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德子的記憶
腦海中閃過一系列的畫面,那是德子的記憶嗎?就像是看一場電影,從相識到離別。
第一次踫見德子,是在選修的大課上,他正好坐在我的左邊,隔著一個位子,認真記著筆記,時至今日我都很不能理解政治理論有啥好記的。由于是初來乍到,沒認識的朋友,看看四周也就他好欺負一點的樣子,瘦瘦高高的,戴著眼鏡,很斯文。上前去搭話,他開始還很羞赧的只會「嗯、嗯」的應付我,後來也放開了,笑呵呵的听我廢話。後來發現他每次上課都喜歡在那個位子坐著,很好找到,慢慢也就熟稔了起來。再之後,就是我蹺課,他幫忙記筆記,回頭作業和考試借我抄。
那天,和德子在實驗室再見之後,他回到實驗台前繼續做實驗,卻總是心神不定,實驗失敗了許多次,最後還是嘆了口氣鳴金收兵。第二天,回到實驗室時,他同學說桌上的那小瓶砒霜不見了,他一驚,隨即沖出了實驗室,去了我們寢室宿舍樓下面。又是打電話又是找樓管阿姨放行,好不容易進入寢室,可惜咱寢室一個人也麼得。正在他急的團團轉的時候,周靈正好下了課回寢室,踫上了,從周班長那得知我手機丟了、回家睡覺去了,他才安心的回了實驗室。似乎是感覺有什麼東西一直跟著他,德子在回去的路上總是不時的回頭!
之後的一切,如同傳聞那樣,他半年前提交的出國申請批下來了,每天忙著辦各種手續,無暇其他。只是,每天上床睡覺前都會凝視自己的手機好一會,不知道是在看小說還是什麼。
出國那天,德子的父母、老師、同學都去了機場送他,但是他在安檢處等了很長時間,像是在等什麼重要的人物出現。
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平安到達洛杉磯。因為事先安排充分,很快便找到住的地方,隨即就上網發郵件報平安。接下來的幾日,跑東跑西的辦理各項入學手續。由于聖誕節將至,學校正在準備放假和各項慶典活動,手續辦理的似乎不是很順利。也是,怎麼這個時間跑那邊去上學的。
他在一天天變得憔悴,因為接二連三的總有那麼些小意外在他身邊出現。走在路上,會突然從天而將一個花盆,若非看見路邊的野貓停頓了一下,不死也是植物人;過馬路時會突然沖出來一輛車,要不是反應靈敏,一定被壓成肉餅,後來才發現是車子的剎車突然失靈;晚上睡覺,新買的插座,會突然短路…就好像是被什麼詛咒纏身,每天都過得有點水深火熱。
12月17日那天,他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打電話定了第二天回國的機票。之後,他跑到門,從唐人街的一家古董店選了一枚精致的戒指,看色澤像是紫水晶的。買了戒指後,他喜滋滋的出了店門,打車去了日落大道,正趕上太陽埋進地平線的那一刻,還拿手機拍了不少照片。再然後,準備回去自己宿舍的時候,路過一處空地,發現里面有什麼東西活蹦亂跳的,走了進去,一枚鐵釘不知從何處飛來,正中腦門,沒有掙扎,沒有尖叫,他倒了下去。正好摔在前面的水泥池中,沉入水底……此時,值班的工人拿著手電過來檢查了一下,但是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即使不想承認,我也不得不面對現實,德子已經死了!就在那個水泥池中!
蹲在橋下,我已泣不成聲。
白無常不知道是不是良心發現,走過來,「龍紋佩,幾千年了,你還是這樣!當初為了人界的紛爭不惜接受魂散之術,落得今日這般下場卻還不知悔改!」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無心再去與他糾纏,只是一味的傷心難過化作了滿腔不知名的怒火。
白無常仔細端詳了我一下,「哦,原來你還沒覺醒啊。玉魂還沒完全被龍紋和蚩尤紋接受啊!那就難怪了,我說啊,既然你那麼擔心那個倒霉蛋,又怎麼會明知道有危險卻不去救他呢!」
激靈!「你說什麼?為什麼我能救他!你說啊!難道與我有關?!」我一下子蹦了起來,死死揪住白無常的衣領,感覺他那殷紅的長舌頭離我只有0.1毫米…
「干什麼呢!」沉悶的嗓音,一听就不是好人。回頭,一個與白無常除了顏色上有差別的就沒太大變化的面露凶相的家伙,這是——黑無常。
再次確信自己是到了鬼門關,黑白無常在這里高就,這還能是哪里呢!要知道,他們可是專門去人間收集或召集幽魂的一族啊!
