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還好,听這口氣不是要以身相許。風輕自嘲了一下,委實松了一口氣,伸出手,道,「小香姑娘先起來。」
小香遲疑了一下,還是向一旁側了側身子,堪堪閃了過去。「風神醫不答應,小香就跪著不起。」
「嗯?」風輕伸出的手尷尬的僵在了空中,神色一緊,臉上依稀浮現了一絲不悅。神醫風輕,最厭惡的便是受人威脅。而小香卻尚未察覺到風輕的異樣,依舊固執的低頭跪著。
「那,你便跪著吧。」風輕再不多看小香兩眼,自顧自的轉身離去,卻沒有忘記帶上那一籃子的雞蛋。事情一碼歸一碼,自己收下的東西便沒有還回去的道理,這點上,風輕還是挺有原則的。
冷冷地話語一字一字傳到耳中,與以往的語氣相差甚遠,似乎是換了個人一般,驚得小香猛的抬頭,卻只看到了那個離去的孤傲背影。
「神……」想要開口,卻又不知如何挽留。小香默默的低下了頭,未幾,嗚嗚嗚的輕聲抽泣起來。
舒舒服服的睡了個午覺,醒來後慶雲很舒坦的抬腿伸了個懶腰,卻把身上的薄毯子一腳蹬到了地上。嗯?毯子?轉念一想,慶雲便知道這自是風輕給自己蓋上的,心中一陣暖意蕩漾。
藥房中有搗藥聲傳來,慶雲正想過去謝過風輕,耳邊似乎听到了小姑娘的哭聲隨風從遠處傳來,當下便追尋而去。
「你怎麼在這?」看著眼前滿面淚花的小香,慶雲一臉詫異。
小香一听,第一時間便認出了眼前之人正是自己的另一位恩人,哭聲立馬止住。當下百感交集,又是委屈又是驚喜,一時不知道是該哭還是笑,只得苦著臉巴巴的望著慶雲。
「好了,起來吧。」慶雲上前把尚沒緩過神的小香從地上拉了起來,一把拽著便向谷中而去。
小香頓覺不妥,想要掙開,卻听慶雲道,「把你的事講給我听听」,于是哽咽著把前前後後的事情都講過一遍。
慶雲听完小香斷斷續續的敘述,眼珠子一轉,頓時有了主意。「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隨我走便是了。」小香雖然心中尚有疑問,但對于慶雲,自是願意信任的,故而便由他領著向竹樓走去。
「風輕,風輕!」站在藥房門外深吸了一口氣,慶雲沖小香示意了一下,讓她在外候著,自己便擺上了一張燦爛的笑臉,大聲叫嚷著推門而入。
「怎麼了?」風輕停下手中的動作,「心情不錯,有何開心之事?」
「風輕,我決定了!」慶雲擠到風輕身邊,眨巴了幾下眼楮,神秘兮兮的說道。
「決定什麼了?」風輕忍不住一陣瞎猜。難道是決定留下了?心頭不自覺的歡快起來,忙不迭的問道。
「咱們給泡泡一家找個保姆吧。」慶雲一臉期待的望向風輕。
「啊?」不是意料中的答案,好半天,風輕才回過神來,」這,不需要吧?再說有我呢。」語氣中,難掩一絲失落。
「你?」慶雲退開兩步,從頭到腳的打量著風輕,眼神中充滿了不信任,看的風輕一陣心虛。「你一出門便不知何時才能回谷……」
「我……」想要反駁,風輕卻怎麼也找不到理由,誰讓他說的是事實呢。
「你有意見?要不,咱們去問一下泡泡?」見風輕尚有猶豫,慶雲又加了把勁。
「……」恐怕又來一個默認吧,風輕心中暗恨,知道自己又輸了,只得搖搖頭,「不用了,就這樣吧。」
「那就說定了!」慶雲很是高興,拍了拍風輕的肩膀以作安慰。「再告訴你個好消息。」
「還有好消息?」風輕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狐疑的望向慶雲。
「當然!」慶雲挑了挑眉毛,鬼鬼祟祟的湊上前去,「我撿了個人!
