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手將那手術刀奪下,銳利的刀刃從他的手掌劃過,鮮血順著掌心流下,滴在了淺清白衣似雪衣衫上,艷紅色的暈染出拇指大的方圓,艷美似白雪紅梅一般,淺清怔怔的看著那鮮紅,心中有悲涼呼嘯而至,在復仇的路上,她已經越走越遠,那凜然的殺意可以讓人迷失,曾經的冷血,如今卻變得狂躁不安!
她殺不了他!他一直在忍,一直在縱容她,每一次他看她的眼神,神情中的寵溺,讓她越發的厭惡,可是,他就像是貓戲老鼠一般,他故意讓她傷他,可是在,這算什麼?這到底算什麼?!
淺清頹廢似的丟開了那曾經珍之若重的手術刀,抱起了冷如月的骨灰壇走了出去,風染夜絲毫不顧自己身上的傷痕,也跟著走了出去,他忍耐力一直很好,這點傷對他而言不算什麼。
深冬時節,‘淺眠閣’前的桃樹枯枝敗落,淺清抱著冷如月的骨灰壇,茫然的站在那樹下,手指凍的冰涼,月會想要去哪里呢?十年的時間,他一直守著她,那麼她是不是該放他自由,讓他來世能自由的來去?
淺清突然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寒風如刀一般的拂過她的臉上,眼底的淚再也忍不住迎著風流下,她緊緊的抱著手中的骨灰盒,如風一般飛奔在茫茫深宮之內,風染夜一直在後緊緊的跟著,她要去哪里?她想要出宮嗎?
爬過一層層的階梯,終于爬到了皇宮中的最高層,俯視遠處那灰層層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此刻的風很大,寒冷的刺痛似乎在刮著她的骨頭,迎著風,淺清掀開了那骨灰壇中的蓋子,輕聲說道︰
「月,我把你揚在風中好不好?」
抓一把放在手心,風一吹,漸漸的散開,不留一點痕跡,生命如此無常,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男人,再也不見了。
當最後的一點的骨灰緊抓在手中之時,那些的曾經呼嘯而來,痛的她呼吸不過來,死死的看著那一點灰,終究還是忍不住放手,又將它放回了壇中,總得留下一點念想,不然,接下來的日子,她要何以為繼?
慢慢的沿著牆角蹲了下來,從袖口中拿出了一個精致小巧煙壺狀的東西,將里面的毒藥倒在了地上,將那骨灰裝了進去,煙壺上的瓶口有一個小孔,將頭上那當作裝飾的紅繩取下,從小口中穿插過去,便將那煙壺掛在了脖子上,月,你看,我們以後都不分開了,若是我死了,我們的尸骨也會在一起。
風染夜遠遠的看著,看著她將冷如月的骨灰撒出去,看著她痛不欲生的樣子,心底茫然,他是不是成全了冷如月?淺清很難愛上一個人,可是真正愛上了,卻真的是一輩子的事情,他在她最艱難的時候,陪伴在她的身邊,又因她而死,這份情已經比任何人都重!
再也沒有人可以替代冷如月在她心中的位置了吧,而自己與淺清之間也再無了任何的可能,可是,人,總是痴念著,就算再無可能,也不願放手,他如何能放手?
傷口的疼痛扯動的他俯下了身子,低頭一看,傷口處黑色一片,她果真還是用了毒,嘴唇上青紫一片,他忍著,強撐著看著她漸漸的回走,漠不關心的從他身邊走過,若是她看一眼他,便能知道,他這次傷的有多重,不過就算她知道了,也只會開心吧。
淺清一直在前走著,風染夜在後一步一步的跟著,終于她回到了‘淺眠閣’中,無情的將那門砰的一聲關上,風染夜終于支持不住的半坐在門前的台階上,台階上有些涼,風染夜捂著自己還在流血的胸膛,臉色煞白,臉上的嘲諷的笑意越發的濃烈起來,很可悲,不是嗎?
為何不狠心一點,將她徹底的禁錮,像個金絲雀一樣囚禁起來,將她鎖在自己親手制造的牢籠之中,可是,終究是不忍啊,那樣,她就不是慕淺清,就不是他愛的女子,那個曾經對他痴心,終究還是被他利用的慕淺清,早已經不見了,有時候,他也在想,他愛的到底是她的什麼呢?
在她入他王府中的那短短幾日,他看過她的嬌俏,看過她的凌冽,也看過她的美麗,之後的他,只能遠遠的看著她,看著她哭看著她笑,心是疼的,更是嫉妒的,他要這個女人只能為著他哭,為著他笑,所以,他要讓她欠著她,之後發生的種種,如過日雲煙,只是,這些日子過去了之後,他總還記得,她對他微笑的樣子。
她當他侍女的時候,肆無忌憚的向著他討要銀子的樣子,那樣的時光再也回不去了,想一想,時間原來已經過了那麼久了。
終于,風染夜起了身,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身影蕭瑟成傷心的風景,消失在暗處,這樣的冷夜之中,誰傷了心,誰又傷了情呢?
「他走了。」
暗夜一直藏在淺清的屋內,依著風染夜的武功該是察覺到的,只是他的心思都在淺清身上,因此沒有注意到。
淺清沒有說話,她的臉色白的嚇人,抱著冷如月的骨灰壇走了半夜,不僅累,還傷了身,坐在桌前看著明滅不明的燭光,冰冷的手指想要靠近那燭光,不敢離太近,她笑了笑,說︰
「暗夜,你說地獄里有什麼呢?像我這樣的人,若是死了,會不會下地獄呢?」
暗夜走近淺清,她眼中死灰一片,身子冷的嚇人,按住她的脈門,詫異的發現,她的身子竟然被毀的不成樣子!她怎麼了?
「不會,你怎麼會死呢,你會活的很久。」她的氣息是如此的淡薄,暗夜心中的恐懼越來越強烈,在她身上,他看不到一絲的生機,萬念俱灰的頹敗,仿佛耗盡了她的心血。
「他也曾那麼說過呢,活著有什麼好,還要背負那麼多的仇恨,不如死了干淨。」
淺清能感覺自己身子越來越冷,她似乎能看見她前世的樣子,若是她死了,也許就回去了,回到那個現代,是不是?
眼皮越來越重,眼前一黑,終于倒了下去,什麼也听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