沒有恐懼,沒有怯懦,對于鬼怪,似乎從內心深處就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告訴我!」在黑無常的氣場壓迫下,我恨恨的放開了白無常的衣領,「我要知道這所有的一切!」
(二)擺渡老人
「原來是還未完全覺醒的龍紋佩啊,不,或許喊無魂佩更合適了!」听這說的話,就知道黑無常是個不好招惹的主。「老白,這家伙你直接扔給擺渡老兒不就行了,在這磨蹭什麼!不知道工作任務重啊!」
「行行行,黑子你也別這麼大火氣,我這不是看她終于來了嗎~」白無常一擺手,我來不及開口,就再次被拋了出去。
遠遠的似乎听到黑無常在說「你小子想死啊,她萬一突然覺醒了,我可幫不了你」……突然有了一種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豪情。
明明是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卻沒有任何感覺。
原來我是被扔到了奈何橋的下面,冥河的岸邊。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水面,似乎籠罩在一層濃郁的化不開的黑色霧靄之中,散發出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決絕。
彷徨張望之際,霧靄中漸漸出現了一個影像,那是——冥河的擺渡老人!
說是人,那是不知道還可以怎麼形容,身穿古代農民流行服飾,斗篷加簑笠,駕駛著一個搖搖欲散的獨木舟。而在那衣服里面的人,完全是一具抱著一層皮的骷髏架子,眼楮黑洞洞的,不知道有沒有眼珠子,被簑笠擋著了一大半的臉,反正就是個干癟的干尸,站在我面前,擺著手示意我上船。
看著汩汩的冥河之水,恐懼感漸漸是有了,但是,內心更堅定的一個想法就是弄清楚一切。
于是,在擺渡老人的示意下,借用船頭掛著的那盞隨時會熄滅的油燈,我小心翼翼上了船。
「額…請問您要帶我去哪里?」小心翼翼的詢問,深怕對方一個不高興把我拍下河去。
「……」
「嗯…請問您怎麼知道我要坐船啊?萬一掉下去會怎樣啊?」船離岸邊越來越遠,冥河中突然伸出無數之手,都是痛苦的垂死掙扎的姿勢,讓原本看似平靜的水面頓時喧囂起來。
「……」
「請問…」
「吵死啦!再嘰歪就把你扔下去!」還想著是否需要再將音量提高個八度的時候,擺渡老人開口了。听起來像是個中氣十足的老頑童的聲音,和他和外表真是大相徑庭。汗。似乎看得到他此刻鼻子哼哼的樣子,可惜一直是背對著我的。恐懼感全無。
「我說龍紋佩啊,你回來就回來唄,干嘛非要突然出現呢,害得我要加班!」老頭兒氣鼓鼓的嘟囔。
「……」
「我說你啊,放走那些個魑魅魍魎在人界,你怎麼就敢回來的?不怕閻王大人拍死你啊!」繼續嘟囔。
「……」
「我說你倒是說個話啊!」老頭兒把船槳往船舷上一拍,側過身來用那雙黑洞洞的眼楮瞪著我。
這張臉怎麼看怎麼和生機談不上邊,讓我以為自己是產生了幻覺。不過,真的是麼得眼珠子…
「你讓我不要廢話的~!」眼楮一翻,示意我懶得理你。
「啊?!居然和我一個老人家較勁!啊!你一個年輕人坐著,我站著,你還有意見!我還沒找你要過河的錢呢!干脆就把你放這算了…」那老頭兒像是在自言自語。
「……」看來看四周伸出的各種奇形怪狀的手,決定認輸。「我只是在想為什麼你們都喊我龍紋佩,一時沒注意你說什麼~」
「哼~這還差不多。」要是他有胡子,相信此時一定是一翹一翹的。「等你上岸了,去找主簿,他天天記筆記,你的檔案也收在他那呢!」……
之後閑聊,了解到他這位大架子的擺渡老兒是這的正式員工,工齡和這單位一樣長,閻王見了他都要禮讓三分。從他那得知,這擺渡船是給內部人士使用的,即是員工通道;奈何橋是給人界幽魂轉世投胎前必須通過的地方,想投胎的必須喝下孟老婆子的湯藥,不願忘記前塵往事的,會被青妖(想必是那青面獠牙的妖怪)扔進冥河,永世不得轉身投胎為人。當然,也有下場好點的,比如某個痴情漢不願忘記前世姻緣,自願跳進冥河,自願接受那五百年的煎熬,會化身冥河岸邊的曼珠沙華,再經受個500年煎熬,就會有再續前緣的一線機會。不過,那是極少數的個例。
(三)領路鬼
破船晃悠悠的也算是到了岸,這麼些念頭的船能撐到現在,我表示很不可思議。上岸時我好心提醒老頭兒申請換條船,老頭兒又是一怒,嚷道︰「你懂什麼!」之後,氣鼓鼓的搖著他的小破船消失在沉沉霧靄中。
聳了聳肩,表示不可理喻,我決定不再搭理這老頭。話說還是踏在陸地上的感覺好。
走了一會,很是茫然。在人界,那麼大的太陽,我都找不到路,何況在這個黑 的地方,只能隱約看見前面有些什麼,偶爾一兩盞忽明忽暗的鬼火,走過去,才發現不過是鬼界類似路燈的玩意。既然有路燈,說明這是路,也就順著路線走了下去。
走了有半個鐘頭的感覺,壓抑的快要窒息。終于看見一扇青銅大門擋在面前,差點沒抱著門一頓猛親。
門上的銅釘單個都有碗口大小,很有皇城大門的氣派。只是緊緊的閉合著,我要怎麼進去呢?
