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暮大將軍和燕太子小倆口的感情似乎有些升溫——暮大將軍也不知搜尋了些什麼有趣的話題,總能和自個兒新婚娘子聊上許久,燕太子興許听樂了,把自個兒的情郎也拉過來陪同。虧得暮大將軍有顆大海一般寬廣的胸懷,愣是把這本該情敵見面頭破血流的日子過成了三人和諧……整個千宮閣無不歆羨葉蕭的齊人之福。
除了一個人看不過眼,楊千裕。
三人每每聚在一起,還有說有笑的時候,楊千裕這個第四者便會攛掇出來,愣是前去摻和。四人打打鬧鬧一番言談,也沒人說得清楚到底是在談論些什麼,韓王都要辦二十五歲壽誕了,大伙兒的全部心思都用到了那排場與奉承的正事上,哪還管的了其他的瑣事?至于小沐藝為何病的那麼嚴重,大幾天昏睡在床上醒都醒不過來,就更加沒人理會。
因為不是什麼整歲的壽辰,也不需要什麼普天同慶,但一眾臣子、禮官、宦臣誰不是拿這契機當做高升的砝碼,人人可算是在筵席節目上費盡了心思,采買的貨物大批大批往宮里送,那叫個琳瑯滿目,更是必不可少,圖的就是那有聲有色的好彩頭。
暮大將軍竟也有樣學樣,買回來一堆,卻是放在千宮閣里討自家娘子的歡心,連著千宮閣的所有人都跟著受益。
這一夜的千宮閣啊,那叫個點亮的仙境,一簇簇煙花沖天起,灑下漫漫七彩雨,一整晚,竟是不消停。大家很少有機會這麼瘋玩,你扔我一只竹炮,我拿煙花戳你衣服,笑笑鬧鬧,整的人人狼狽相。
還有不少竹炮被壞心的家伙扔到了沐藝的房里,被楊千裕黑著臉反扔回去,「不知道小沐藝病著麼?要瘋出去瘋,別打擾病人休息!」
鬧事的一臉悻悻然滾走,楊千裕則好心的再察看下沐藝的「病情」,發覺人家通紅著一雙眼怒瞪自己,力氣似是有些回流,一副想要揍扁他的樣子。楊千裕惡毒的笑笑,又一排穴道點過去,沐藝便又只剩了干躺著的份,話都說不得,只能更加凶狠的瞪。
楊千裕卻是安然自在,把窗戶打開,「看我做什麼?我一個大男人哪有今夜這妖嬈的火樹銀花來的迷人?我們都快要離了這牢籠了,興許這是雲城送我們臨別前的燦爛,沐藝何不多看這煙花幾眼?看看那些暗中聯系的消息,怎麼被這一簇簇送上天~」
沐藝往窗外看,看那紛繁,覺得心痛如絞,幾乎被那煙花雨燙出眼淚。
楊千裕同往窗外看,恰恰看得見遠處葉蕭的背影,那背影多少迷惑,多少猶豫。楊千裕看著看著竟笑了,那笑意一點不惡毒,難得的純粹。
夜再深些,屋外更美,如亂花迷人眼。
葉蕭卻凝重著表情,望著天空發呆。
「蕭蕭拿著這只煙花大半個時辰了,再不點,我和韓斐約的最後時限就要過了……」
葉蕭終于回神,手卻一抖,把手里煙花抖的掉了。凌成衣見了,探手要去撿,葉蕭卻一個激靈,拍開凌成衣的手,把煙花奪了回來。凌成衣一愣,葉蕭更是傻了,連忙又把煙花扔掉,捉住凌成衣的手瞧了又瞧。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有沒有拍疼?筋骨有沒有傷著?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心里好亂……」
葉蕭覺得自己犯了老大的錯,凌成衣卻沒說什麼,只把手抽回來,寬慰道︰「沒事,不過輕輕拍了拍,哪有那麼嚴重?倒是蕭蕭,心里亂,是因為那天沐藝的話?」
葉蕭心里更亂了,「……什麼都瞞不過成衣。」
葉蕭心煩意亂的,渾不覺有人從背後靠近。
凌成衣卻是看的清楚,于是目光飄到葉蕭背後去,口中道︰「蕭蕭會擔心、煩惱,莫非是因為愛上暮雲城了?」
背後那偷偷模模走來的人頓了頓,耳朵豎起來。葉蕭卻是有些激動,搖著頭擺著手連連否定,「沒有沒有!我很清楚我喜歡的是你,我只是覺得對不起暮雲城而已,那是愧疚,不是愛情!」
耳後一陣嘆息,葉蕭打個激靈回過頭,竟是暮雲城捧著一堆偷溜了過來……葉蕭猛然升起一種自己說錯話的犯罪感,一時整個人都有些局促。
倒是暮雲城笑開來,拿著那美麗煙花在她眼前晃了晃,輕巧道︰「你這副表情是做什麼?我都習慣了。」
