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摘星樓,蕭雨毫不猶豫的朝外城而去,太長生說過有慶雲消息便去汾水邊的有家客棧找他。
懷里的慶雲恢復了幾分意識,似乎是想說話,使勁的伸手攥著蕭雨的衣衫,眼神中帶了幾分哀求之色,嘴角剛動了幾下,「小雨,不……咳咳咳……」,便又滲吐出了幾口烏黑的血水,痛苦的閉上了眼楮。
「別怕,你會沒事的。」蕭雨自然知道慶雲在害怕什麼。「我帶你去見太長生,你很快就沒事了。」
太長生,听到這三個字,雖然意外,但卻讓慶雲安心了下來,不再掙扎。蕭雨更是加快了速度。
「小木頭!」
蕭雨剛到有家客棧門口,一個白色人影便閃到眼前,定楮一看正是太長生。太長生本在角落里獨自喝著茶,觀望著來來往往的客人,熟悉的人影一出現,便立刻扔下了茶杯。
情況緊急,接過慶雲,太長生便直上二樓,蕭雨緊緊跟上。
「小雨,你在門外守著。」話音剛落,房門便關上了。
蕭雨差點撞上去,這才想起自己在場恐有不便,低頭應道。「是。前輩。」
半個時辰後,房門終于再次打開了。
「前輩……」蕭雨急忙出聲。
「隨我進來吧。」
「是。」
房內,慶雲靜靜的躺在床榻上,面朝內,看不出來臉色,但輕輕的呼吸聲已經平穩。地上,一大灘烏黑的血跡已經干涸。
「前輩,雲少他……」看樣子,慶雲應當是不打緊了,蕭雨那一顆吊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太長生擺擺手,示意蕭雨在身旁坐下,一臉嚴肅,「雲少?為何不見你喚雲兒了?」
蕭雨一愣,想要解釋,卻見太長生已然恢復了笑臉,正一臉溫和的看著自己,那眼神竟有點像是父親在相女婿……蕭雨立刻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壞了,連出口的話也不再利落,「屬,屬下……身份有別,上次是情非得以才……」
太長生靜靜的看著身旁強壯高大的男子猶如小孩般羞紅了臉,一個勁的在那解釋。
雖然蕭雨話不多,但上次在皇宮夜遇及後來的相談,太長生便察覺到他對慶雲有著一份特別的關心之情。此番,送慶雲過來時臉上的焦痛之色以及在門外守候時那來來回回的腳步聲,進門後探尋的第一眼,更是讓太長生心中肯定了自己的發現。
前幾夜的卜算中得知,雲兒的命運與好幾人產生了糾纏,而這其中,只有眼前的蕭雨,簡單明了,可以斷定是能一路陪伴之人。其余幾人卦象不明,對雲兒是福是禍,難以斷言。
一路觀察,蕭雨確是個不錯的男子,雲兒劫難在前,有他在旁護著,也少幾分危險。念及此,太長生有意無意的掃了一眼床上的慶雲,轉而嚴肅道︰「小雨,既然你早已知曉雲兒的女子身份,並能保密至今。那麼接下來的這個請求,希望你能答應。」
直覺太長生要交代什麼重要之事,蕭雨毫不猶豫道︰「前輩盡管開口。」
太長生點點頭,「好!」
「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即使與南風竟時,與靖王府,甚至與整個朝熙對立,你都要護雲兒無恙。」
太長生知道,在耿直的蕭雨心中,忠義是第一位。而今,自己就是要他為了雲兒拋棄這個第一,雖然這個要求很自私,但太長生相信,面前的男子不會讓自己失望。
與南風竟時,與靖王府,與朝熙對立……蕭雨沒有料到太長生會提出如此請求。是在暗示慶雲會與南風竟時,與靖王府,與整個朝熙為敵?蕭雨不敢去想象。目前來看,這樣的可能性是零。
「前輩,我……」
「你想好了再回答。」太長生起身走到慶雲床邊,靜靜的注視著那雙眼緊閉依然熟睡的小木頭。不出聲,是願意接受為師的這個決定嗎?