「哦?竟有這事?听說過撿到錢的,也听說過撿到兔子的。」說到這,風輕有意無意的停頓了一下,繼而又道,「如今,竟又听說撿到人了!還真是稀奇啊!」說著說著,風輕忽然想起了谷口處跪著的小香,心道糟糕,莫不是他把小香撿回來了吧?當下抬頭便要朝門外望去。
慶雲故意挪了挪身子,擋住了風輕的視線,惹得他一陣惱。慶雲卻只當沒看見,盯著他的眼楮,一字一句道,「神醫風輕,說話可算數?」
無奈地嘆了口氣,風輕咬著牙齒道︰「算數!」
「那就好!」慶雲轉過身子,對門外喚道,「小香,進來吧,見過你家風神醫。」
小香听得叫喚,戰戰兢兢的進來,「小香見過神醫」,行完禮卻不敢擅自起身,只低頭瞅著眼前的地面。
風輕一陣頭疼,但既然話一出口,怎麼著也得給找個保姆的,就將就著用吧。如此想著,風輕無奈地嘆了口氣,道︰「起來吧。」
「多謝神醫。」小香一听,知道風輕是留下自己了,很是雀躍,當即給慶雲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多謝雲少」。
慶雲隨意的擺擺手,正在得意,卻察覺到了風輕投過來的怨恨目光,尷尬的模了模腦袋,借口帶小香去認識泡泡一家,便拽著她出了藥房,留下風輕一人在房中惱怒了很久。
蹲在兔窩旁,慶雲和小香有一搭沒一搭的隨意聊著。
「什麼?第一公子出使烏其,還帶上了靖王府少主?」慶雲瞪大了眼楮,很意外听到這個消息。
「嗯!小香來回回谷的路上听說的,據說是為了兩國同盟而去,按行程已經快到國境了。」
「這……」慶雲略微思考了一番,當即站起身來,向藥房跑去。小香不明所以,困惑的望了兩眼,便又低頭與泡泡培養起感情來。
慶雲再次跑向藥房的時候,風輕便有了預感,腳步聲不似以前輕快,透露出了些許焦急的信息。還未等慶雲開口,風輕便放下了藥杵,起身站了起來,望向一臉嚴肅的慶雲。
「風輕,我要離開了。」
「好。」早就知道會有分別的這一刻,卻沒有料到來的如此之快,風輕沒有追問原因,很平靜的接受了。
「那個,多謝你的款待,有機會我會再來。」
「嗯。路上保重,我就不送了。」語畢,風輕又拿起藥杵,一絲不苟的開始搗藥。
「你也保重。」本想提醒他以後出門留心點路,別再迷路了,但看著那個看似忙碌的身影,終是沒有開口,慶雲轉身向門外走去。
「雲少……」臨到門口的時候,听到風輕在身後叫喚,慶雲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那個,要不,一會吃完晚飯再走吧。」風輕對著門口那個白色的背影緩緩說道。知道他主意已定,今日必定是要離開的,只是心里依然貪心的期望能多相處一會兒。
「哦,」抬頭看看天,慶雲搖了搖頭,轉過臉,已是滿眼的微笑,「不了,天黑了不方便趕路,我還是盡早啟程吧。」說完,掉過頭,加快了離去的腳步。
風輕呆呆的望著門外,藥杵還捏在手中,心頭一陣失落涌上來,正在苦澀難忍之際,耳邊卻听到遠處飄來的一串零碎的話語︰「風輕,這頓晚飯就先欠著吧,下次我來找你還!」
小香听到了動靜,匆匆向藥房跑來,正看見門內風輕靜靜地注視著慶雲離去的背影,一動不動。
許久,風輕才輕輕一笑,大聲的對著前方那個早已消失的背影道︰「一定」!這其中的含義,恐怕只有風輕自己才明白吧。小香皺了皺眉頭,似懂非懂的嘆了口氣,轉身又回去照顧泡泡一家子去了。
雲梯山頂,落日的余輝里,白發白衣的男子正獨坐在棋盤旁,左手黑子,右手白子,卻久久沒有動作。
「哎,哎,哎……」連連嘆了幾口氣,太長生左看看右看看,終于是扔下了手中的棋子。小木頭不在,干什麼都沒心情了。雖然小木頭在山上的時候總是喜歡在自己身旁嘰嘰喳喳的吵個不停,此番人一走,山上頓時就冷清了下來,少了不少樂趣,開始的時候感覺不明顯,但這時間一長,還真是很不習慣啊。
算算時間,此番小木頭下山已經4個多幾個月了,怎麼著也應該把事情辦完了吧。鍛煉也鍛煉的差不多了,既然他落了地圖,那就由自己出馬去把小木頭找回來吧。
嗯,如此想著,太長生掐指一算,卻算出了意外。本打算測個尋找方位,不料越算越心驚,太長生的眉頭越皺越緊。
夜光下,太長生覆手站在山頂,衣擺被夜風吹的呼呼作響,白色發絲不斷打在臉上,他卻不為所動。面朝著廣闊而深茂的樹林,站了許久許久,太長生才終于深深嘆了口氣,起身離開。
徒兒啊,為師真的沒有想到,此番下山會讓你陷入大劫。只是命運不可改,強行逆轉恐怕事與願違,為師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為你留點轉還的余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