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花落 18 彼岸最寂寞的花

作者 ︰ 我素珂珂

兩大家族對天琴的影響,簡單的一分析,全然展現在傾珂眼前。

之所以說天琴的命脈掌握在兩大家族手中,著實是因為他們的勢力太過龐大,宣儀的夏家,乃是鑄劍世家,與天琴朝廷的交易最為頻繁,試想,一個敢跟朝廷,敢跟皇帝談交易多年,還穩穩的坐在最強世家的位子上,該有多麼厲害。

夏家之所以能夠生存到現在,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天下間再找不出第二個以鑄造兵器為傳承的家族,朝廷雖有自己的兵工廠,可真正出產的兵器質量完全無法與夏家出產的兵器相比,最終大量的兵器還是由夏家手中購買而來。這是大家諱莫如深的互惠互利關系。

如此一來,夏家制造出來的優秀兵器,不止能夠和天琴交易,一樣能夠和其他國家交易,夏子洛在形容夏家的時候,用到過的一段話,給傾珂留下的印象極深。若是兩軍對戰,在戰場上,哪個國家的軍隊能夠得到夏家兵器的優先支持,必定是勝利的那一方。

朝廷又怎麼會真正的容忍一個敢跟自己談條件,時刻能夠扳倒天琴半邊天的一個家族存在,卻又不能直接毀滅,那對天琴也是極大的打擊。最有可能的就是收服……

可這樣一個大家族,獨立近百年,朝廷想要收服談何容易,更何況,還有一個周家存在,夏子洛口中的周家,讓傾珂驚訝得更是合不攏嘴。

幾乎天琴所有的礦產,漕運全部屬于周家。

這兩大家族,哪一個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夏家鑄劍,鑄劍需要的材料自然通過周家的礦山得來,通過漕運流通。名則是兩大家族,實則二者一體,正所謂唇亡齒寒,誰都不會將對方置之不理。

想到這里,傾珂忍不住開始同情一個人。

天琴的皇帝一定很累,古往今來,每一個坐在權利最頂峰的人都受盡世人的矚目,世人感受到的都是那人的無限風光和翻覆**的權利,卻不曾看到他們的辛酸。歷史上有多少明君?明君都死得早,昏君卻大多成為亡朝的罪人,受盡世人謾罵。

雖然貴為九五之尊,卻一生都在算計,要睥睨整個天下大勢,又要穩定內部朝綱,還要時刻防備著江湖上隨時可能出現的叛亂。心中開始蔓延起一絲同情來,雖然從來沒有見過皇帝,可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唐紫清的男人,本來這個皇後應該陪在他的身邊,為他排憂解難的,卻被自己打亂了二人的緣。實在是有些罪過。

正在自己心中無限同情天琴擁有最高權勢的那人時,神思被夏子洛的聲音拉了回來。原來她們聊天,二人都忘記了時間,夏子洛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姐姐想看什麼?」夏子洛的一身紅衣在冬日陽光下蒙上金色的光芒,就像一朵開得極艷的彼岸花。

「做你最想做的,想你最想得到的。」將自己的心願通過舞蹈表達出來,傾珂才能看到一個真正的靈魂,才能真正融入到夏子洛的世界,為她作出最滿意的畫像來。

記得從前在很多電視劇和書里都看到過‘驚鴻舞’,她一直覺得電視里的那些演員,並不真實,只是一味的想要表達出舞蹈,而不是人物,書里的文字,只是短短的幾句描述,她感受不到真切的舞蹈魅力。她在之前從未想到過,自己有一天能夠親眼見證這支流傳了無數時代的舞蹈。

彼岸忘川,奈何橋上的千年寂寞等待,前世今生,只願為你一舞驚鴻。

這便是她看到的夏子洛,心中有一個夢,好像自己就像一朵生長在奈何橋旁最寂寞的花,等待了千年,終于等待那人從橋上走過,而她,努力的想要成為那人眼中最美麗的風景。

水袖翩飛,亭亭玉立的身軀時而如含苞的花苞,時而如盛開的花蕊,時而嬌羞,時而風情萬種。

傾珂目光落在那襲紅色,這片花圃中的花成為了襯托,只有那朵鮮艷的紅花,才是花中之王,接受著百花的叩拜。

手中畫筆細細颯颯,描繪出一幅百花勝景來,深深淺淺的各種黑色,就像灑落的鉛灰,絲毫無差的落在潔白的畫紙上。待得花圃嬌艷的花種紛紛在她筆下綻放,中央位置空著大片,似乎在等待什麼,又似乎……

