柔的撫模著中君臉上的道道疤痕,蹙起眉,似乎沉澱著什麼情緒,許久,勾起笑意,淡淡道︰「對。」
他的指尖真涼,指尖所過之處,肌膚寸寸結冰,她竟不知,他的體溫會如此沁入心脾的涼。
中君握住他的手,想將溫暖通過掌心傳遞給他,為什麼他的身體,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暖,原本溫潤的眉眼為何如此蒼涼,她慘然一笑,「全都對,大哥,我要怎麼原諒你呢?你們雲家奪去的,遠遠超過我所擁有的啊。」
雲天祈蹙起的眉心緩緩散開,眼神如浩瀚的海洋,無邊無際的深邃,好似可以容納萬物,將乾坤倒轉,他動了動唇,好似很艱難,卻還是簡短的輕輕道︰「對不起。」
那場戰爭只是開始,君兒,只是開始,遠遠沒有結束。
她蒼然一笑,一字一頓,好似宣誓般,咬字道︰「雲天祈,我不會原諒你,永遠不會。」說罷,決絕的轉身,猛的關上房門。
突然,雲天祈大手一擋,撐在門邊,將她即將關閉的房門再次打開。
「怎樣你才會原諒我。」聲音低啞,帶著男性特有的魅力,強勢中夾雜著濃濃的復雜情緒。
中君挺直的背脊略微僵硬,回頭看著他,「你明明知道我是回來報仇的,帶我回帥府,是想證明你的大公無私,還是貓捉老鼠般繼續慢慢把我玩死?」
「君兒!」雲天祈突然打斷她的話,寒潭般的眸子此刻波濤翻滾,沉聲道︰「告訴我,怎樣你才會原諒我?」
中君冷笑,「你能讓雲中月受到相應的懲罰嗎?你能將二十萬兄弟的生命還給我嗎,你能放棄兵權嗎!」
雲天祈巨浪翻滾的黑眸突然寂靜下來,他靜靜看著這張臉,從小到大都吸引他的這張臉,他親手將她逼上絕路,看著她一步一步的走進他設好的圈套,內心一次又一次受到凌冽的鞭笞,他算計了那麼久,終是將他自己也算了進去,隨她一起墜入萬丈深淵。
她的眼中突然涌出淚水,那麼的猝不及防,眼淚大顆大顆的掉落,眼里坦蕩的心傷,連哭帶笑,笑的淒涼。
多麼深動的一張臉,他寂靜的眼中翻涌過一波浪潮,心髒好似被人狠狠捏碎,突然將她擁入懷中,緊緊的抱住,那麼的緊,縱是山河萬里,縱然是乾坤之勢,都抵不過眼前人兒的顰眸笑愁,血肉之軀的溫暖。
什麼建國大業,什麼太平盛世,什麼崇高信仰,什麼忠君良臣,跟他有什麼關系,別人的生死榮辱,天下輿圖跟他又有什麼關系,唯有她在,他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這是在活著。
雲天祈無聲的勾起唇角,皺起的眉,凝結的痛,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雲天祈,你能嗎?」她的聲音帶著哽咽,破碎至極,從他的懷中悶悶的傳來,帶動著他的胸腔一起發動共鳴。
隨著她的每一個音節的跳動,他心髒的陣痛一次比一次強烈,臂膀收的越來越緊,他知道她恨他,可是他自私的不想放她走,盡管知道這樣只會讓她更深的陷入萬劫不復,他卻再也放不了手,所有的罪過都由他來背負,所有的痛苦皆由他來品嘗,所有的血腥皆由他來屠戮,只要她在,便好。
「我們重新開始,好嗎?」雲天祈的聲音暗啞中竟帶著卑微的希冀,他抬起她的下顎,目光瀲灩,滿目薄涼,清澈的瞳仁里閃動著雪一般明亮的色澤,他輕輕拂去她臉上的淚水,「我能,你信嗎?」
那些罪惡,由我開始,也將由我結束。
中君身子莫名的一僵,垂眸掩去暗淡,低下頭,將臉埋在他的懷中,沉默許久,嘆息般輕輕道︰「信。」
「答應我,不要再做傻事,再也不要離開我。」雲天祈輕輕撫模過她臉部玲瓏的線條,唇角勾起溫潤的弧度,「好嗎。」
她抬頭,眸里晶瑩剔透的水光清澈極了,笑顏盡展,「我等你。」
我等你將二十萬兄弟的生命還給我,如果你能活到那個時候。
雲天祈的眉目突然綻開,像曇花一現,雪蓮盛開的瞬間,恍若神祗的面容閃動著疼惜的光芒,好看的神采讓人無法逼視,唇角喜悅的揚起。
