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盧縈,因對男人心冷的緣故,還真有些不在乎閨譽,反正嫁不出去也無所謂。
因此,她認認真真地說到這里後,眼見那潑婦吐完泥痰又要開口大罵,她再次從籃子中掏出兩塊泥巴,然後「叭」地一下又扔到她臉上,斷然喝道︰「閉嘴!」
再一次被泥巴擊中,那潑婦都要哭出來了。她一坐倒在地,想在啕啕大哭,可剛一哭,那掛在臉上的泥巴便向嘴里流來。她只得就著袖子先把臉拭盡。
不錯,又安靜了。
盧縈低下頭,認真地看向潑婦身後的兩個婢女,「不就是剛才阿雲放學時,那姓曾的與我說了兩句話嗎?阿因何必惱怒到這個地步?」說到這里,她似是想到了什麼,便笑了笑,冷冰冰地嘲諷道︰「是了,我忘記了,一個通過不擇手段得到婚姻的姑子,總是無法像正常人那樣心平氣和的,她草木皆兵也是正常。」揮了揮手,盧縈像趕蒼蠅一樣趕道︰「她是怕我回頭搶起她的曾郎吧?回去告訴阿因,我對那姓曾的真沒有興趣了。哼,一個總想著以妻為妾的涼薄之人,也就是她還當個寶。」
頓了頓,她認真地看向那兩個婢女,突然極為誠摯地說道︰「其實你們讓這個潑婦來罵我,真不是個好主意。你們干嘛不直接帶人前來搜房,便說我偷了你們家姑子的首飾?」
她是如此誠懇,如此好心地獻計獻策,那兩個婢女呆了呆後,相互看了一眼,不由想道︰你以為我們不想啊,可是我們哪知你把那些首飾藏在哪里?再說,你這麼會花錢,那些富戶給的東西不過兩個時辰便被你花了個精光,我們也怕姑子的首飾早就被你處理了。
當然,她們自是不會說出這話的。
兩個婢女面面相覷之時,坐在牆頭上的盧縈蹙了蹙眉,溫和地說道︰「這個坐在上面有點不舒服,你們還罵嗎?不罵我就要下去了。」
這話,她是認真地盯著那個潑婦問的。
那潑婦的臉一陣青一陣紅,眼楮直盯著她那裝得小半泥巴的籃子,哪里說得出話來?
盧縈等了一會,見她不再開口,便點了點頭,道︰「你不罵了?看來我們達成和議了。」這般自說自話,四周忍不住又是一陣低笑聲傳來。陰澈唇角抽了抽,忍不住側過頭去忍起笑來。
既然達成和議,盧縈想,她也可以下去了。不過在下去之前,她得交待幾句場面話。
因此,盧縈盯著三個婢婦,提高聲音認真地說道︰「回去告訴平因,恩,她那些首飾,早在前幾日便被我花光了。對了,順便提醒她一句,我盧氏阿縈這個人雖然不怎麼富有,可一向是說話算話,因此,她盡可以放寬心地嫁給曾郎,我是絕對絕對不會再想什麼想法的。」
她拍干手,扶著牆頭開始向下滑。
當盧縈的人消失在牆頭時,也不知是誰帶頭,一陣哄笑聲四面而來。在這些笑聲和指點中,平氏的幾個婢婦不由臉紅耳赤,略略掙扎後,還是抱頭而逃。
直到眾人散盡,陰澈還沒有離去。他抬著頭看著那面院牆,雙眼晶亮晶亮中笑意流蕩。
直過了一會,他才轉過身,推開房門入了院子。
他家里的這個院子,可比盧縈姐弟的大了五倍不止。走在小花園中,陰澈那總是緊抿著的唇,毫無表情的臉,破天荒地笑意盈盈。
走著走著,他听到幾個婢子的議論聲,「那個盧氏阿縈好有趣哦。」
「是啊,雖然不大合禮,卻也膽大得有意思。」
「她可真是膽大。」
「都說蜀女性辣,果然如此。」
……
一直回到自己的房間,陰澈臉上的笑容還沒有消去。看到他這個樣子,他那在婢女們地籌擁下急急而來的舅母又心里鬧騰了。她走到陰澈面前,低聲埋怨道︰「澈兒,那盧氏就是個潑婦樣,你怎麼還笑得出來?」
陰澈回頭,他微笑地看著舅母,低聲道︰「她這樣很好,我很喜歡。」
那樣無法無天,又是打人又是爬牆的野丫頭,還很好?還很喜歡?這個打扮華貴的**氣得都要跳起來了。
不說隔壁院長紛紛傳出的議論聲,盧縈淨過手後,一邊繼續忙活,一邊尋思起來︰也不知我說的話她信不信?哎,估計是不太信的。看來,那些首飾還得想法子處理一下,省得她老是記著。
她知道,其實平因叫來一個潑婦對她罵街,還是個不錯的主意的。如果換個尋常的姑子,被這樣罵著,只怕氣得早就哭得不可收拾了。那些姑子,平素里顧及著閨譽,便是有怒也不敢對罵,生怕被人看輕了,打又打不過人家。氣極了也只會哭,實在想不通就自刎了事。真是的,明明是別人傷了自己,對不起自己,卻偏偏來自己的命來懲罰自己的親人!真是何其愚蠢!
盧縈一直都不是個挨打不還手的人,她被平因弄了這麼一曲,雖然平因也沒有討個好去,可盧縈終是惱了。
當下,她坐在灶火前,蹙眉尋思著報復的法門來。
而一側,盧雲則一邊讀著書,一邊時不時地抬頭看一眼姐姐。想到姐姐扔下的那幾塊泥,他又有點想笑。
尋思了一會,他輕咦一聲,問道︰「阿姐,今天這事,會不會對你不好?」
盧縈抬起頭來。她看了一眼弟弟,漫不經心地恩了一聲,道︰「也許會,也許不會。」
「姐!要是影響了你的名聲,可怎麼辦?」
「就這麼辦!」盧縈的聲音中有點慵懶,有點清冷,「難不成阿雲以為,姐姐我還可以在漢陽城找到個好人家嫁了?」
「可,可……」
「別可是了。」盧縈揮了揮手,淡淡說道︰「我這樣很好。阿雲,你只管讀你的書,一切我自有主張。」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