順著太長生的身影,蕭雨再一次注意到了床邊地上的那塊烏黑血跡。回想起摘星樓上自己察覺到慶雲異狀時那心痛到差點失控的感覺,心中忽然一片清明,堅定的答道,「我答應!」
「如此,太長生在此謝過。」
「不,前輩不用客氣。這……這是蕭雨自願的!」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在太長生的眼中,蕭雨比起先前來,竟像是輕松了許多,舉止也多了分灑月兌。
「時候也不早了,小雨你先回去。你家少爺若問起,告訴他是碎心草便可。雲兒醒來,我自會送回國師府上。」
「有勞前輩,小雨告退。」
「小木頭,人已經走了,別裝了。」長嘆一口氣,太長生坐回桌子旁邊。
「老頭!」一秒鐘前還在熟睡的慶雲聞言,立馬翻了個身,從床上蹦了下來,湊到桌前。「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太長生皺起眉頭。「半年多沒見為師,你就這樣打招呼?」說完,伸出手指在慶雲腦門上狠狠的彈了一下。
「哎喲!」慶雲揉揉腦門,眼中瞬時淚光閃閃。不是疼的,而是一見太長生,這下山以來的一路艱辛和滿肚子的委屈都一涌而上,怎麼忍都忍不住。
「老頭……」一個猛撲,慶雲把頭埋進太長生懷里,狠狠的大哭起來。
「雲兒乖,雲兒乖!」仿佛眼前的慶雲一下子回到了小時候,太長生柔聲哄著。慶雲好強,十歲以後,便沒再見他哭過,然而今天……太長生知道,這段日子確實是苦了這孩子了。只是這以後的日子,只怕會更加凶險難測。
「老頭,咱們,咱們什麼時候回去?」哭累了,心里也沒有那麼苦了,只是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雲兒啊……」太長生緊緊的摟著住慶雲。如果可以,自己寧願把他留在雲梯山一輩子……
「老頭?」不見太長生回答,慶雲心中頓時升起了一份不安,仰起頭問道。
「小木頭啊,師傅不能帶你回去。」
「為什麼!」
「……」太長生猶豫了。
「是因為我還沒找到雲獸?」慶雲左思右想,以為太長生是在罰自己未完成任務。
「恩?」慶雲來烏其有段時日了,還沒找到雲獸,這倒是讓人意外。
「雲兒先前上皇宮打探,並沒有尋得線索。燕無塵也未曾見過雲獸,不過他已經去向司馬躍打听,只要雲獸還在皇宮,不日便有消息。」
「老頭,你不能因此不帶雲兒回去啊……我,我不認得路,要是雲獸也不認得雲梯山了,那我找到雲獸也回不去。」猶如要被拋棄的小孩,慶雲一臉的委屈與驚恐,眼汪汪的巴巴的瞅著太長生。
「哎,雲兒啊……不是這樣的。」雖然知道慶雲有一半的表情是裝出來的,太長生心里還是一陣憐惜,輕輕撫模著慶雲的腦袋。也只有在自己面前,慶雲才會像個孩子般撒嬌。
「不是這樣的?」重復著太長生的話,慶雲愈加不安起來。
「雲兒從下山那日起便已經與雲梯山無緣。命輪已經啟動,為師也無法扭轉。」
的一身,慶雲驚的站了起來,帶翻了圓凳。不敢置信的望著太長生,這次,臉上的恐慌再不是裝出來的。
與雲梯山無緣!怎麼會與雲梯山無緣?
「老頭,你騙我。」慶雲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如常,開玩笑般說道︰「足足待了十幾年的雲梯山,怎麼會說無緣便無緣?雲兒做夢都想著回去呢……老頭,你是嚇唬雲兒的,對嗎?」。
「雲兒,為師是認真的。」太長生盯著慶雲的眼楮,一字一句,說的很清楚。
「不要,不要!師傅,你不要丟下雲兒……不要丟下雲兒……雲兒以後再也不叫你老頭了,雲兒以後再也不吵你了,雲兒以後……」
「夠了,夠了,雲兒!」頭一次,太長生听到慶雲老老實實喚起了自己師傅,然而心頭卻絲毫不見喜悅。看著眼前一個勁的向自己苦苦哀求的慶雲,太長生心頭也一千個一萬個不舍。這孩子,從來不服軟,更沒有如今日這般無助過。
「雲兒坐下,听為師把話說完。」
見慶雲毫無動作,猶如木偶般僵在原地,太長生心疼的將他重又摟到了懷里。慶雲抗拒的掙扎了一下,但還是乖乖的沒再動彈,埋著頭不再說話。
「早在十多年前,雲兒出生之際,為師便知道雲兒身世不凡,也料到了此後的命運中充滿變數。為師將雲兒帶上雲梯山,不與外界接觸,原是希望雲兒能擺月兌這沉重的身世,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在山上度過一生。卻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一下山,雲兒的命輪便又轉動了起來。」
「為師給雲兒算了幾卦,在不久的將來,雲兒命中會有一劫。先前听小雨說,雲兒到過靖王府,身上的血玉也已經現世……為師推算,雲兒的這劫應當也是與身世有關。」
「為師看著雲兒長大,怎麼舍得雲兒受苦?為師也想不管有緣無緣,直接將雲兒帶回雲梯山,陪著師傅一輩子……」
「但雲兒的命,本是為師與你母親逆天借來的……師傅害怕,害怕再次逆天會害了雲兒……」
听到這,太長生懷中的慶雲再也平靜不了,掙扎著自己坐了起來。逆天,自己的命是師傅與母親逆天借來的?太長生說過,自己的母親是難產而死,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