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到了傍晚。
這一天,盧縈沒寫幾個字,便懶得出門去售賣。她撐著下巴坐在榕樹下,靜靜地尋思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听到了弟弟地叫喚聲。盧縈連忙打開門,跟在蹦跳得滿頭大汗的盧雲身後,盧縈問道︰「阿雲,今天很高興?」
盧雲「恩」了一聲。
「為什麼高興?」
盧雲奇怪地回頭瞟了姐姐一眼,道︰「便是高興唄。」
看來一切如常,沒人在他的身上下手。也是,她是什麼?不過一個小有姿色的破落戶而已,那貴人閱盡世間美色,說出那樣的話只是一時興起罷了。只要平府打了退堂鼓,別的人倒不足為懼。
少年在家中跳蚤樣的玩了一陣後,便跑了出去。傍晚時再入門時,他的表情中帶了幾分凝重。
走到忙著煮飯做菜的盧縈身後,盧雲甕聲甕氣地問道︰「姐,昨天你把三舅母擋在門外了?」
盧縈回頭看了他一眼,又回過頭去,「恩。」
「听說三舅母很生氣,還說要絕我的前程……姐,你別理她,也別害怕。」
盧縈聞到飯香,放下柴火走到灶台旁盛起飯來,「我沒害怕。」她笑了笑,說道︰「平府的人,現在不敢得罪我。而過個陣子,如果形勢不好,我們可以搬到成都去住。至于舉孝廉要有鄉譽和風評,只要不是近兩年的事,到時我會有法子讓所有人都說你好話的。」
垂下眸,盧縈淡淡說道︰「所謂舉孝廉要品行高尚毫無暇垢,那其實是唬愚笨之人的……世間的事,都可以通過使手段來達到目的。」
啊?
盧雲瞪大了眼,愣頭愣腦地看著自家姐姐。他自小便讀聖人書,還是第一次听到這種大逆不道之言!
盧縈回頭,她瞟了傻呼呼的少年一眼,勾唇一笑,低聲道︰「傻阿雲,呶,快過來吃飯。」
「哦?好。」
一夜無夢。
第二天,盧雲照常去上學,而盧縈則埋在書簡中。與前一天的熱鬧相比,這一天是特別的平靜。只在盧縈出入時,會對上那麼幾雙好奇的打量目光。
傍晚到了。
盧縈如往常一樣,提著二十幾個竹簡來到了盧雲的學堂外。不一會功夫,少年們一哄而出。
看到興高采烈跑出來的少年們,盧縈連忙抬起頭來,目不轉楮看去。
到了如今,盧縈的存在,也算是學堂的一道風景。不僅僅因為她的美麗,還因為她的大名。先是在邱公一案上大發神威,接著又與夫家解去婚約,屬于這個少女的話題頻頻出現。在這個娛樂缺失的時代,盧縈在無形中已成了名人。
盧縈略過一眾向她看來的少年,努力地尋向她最熟悉的那個身影,直到她的身周被要求購字的學子們團團圍住。
到了現在,盧縈的字是供不應求。雖然除她之外,也有一些售字的,不過那些人的釋義沒有她的精準和詳細。
不一會功夫,二十幾個字便一售而空,而這時,盧雲還沒有出來。
盧縈蹙起了眉,這時,她看到了一個與盧雲同窗的學子。盧縈連忙走過去,喚道︰「這位郎君。」
這個皮膚微黑,小眼楮的少年轉過頭來,對上盧縈美麗的面容,他臉紅了。
盧縈上前一步,「敢問郎君,你看到我弟弟盧雲了嗎?怎麼不見他放學?」
「盧雲?他不是提前一個時辰走了嗎?對了,我听到他跟先生說,好象有什麼急事。」
急事?早就離開了?
陡然的,盧縈臉色一白。
看到她神色不對,那少年不安地問道︰「盧家小娘子,你怎麼啦?」
盧縈搖了搖頭,低聲道︰「沒事。」抿著唇尋思了一會,她抬起頭來,「你們先生可在?」
「先生剛才走了啊。」
「當時,阿雲還說了什麼?」
「沒有什麼啊,阿雲就跟先生說有急事。」
「當時有什麼人來找過他沒有?」
少年尋思了一會,搖頭道︰「我不知道,應該沒有。」
盧縈按下心中奔涌的不安,一連問了幾個與盧雲同窗的學子,得到的都是不知後。她猛然提起籃子,大步朝著平府的方向走去。
不過才走了十步不到,盧縈又停下腳步。
……不對,不應該是平府的人動的手。他們還想通過自己巴上那個貴人,不敢做出讓自己記恨的事!
盧縈低著頭,一遍一遍地尋思著,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喚道︰「阿縈。」
與往常任何時候相比,這個聲音都是那麼的小心翼翼,它正是曾郎的聲音。
盧縈回過頭去。
曾郎這時已從驢車中走下,他大步走到盧縈面前,低聲溫柔地說道︰「阿縈,你……」訥訥半晌,他看了看盧縈身邊,「噫,阿雲呢,他沒有與你一起歸家?」
盧縈抬眸,她看著曾郎,慢慢說道︰「阿雲不見了。」
「什麼?」曾郎大驚,轉眼,他便雙眼放亮地看著盧縈,聲音放得無比溫柔,「阿縈你別急,你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部告訴我,我派人去幫你找。」一邊這樣說著,他一邊伸出手撫向盧縈的肩膀。
這時刻,曾郎心中的喜悅越來越盛︰這是一個機會,這是蒼天賜給我接近阿縈的機會。處理得當,阿縈還會回到我的身邊。
就在曾郎如此尋思時,盧縈抬頭瞟了他一眼,然後,她垂下眸來,說道︰「曾家郎君可否知道,那位洛陽來的貴人居于何處?」
她竟在問洛陽來的貴人!陡然的,一瓢冰水把曾郎從頭淋到腳。他忍著不高興,低聲問道︰「阿縈問他做甚?」那位貴人現在是對盧縈有意思,不過像那樣地位的權貴,什麼美人沒有見過?也許他昨天提了阿縈,明天便會把她拋到腦後。他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盧縈自動送上那人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