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後,陳嘉宜偶爾還會想起今天這幕︰宋晏穿著件象牙色的小毛衣,烏黑亮澤的柔軟長發披在肩頭,襯著那張泛著粉色的漂亮小臉,像極了電視上毛茸茸的小貓咪!她近乎虔誠的捧著快巧克力蛋糕,安安靜靜坐在一邊,大人的談話似乎根本沒有影響到她一絲一毫。
目光輕飄如鴻羽,卻瑩潤剔透,便是簡單的垂眸咬蛋糕,都有一股說不出的韻味……
當時年紀小,只是驚嘆中夾雜著羨慕,或許還有一點沒有吸引到那雙好看眸子注意的沮喪……如今再想想,小孩子的直覺真是靈敏,宋晏的不平凡,從自己三歲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而對于宋晏來說,第一次出門遇到的馬阿姨和她的女兒最大的改變就是,她要上幼兒園了!
原因是馬俐話里話外總是擔心她會往自閉路上發展,宋晏還記得她「語重心長」的話,「小孩子太安靜了可不行,我家小宜早早就被我送到了幼兒園,和一幫小朋友們一起學習玩耍,性子也豁朗了許多……」
這番話被覺得頗有道理的高凌風原封不動傳到了外公外婆的耳里,經過一番討論,三月份幼兒園開學的時候,駱明昭和季微秋便把宋晏送去讀小班。
這番經歷宋晏現在每每想起來還頭痛,雖然她那時候她對什麼都好奇,但是這可不包括和一群整天不知疲倦的「小麻雀」待上一整天!
而且,這些小孩子可不是一般的早熟,宋晏就清楚記得,玩游戲的時候,就有幾個小女孩兒為了和一個俊俏小男孩兒一組,差點沒打起來……幼兒園老師也見怪不怪。
這些孩子都是家里的獨苗苗,有些甚至還是幾代單傳,自打生下來起就是千嬌百寵,有求必應,早就養成了唯我獨尊的概念。也許在長大後會被挫折磨平些稜角,但是幼兒園的孩子還沒有到那一步,而且家境幾乎都相當不錯,所以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兒都頗為蠻橫。
在這樣的對比下,安靜乖巧的宋晏便成了幼兒園所有老師最為喜歡的孩子,這個白淨漂亮的小女孩兒每天都穿的漂漂亮亮入園,學兒歌的時候靜靜听講,不管什麼時候被點到名,站起來都能給出老師所能想到的最好表現!吃飯也不挑食,罩衫不穿,自己拿勺子,身上還能保持干淨整潔。
每當有調皮小男生將撕碎的紙片撒的到處都是,或是那個孩子睡午覺尿濕了褲子……老師們忙活著收拾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嘆息,要是所有的孩子都像是小晏一般懂事,那她們的工作該會有多麼的輕松……
時間如水流逝,等到感慨的老師從幼兒園的變成了高中的,宋晏已經步入了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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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晏……」
拐角處踢踢踏踏跑出一個短發少女,剛喊了一聲,興奮的呼聲就陡然停下,她傻愣愣的站住了腳步。
眼前的一幕讓她徹徹底底的忘卻了呼吸。
帶著絲絲寒意的清風不知從何處吹來,樹上的花瓣兒紛紛落下,仿若下起了一場紅雨。
花樹下,正站著一抹縴細的身影,如雲烏發被一根古樸精致的木簪松松綰在腦後,微微仰起的瑩玉臉蛋上眉目如畫,尤其是那雙似嗔似喜的翦水明眸,里面的溫柔似乎要化成水滴下來一般。
她娉婷的站著,穿一件款式簡單的淺紫色高腰長裙,兩手上揚,潔白如玉的縴指在綴滿花苞的枝葉間如蝴蝶一般靈巧穿梭。
普通的動作,普通的衣裳,從上到下卻俱是曲線優美,說不出的雋秀幽靜,姿容娟好,就仿佛眼前緩緩展開的一副悠悠古畫,穿越了時空的阻隔,古雅端莊的仕女正從畫中盈盈走出……
「林菲,你來啦。」花樹下的少女回頭看了一眼傻呆呆的朋友,溫聲輕笑,「我房里有你喜歡的蓮藕蜜糖糕,你先進去等我一下,就快好了。」
正經的回眸一笑,卻不見媚態,那笑容溫溫軟軟,如同三月里最柔和的春風,一路吹進了林菲的眼中、心里,溫暖就如潮水一般漫溢開來,直到注滿心湖……
真的是太妖孽了啦,林菲深吸一口氣,錘了捶胸口,哀嘆不已︰都認識這麼久了,一不小心還是會被電到,怎麼辦,人家不要做拉拉啊。
「晏晏,你在做什麼?」暗自咕噥了幾句,走近又發現了新事物,林菲忍不住驚呼出聲,「這鈴鐺好漂亮!」
宋晏將掉下的一縷頭發勾到耳後,笑著解釋︰「這叫護花鈴,系在樹上,鳥雀一踫到就會發出聲響,可以防止花被啄傷。」
「哎呦,我的媽呀,防止花被啄傷!可是這些花沒多久就要掉光了吧?」要不是親眼看見,林菲簡直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會這種神奇的想法存在!
「在枝頭一天就要讓她們美一天,鳥兒該去吃蟲子,可不要來啄我的花……」宋晏將最後一個護花鈴系在花柄上,輕輕呼了口氣,拿過旁邊的帕子擦了擦手,「這樣就可以了,咱們走吧。」
這麼些年來,她如同海綿一般努力吸取著各種知識,到如今,除了一些銘刻到骨子里的東西,她的身上已經看不出多少與這個世界違和的痕跡……就這樣享受生活吧,女孩兒水潤潤的眸子笑得眯起,唇邊的笑容更是燦爛奪目。
林菲耷拉著腦袋跟在宋晏後面,心里的小人在不停地捶胸頓足,早知道有人的氣質可以美成這樣,她小時候就應該琴棋書畫、詩詞歌賦輪過去學的!那樣的話,自己現在是不是和晏晏一樣氣質出塵了?
越想越後悔,連往日最喜歡的,看見了就不要命往下塞的蓮藕蜜糖糕都沒能拯救她。
無精打采的將一塊糕丟進嘴里,香軟甜糯,氣味綿長,一塊糕下肚,她就忽的一拍巴掌︰對了,她沒有古典優雅的外婆整日燻陶,也沒有知識淵博的外公手把手教導,所以……長成這樣,再自然不過了!
想想自家外婆目光凶狠,拎起拐棍就揍外公的場景,林菲咽了咽口水,頓覺圓滿。
又拿起一塊蓮藕蜜糖糕在手里,正要狠狠咬一口,身上忽的傳來一陣瘋狂的重金屬樂聲,她不由驚慌起來,「糟了,盡顧著說話,忘記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