他心髒有力的共鳴,傳至她的手心,她感受到他打開的心房,他對她毫無戒備的接納,將她放入心中,細心保存,從此疼愛有加,千般呵護,萬般補償。
他再也不會放她離開。
第二天一大早,中君還在睡夢中,有人輕輕敲門。
「誰?」她悶聲道。
「少女乃女乃,少帥讓我們給你送衣服來了。」
中君全身一凌,瞌睡去了一大半,猛的翻身而起,她怎麼忘了自己現在身處帥府,竟然睡到這個點了。
中君下床開門,一個小丫鬟端著干淨的衣服放在床上,敬聲道︰「少女乃女乃,這是衣物,洗漱的水放在床邊,化妝用品在梳妝台上放著從今以後由初桃照顧您的衣食起居。」
「少女乃女乃?」中君怔了怔。
「是,今早大帥出門前交代了,以後都要這麼叫您。」
中君心里微微一動,翻看了一下衣物,全是女裝?有沒有搞錯……
見中君一臉吃不消的神情,初桃抿嘴笑道︰「大少爺還說了,以後不許少女乃女乃穿男裝,昨天少女乃女乃一進屋,我們都以為是個男子,這些衣服都是少帥親手挑的。」中君悻悻的笑著,看著一堆女裝很是糾結。
「少女乃女乃真是好福氣,能嫁的少帥這樣的人中之龍,不僅模樣生得好,性格也好的沒話說。」初桃看中君並沒什麼架子,話到多了起來。
「顧小姐經常來嗎?」
初桃眼珠轉了一圈,琢磨了一會兒,好似在掩飾什麼,討好的笑道︰「不經常來,偶爾來坐坐,大多時間,少帥都是不在的。」
「嗯,你先出去,有事我叫你。」中君沖她和善的笑了笑,心頭的困惑越發的強烈。
初桃剛走,中君就又糾結了起來,拿起那件天藍色的絲質長裙,看了許久,這是雲天祈親手挑選的?他喜歡藍色?
她一直以為他喜歡白色。
中君猶豫不定的穿在了身上,赤著腳站在穿衣鏡前,里面的女子蒼白縴弱,膚色略黑,臉上縱橫了刀疤,眉眼清秀。
中君揭去臉上的疤條,揉了揉臉,看了看梳妝台上,丫鬟一早拿過來的女性用品,胭脂,口紅,粉印……
她盯著那些用品看了許久,微微眯起眼楮,露出一閃而過的清幽。
中君用清水將臉打濕,用角皂輕涂臉頰,不一會兒臉上的黑色便被洗了干淨,一番清洗完善後,中君細細端詳鏡中的那張臉,白皙如瓷,眉目狹長透著懾人的幽光,臉頰玲瓏,唇紅齒白,不錯,還不錯。
她細細端詳一陣,看了看梳妝台上的東西,笨拙的開始淡淡涂抹。
「少女乃女乃,好了嗎?少帥都處理完公務回來了,在餐廳等你呢。」初桃見這麼長時間都沒動靜,忍不住敲了敲門。
「一會兒就好,在等等。」
中君研究了半天才將那雙高跟鞋搞明白,好不容易穿好,站都站不穩,扶著牆壁往外走,剛打開門,就看見初桃困頓的眼神突然睜大,吃驚的嘴巴足夠塞進一個拳頭,眼里滿是震驚。
「怎麼?不好看?」中君問道。
「好好好……好看,太好看了。」初桃眼楮都舍不得眨一下,怎麼也想不明白剛剛還邋里邋遢,又黑又丑,沒個人樣的女人,一下子變得好似從畫里走出來的一樣,昨個夜里,她們幾個丫鬟還在討論大少爺的眼光,怎麼會看上這樣的貨色,轉眼間,地攤貨就變成了奢侈品。
中君沖初桃不好意思的笑笑,「可不可以扶我一下,我走不好。」
初桃忙不迭的點頭,攙扶著中君往樓下走去。
雲天祈正好從餐廳出來,應該是上樓去看看她在干什麼,猛然間看見那抹天藍色的影子,微微一頓。
只見她將短及脖頸的頭發用發卡挽起,在腦後用花束發箍固定,脖頸修長,曲線縴細,天藍色的裙子純粹自然,眉目狹長透著一股子英氣,目光幽冷,如暗夜的獵貓,挺秀的鼻梁精巧好看,她的唇有過淡淡的涂抹,紅的嬌女敕。
高跟鞋的初頸錮落出健康完美的腳踝,她的小腿上有些許的肌肉,卻不失性感。
雲天祈片刻的愣怔後,目光變得幽深,他站在台階下向上仰望,她站在台階上向下眯眼微笑。
她看見他微微蹙起的眉,目光由開始的困惑到陌生,又有陌生到贊賞,又有贊賞到微慍。
初桃正要扶著中君往餐廳走,乍一眼看見樓梯上雲天祈微皺的眉,嚇了一大跳,忙道︰「少帥好。」
雲天祈突然三兩個踏步,越過高高的梯階,一把拉住中君的胳膊,往臥室走去。