沒等敲門大喊來人,銅門吱啦一聲開了,一個光頭的獨眼獨腿的小妖怪冒出頭來,手上拎著一團藍色的火焰。那麼面熟!
「是你!」一下子掐住小妖怪的胳膊,「你是那晚百鬼夜行的小妖怪!」
小妖怪很俏皮的一吐舌頭,單只的巨大的眼楮眨巴眨巴,甚至有惡意賣萌的嫌疑。「是啊,我是領路鬼。那晚我們走散好幾個人呢,原來是你召喚他們的~不過害我回來挨罵了~黑無常還很無恥的說是我害他工作量加大了!不過我一點不生你的氣~!」這領路鬼似乎看起來還是有那麼一點欠扁的。
「你說我召喚他們的?我怎麼召喚他們的?」撇開那些不說,我有必須要先了解清楚的問題。
「咦~你不知道嗎?不是你發出召集信號的嗎?哦~對了,你還沒覺醒~」領路鬼一蹦一跳的帶路。
「……」沒在搭理他,只是心中的一團似乎越發的清晰,原來,我是那個罪魁禍首,那麼,小敏瘋癲的言論也是真的了!
「帶我去找主簿!」
「這不就是去著呢嗎~!」
「……」死小孩,回來收拾你,教你什麼叫尊老愛幼!我心中忽然忿忿。
(四)地獄主簿
七拐八繞了一會,在一間小茅蓬前停了下來,在我就要以為這死小孩忽悠我的時候,他開口沖著屋里喊道︰「主簿先生,我把那塊玉佩給你帶來了~!哎喲!」
我一拳打在那小鬼的頭上,「這是教你什麼叫尊老愛幼!什麼叫那塊玉佩!你可以喊玉姐姐!」居然被怒氣沖昏了頭,自己都相信自己是玉佩了…
「你是玉石精!」獨腿小鬼跑得還挺快,遠遠的沖著我齜牙咧嘴。
主簿在屋里喊我進去了。
要不是手頭還有事,不然敲死那小鬼。哼了一聲,我跨進了那個小茅棚。
剛進去我就立馬退了出來,里面光是目力所及的範圍,就有一個足球場大小,怎麼可能是眼前的這個小茅蓬呢!
「哦,最近鄙人比較欣賞古樸的建築風格。」飄過來一個青色長衫男子。漢服?不過面如冠玉的感覺,美男子一枚。瞬間給下了定義。沒想到地獄還可以有帥哥看,還以為都是那種怪模怪樣的妖怪。對美男子,可以客氣些。
「您好,請問您是主簿先生嗎?」。我恭敬的問道,感覺到頭上有凌厲的目光掃過。
「你總算來了啊!怎樣?人界好玩吧~!」驚覺他可能是塊大玻璃(同性戀),不由得有些惋惜,卻也壓力頓消。「跟我來吧,看你一臉茫然的樣子就知道你還沒有覺醒,先看看你的檔案再去煉獄吧,會好受點。」
玻璃主簿前面帶路。也許是心理作用,總覺得他走起路來搖曳生姿。這時,他猛然一個回頭,「你這身打扮是人界流行的風格嗎?」。一雙美目眨啊眨,唉~妖孽。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米色風衣外套,黑色羊毛衫加西褲皮鞋,在這里確實有些格格不入。「這個…」
「嗯,品味很一般。」說完,頭也不回的飄向遠方,留下我滿頭黑線。他,果然是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