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將太子妃帶進王府後,南華靖就等著宮中來人詢問此事,無論是明說或者暗提。只是他沒想到,在大半個月後,第一個來的,竟然是三皇子,南清承。
他不知南清承是否認得出夜景,為保險,他還是將她支開了。讓她去找應叔,他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一個英俊清爽的少年翩翩而來。他不喜繁重的裝飾物,除了腰間那塊自出生起即跟隨他、刻著他名字的玉佩,他的唯一點綴,即是他與身俱來的高貴,和長年積累的穩重。
「承兒來了?來得正好,酒醇香濃,正愁無人共飲!」一邊在精致的玉杯中倒入酒,一邊侃侃而說。
南清承在對方坐下,淺淺笑著,右側一個小酒窩使他原本英氣逼人的臉上透出了些許可愛的味道,「六皇叔還是如此有雅興!」
南華靖眼角滑過那個小酒窩,心想,此物生得好,只要他一笑,酒窩一現,陽剛之氣立刻減去三分,溫潤之姿則添三分,如此便也將他的帝王氣息掩去了三分。
他的文韜武略,南華靖非常清楚,他若有心做點什麼,怕是南華澤加上南清福,也未必能與他相抗衡。
所幸的是,直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表現出他的野心,甘心做著三皇子,只在必要時為皇帝出謀劃策排憂解難。
眼角彎彎,南華靖溫和一笑,將酒杯移到他面前︰「我是閑散之人,不過擔著附庸風雅的名號,慢慢消磨時光罷了。」
「六皇叔足跡遍布天下,看盡千山萬水,世間百態,我萬分羨慕。但願此生有機會能像六皇叔一樣行走天下。」
「路在腳下,而腳步的方向,則由心決定。只要有心,天涯海角都可到達。」他抬眼貌似隨意地看了眼他,「只是你如今還小,當以學業為重。以後的路還長。」
南清承點頭︰「六皇叔說得是,我定當用心學習。古人的智慧,能學得其中一二,便是我的福氣了。」
「不必對自己太過苛責,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否則皇上也不會將皇宮侍衛軍交由你統領。」
說到皇宮侍衛軍,南清承面露愧色︰「可是就在幾日前,宮中竟出現刺客,至今未抓到,還驚動了六皇叔,實在是我的失職,我愧對父皇!」
那日南華靖進宮,就是因為宮中出現刺客,皇上召他進宮商議。所謂的商議,不過是想讓他幫忙抓刺客。他自小觀察能力過人,常能發現被他人忽略的微小細節。此事根本真假難辯,並無打斗,無傷亡,無損失,只不過有個宮女堅稱她看到了黑衣蒙面人,而她是慧妃身邊最受寵的宮女,所以皇上即使做做樣子也得查證一番。
自皇後過世後,皇上未再納新妃,如今他身邊也只有靜貴妃、慧妃和吟妃三位貼心之人了。
而南華靖觀察的結果是,並未發現有何異常。但那宮女又不像說謊的樣子。所以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才會在出宮的路上特別小心,將躲在路旁的夜景和應瑞兒抓了出來並帶回府中。
「刺客之事,真假難辯,即便真有,從他未留下任何痕跡來看,如此的身手,怕是宮牆根本擋不住他。所以你無須自責,自後多加留意便是。」
「是。只是最近正值適齡宮女出宮之日,難免有些混亂。」他輕輕嘆了口氣,「希望敬事房的奴才們仔細些,登記清楚了,若有未到適齡卻出了宮的宮女,在必要時,還得找回來才行。」
南華靖不動聲色地喝了口酒,「此事由靜貴妃娘娘親自督辦,應該不會有差池。若真有未到適齡而出宮之人,必要時自當回歸原位。」
兩人又喝著佳釀品著精致的小菜說了些無關緊要的家長里短,南清承便起身告辭了。
南華靖稍稍拘留了一番,便親自送他至大門口,並叮囑他照顧好自己,別太累了。
目送他和幾個隨從策馬而去,他暗暗嘆氣,這個三皇子果然不容小覷,他的心思極深,眼界又深,還能始終保持著雲淡風輕,仿佛真的只是叔佷兩個在話家長一般。
更加深刻地覺得,若他安于皇子之位而心系國家,則舉國多一份安定的力量;但若他有心皇位……唉,但願他只是杞人憂天。
雖然南清承似乎什麼都沒說,但他豈能听不出言下之意。他特意提到未到適齡而出宮的宮女,必定是指他帶出來的夜景和應瑞兒。他的意思是︰你要好好看住她們,不能有任何閃失,否則也許宮里還有用得著她們的地方,到時,你必須送她們回宮,恢復她們的身份。
如此說來,南清福將她丟進洗衣房,卻並沒有打算直接抹去她身上的太子妃或者說夜景公主的身份。必要時,也許還會把她重新推上太子妃之位。
可是這些天的觀察,他知道夜景是個完全無欲無求逆來順受之人。唯一能讓她動容的就是家人二字,但她一不小心就會忘記這個牽掛,露出無謂生死之態。你必須時時提醒她還有家人需要她,才能讓她有些積極的作為。
若回到宮中,沒有人拿家人「威脅」她,怕是她又要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她若有什麼不測,萬一雪飛國問起來,怕是不好交代。而這也是他擔心的地方。
真傷腦筋。
南清承騎著高頭大馬悠哉地在街市上慢慢行走。跟在他旁邊的孫皓靠近他,低聲問︰「三皇子可問出什麼來了?」
孫是他啟蒙老師的獨子,兩人從小一處長大,情同手足,本也在一塊念書,但孫皓不喜作學問,倒是舞刀弄棒的本事日漸精進,于是順理成章地成了他的貼身侍衛。
南清承淡淡一笑,「他若不提,我怎可開口直接問。」
「那?……」他的腦子常常不夠使,跟不上三皇子的思維。在他眼里,三皇子是個天才,是他無法企及的高度。
「我只要意思帶到即可。六皇叔是何等厲害的人物,我只要稍微一提,他一定會懂的。」
「他真有那麼厲害?」
「是啊。」
「那他為什麼不當皇帝?」
南清承嗖得睜大眼楮,四周掃了一遍,幸好沒人,聲音壓到不能再低,對這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傻小子說︰「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他志不在那把椅子上。好了,這種話等回宮再說,在外別再亂說話了。」
扁扁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