「大哥,你做什麼!」中君踢掉腳上的高跟鞋,赤著腳跟著他跑,惱道︰「放開我。」
雲天祈猛的關上房門,中君驚怒道︰「你把我拉你房間干什麼?」
雲天祈看著她不說話,目光深邃,半晌,打開衣櫃,挑了兩件男士襯衣和幾條褲子,冷冷道︰「還是穿男裝好看。」
中君氣的渾身發抖,死死瞪著他。
雲天祈忽略她的眼神,將挑選的衣服扔在床上,淡淡道︰「這是我的衣服,你看看喜歡哪件,可能有點大,改天我叫人來改。」
「我覺得好看,不換,不信你去問初桃,在不濟,你找個男人來評評理。」
「不換?」雲天祈眼里蘊著惱意,往前逼近了一步。
中君下意識的後退一步,雙手趕緊護在胸口,女人的衣服就是麻煩,漏了這麼多點,當下覺得在嘴硬下去,只有吃虧的份兒,忙猛的抬頭,豎起淡眉,粗聲粗氣道︰「知道了!」
說罷將雲天祈一把推了出去,狠狠的關在門外。
雲天祈微微一愣,她竟敢推他?片刻後,他唇角勾起輕輕的弧線。
中君氣呼呼的換上雲天祈的白色襯衣,甩著足以可以唱戲用的長袖,褲腿踩在鞋下面,蓬頭垢面,拖泥帶水的來到餐廳,對著雲天祈一陣吹鼻子瞪眼。
雲天祈滿意的點了點頭,中君一頓猛吃之後,突然想起了什麼,漫不經心的問道︰「二哥怎麼樣了?」
雲天祈眉也不抬的淡淡道︰「跑了。」
「跑了?」
「嗯。」
「那怎麼辦?」
雲天祈淡淡看她一眼,「你很關心?」
「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了,會不會很不負責任,我們背負了太多東西,不會得到祝福的是嗎?」
雲天祈揉了揉她的頭發,滿眼溫柔,輕聲道︰「我們不欠任何人。」
「我們在一起了,祖母那邊你怎麼交代?」中君睜著清澈的水眸,認真道。
「慢慢來。」
中君放下筷子,看著雲天祈柔和俊朗的臉,低聲道︰「我想回去跟祖母說清楚,除了我,沒人可以打開她的心結不是麼?」
「我們的婚禮安排在下周舉行,婚禮之後我會帶你回去。」雲天祈喝了口茶,淡淡道。
中君一震,驚呼道︰「婚禮?下周?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正在告訴你。」
「你都沒向我求婚!」
「昨晚不是求過了?」
中君秀美一豎,他那是哪門子的婚禮,一個逃犯,一個法官,最後判了個終身監禁。
玫瑰花呢?煙花呢?祝福呢?浪漫呢?
「玫瑰花過兩天給你摘兩朵,煙花明天帶你去看看天上有沒有,祝福一會兒給你,已經夠浪漫了。」雲天祈不動聲色的淡淡道。
中君臉上一紅,沒想到一下子被他猜中了心事,又被這樣打擊,一時找不到比這更惡毒的嘲諷,當下悶聲悶氣的拔了幾口飯,粗聲粗氣,咬牙切齒道︰「這飯真難吃!」
雲天祈唇角揚起笑意,目光溫柔的看著她,突然伸出手,拿過餐巾,幫她擦掉臉上的米飯,輕聲道︰「那就把廚子全換了,換到君兒滿意為止。」
隆星大道雲少帥的豪宅內,風平浪靜,浪漫溫馨,然而豪宅外,卻是風雲煞變,天地顛倒,雲二公子被上海最高行政長官通緝後,萬昌集團的股市瞬間下跌,所有萬昌企業一夕間被一個神秘人收購,經濟波動,引起物價飛漲,各地暴亂不斷,兩大政敵奪權角逐越演越烈,血腥味越來越濃,各軍閥都開始蠢蠢欲動,其中不缺乏鬧的最凶的護*團,攪得的政壇腥風血雨,不得安寧,各地民眾自發組織的游行示威運動層出不窮。
隆星大道對面的公寓里,薄傲寒站在窗前,目光落在對面別墅的後花園里,鳳目森冷。
身後的黑衣人恭敬的站在身後,沉聲道︰「薄爺,沒有異常,那位小姐晚上睡在西邊第二間房,雲天祈睡在東邊第三間房,兩人沒有親密行為,相處和諧,正在籌備婚事。」
薄傲寒的的鳳目微微眯起,唇角勾起詭異的弧度,「調派軍隊奪了雲天祈東南部的幾個管轄區,把時局攪亂。」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