驚鴻舞果然不負盛名,傾珂覺得,夏子洛跳這舞是極美的,就像為她量身打造,與蓮妃的那種清秀不同,面前這個紅衣女子,似乎燃燒著自己的生命,只為開出最嬌艷的花來。

終于,換了一支粗一些的筆,將中間的空白填上。

傾珂每次作畫的時候,總是喜歡隨心所欲,心境到了,筆下的感覺也就到了。今次來看,她好像覺得自己領悟到了一些什麼。

她從十歲開始學畫畫,沒有專業的老師教學,只是買來各種書籍,自己看,自己學,自己動手畫。最初的時候,她甚至連一條直線都畫不好,連最簡單的人物身體形態都描不出來,越畫不出越著急,越著急便越畫不出。

十三歲生日那天,她扔下畫筆,一個人跑到野外的山峰之上,朝著空曠的山野大吼,那個時候,她什麼都沒有想,腦海里沒有成功,沒有急切,只是一片空靈,仿佛透過這片山峰看到了整個世界。在那個時候,她終于領悟到書上的一句話。

‘心帶手,手出鏡,鏡得成。’

也是從那以後,她的畫技幾乎一路攀升,達到了現在的效果,不斷的熟練中,基礎也越來越穩固,有基礎的支撐,才能讓她在這條路上走得更加長遠。

而看著夏子洛,她好像又看到了一個不同的世界,那是生命的透徹,寂寞的綻放。

其實她不明白,為何夏子洛這樣優秀的大家族小姐,會給人這樣的感覺。她說話的時候是活潑好動的,可她跳舞的時候,卻是寂寞至極的。

整支驚鴻舞持續了很久,傾珂手中的筆早已放下,目光直直盯在夏子洛火紅的身影之上。

「傾姐姐,怎麼樣?」舞一停,又是那個活潑的夏家小姐,蹦蹦跳跳的來到傾珂面前,傾珂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畫板,將上面的畫取了下來,遞給夏子洛。

就像每一個剛看到自己為他們畫出的人物素描一樣,夏子洛也是只是一眼,便有些震驚,再細細的打量了好幾遍。這才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嘴,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說其他的人物,傾珂用的是心,那麼為夏子洛的這一幅,用的便是生命。將自己所有的生命傾注其中,與畫筆融為一體,似乎在書寫一段寂寞的情殤。

不過半米寬的畫紙,上面確是囊括了夏子洛的整個世界。

身處百花叢,她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朵花,寂寞盛開的花。傾珂並沒有按照以往的方式,將人物的形態描畫出來,而是采用了神思一體的方式。夏子洛漂亮的臉,苗條的身材依舊存在,只是她身上的紅衣上糾纏了無數的藤蔓,一直蔓延開來,下半身則是化作一朵曼珠沙華的形態,雙臂高高抬起,糾纏成一朵花苞。

她想著,這便是夏子洛想要的。

在第一次看見夏子洛的時候,她腦海中便出現了這樣一幅場景,她在百花中舞動,百花臣服在她的腳下,後來與她交談,發現她其實並非那種爭奪名利的人,才慢慢的轉化成現下的模樣來。

「有好多次,我都做夢,夢到自己化身一朵寂寞的花,被一堆藤蔓糾纏,無論如何都掙不開,甩不掉,每每從夢中驚醒過來,我又很慶幸,自己還是自己,可以借著夏家小姐的身份為所欲為,無人能夠阻攔。」夏子洛盯著手中的畫,久久沒有移開目光,口中淡淡呢喃,像是說給傾珂,又像是自言自語。

傾珂有些動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自己的宿命。「只要小姐喜歡便好。」

「傾珂姐姐,你經常來陪子洛好不好,只有你能明白子洛的夢。」她說這話的時候,明明是帶著笑,可傾珂覺得,很心痛。微微點了點頭,自己在嶺山郡的日子也會很久,若是得閑,來陪陪她也無妨。

夏子洛很喜歡這幅作品,命人給傾珂付剩下的銀子時,還特地多付了一倍。許是因為傾珂得了她的喜歡,所以想要給她一些獎勵。她給了,傾珂便悉數收下。有人常說,知己朋友間,若是隔了金錢,必定會變得庸俗。而世間又有很多人,為了自己的清譽而與這些是非相隔甚遠,傾珂一向對這種事不以為意。

若真是朋友,若真是知己,又怎會用錢來衡量,她需要錢,所以應該收下,不能為了自己的一時意氣,讓全家人餓了肚子。而她對夏子洛的理解,卻是發自內心。

等她忙完所有的事情,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傾珂匆匆告辭,夏子洛欲留下她,她卻念叨了一句,若她不回去,家里有人擔心。

也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有個人會在家中等著自己。

只是想想,心中就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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