葉蕭卻是更為的惴惴不安,暮雲城便再嘆一聲,拽住她的手,拉著她往人多的地方跑,「真是,多好的夜晚,竟想些有的沒的,好好玩一番才不枉我花了半月的俸祿買來這漫天煙花嘛,你今天要是不盡興,我的銀子可白花了。」
話剛說完,葉蕭還沒反應過來時,已經被暮雲城推到了人堆里,葉蕭一個不妨,腳底踩爆了不少爆竹, 啪 啪炸的人魂都快飛了。葉蕭的多愁善感登時被炸的丁點兒不剩,嚇的尖叫了好幾聲,隨便逮著個人拼命的抱住。
被箍緊的人嚇的比葉蕭還厲害,「我說太子爺,你相公在你後頭站著呢,你抱錯人啦!」
葉蕭身上都快被煙花燒出孔了,一時白著臉怒喝,「閉嘴,抱的就是你!沒看到我那相公抱著一把的爆竹正在往這落井下石呢!」
短短一句話間,暮雲城又下了好幾次黑手,葉蕭怒了,突然進行反攻,搶了別人的煙花爆竹氣沖沖和著暮雲城對扔,笑也笑不夠,罵也罵不夠,最後竟打起來了。葉蕭完全是一拳頭一拳頭往暮雲城胸口砸,暮雲城像被撓癢癢似的,笑摟著葉蕭任打任罵。
凌成衣在遠處瞧著,瞧那下滿園的歡聲笑鬧,心底竟有一瞬佩服過暮雲城,佩服他能把一場傷心離別設計的如此歡鬧。
葉蕭被暮雲城拉走,凌成衣便把葉蕭久久不願燃放的那只傳訊煙花撿起來,點著了引線。綠色的霎時間沖天而起,散開在漫天的七彩里,不突兀,卻是顯眼,叫方圓多少里的人都能一眼看清。
明明是自己設計好的一場出逃,這一刻,仰望彩色的夜,凌成衣竟會微微升起一股子惻然來。
「哥沒死!煙花是綠色的!……唔……」
夜里並不安靜,卻也不喧囂,屋頂上這陡然幾聲亢奮的歡呼顯然很是引人注目,幸好那高呼的孩子身邊圍著好幾個靠譜的大人,一時捂嘴的捂嘴,撲倒的撲倒,群起而攻之才不至于引起屋下人群的懷疑。
香兒完全是掐著凌成旭的脖子怒瞪,低喝,「你這小屁孩鬼叫什麼?我們不知道是綠色的啊?!」
韓斐也一個頭兩個大,摁住凌成旭身子,「祖宗,克制點,學學我,我也很激動,但我表面很淡定!這四下還有人呢,動靜要是搞大了暴露了行蹤,就真害死你哥了!」
凌成旭其實也知輕重,只奈何憋了一個多月終于確定哥哥尚在人世,又是個小孩子,難免有些把持不住。這會兒意識過來,立馬捂嘴不動彈。
廖三娘卻是不以為然,「要是我,早把這小子中途扔下不管了,我們是去救人的,虧得你們容得下一個孩子在這里胡攪。」
韓斐雖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把凌成旭護起來,「本來也沒打算讓成旭來,可誰叫我們出發時都沒發現他藏在馬車底下,還藏了半路呢……這跟都跟來了,成衣又把他托付于我,我肯定不會扔下成旭不管。」
「既然和你合作,你要帶什麼人我們自然尊重,只是我丑話說在前頭,這小子若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壞了大伙兒的計劃,救不出來凌成衣是小,要是害的救不出葉蕭,我拿你們倆人是問!」
凌成旭不滿,反駁三娘一句,卻已經曉得壓低聲音,「我才不會敗事有余,別拿我當小孩子看!至少我膽子大,牆敢翻,屋頂敢上,總比這家伙要強吧?他都可以來,憑什麼我不行……」
凌成旭前指,赫然指的是趴在屋頂上抱緊香兒大腿仍舊瑟瑟發抖的袁澤。
香兒對內重重拍了拍袁澤以示丟人現眼,對外卻把袁澤親親密密攬入懷,傲看凌成旭,「他是我的人,自然是婦唱夫隨,你個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有意見不成?」
廖三娘捋捋發,搖搖頭,「好了,別搞怪了,正事要緊。」
香兒立馬變的正經,瞪上韓斐,「就是,正事要緊!還不快把錦囊打開!」
韓斐會過來,連忙從懷里掏出成衣入韓前留下的三個錦囊,歡歡喜喜打開其中綠色的那個。
好幾個腦袋齊齊湊過來,見錦囊里簡簡單單五個字——賀韓王壽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