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景很不敢置信,自己那麼努力那麼辛苦,竟然換來一句「絕不姑息」?她晚上在他房外守夜白天忍著倦意勤奮練琴是為了什麼?她十個手指有九個被琴弦刮破了皮痛得鑽心又算什麼?
而他呢,他憑什麼這樣頤指氣使地踐踏她的自尊,就因為他是王爺?因為他將她從洗衣房中救出?因為他給了她衣食無憂的生活?
可是,她也從來沒求過他什麼,這些都是他自己要給的,甚至是他逼著她一步步就範的,憑什麼擺出救世主的模樣來指責她刁難她?
她從未像此刻這般憤怒過,以前也曾有過被欺負、被冤枉、被曲解的時候,卻從來沒有介意過。可現在,她覺得她實在忍不下去了,滿腔的怒火像要噴出來,不發泄一下她就會立刻倒地死去。
她仍是低著頭,卻是憋紅了臉,一字一句地說︰「我只是一個執事丫頭,為何要學琴?王爺高高在上,為何總與一個丫頭過不去?」
王爺臉色一崩,雙眼能噴出火來︰「你是我的丫頭,拿著王府的工錢,我樂意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你還敢有意見?」
夜景抬起頭,怒目而視,雙手下意識地捏成了拳頭,「奴婢自問服侍王爺盡心盡力,並沒有辜負那一份工錢,且中規中矩,從未給王爺添麻煩。王爺若真覺得奴婢不配領那一份工錢,從此減了便是,何苦為難奴婢做這些做不了的事?王爺精通樂理,琴藝精湛天下皆知,豈能要求奴婢也有如此水平?即使王爺心意所至,想听他人彈奏一曲,府中自有琴師在,大可請他來為王爺助興,何苦逼迫一個不開竅的丫頭?」
王府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一震,滑出了桌角落到地上,摔得粉身碎骨,讓夜景覺得自己的身體也即將如那茶杯一般粉碎了。
王爺鐵青著臉,聲音低沉得可怕︰「你倒是膽子大了,敢指責我了?我倒要看看,這王府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來人!」
她從未見他發過火,連重話都不曾听他說過一句,他一直都是濕潤親和的,偶爾心情好了,笑容便如春風一般暖人心。她甚至都沒听誰說過有誰見過王爺生氣是什麼模樣。她心里苦笑,她該高興嗎,世人都不曾見過他憤怒的樣子,卻被她見到了。
柴英桀帶著兩名王府侍衛應聲而至︰「王爺有何吩咐?」
「將她押入地牢,什麼時候低頭認錯,什麼時候才給飯吃!」
柴英桀愣了一下,王爺今天是怎麼了,發這麼大的火?在他身邊多年,即使有下人犯錯,也從來沒有不給飯吃的先例。
正猶豫著要不要勸他消消氣,見他一個眼神遞過來,立馬明白了︰「是!」手一揮,「帶走!」
夜景恨恨地瞪著他,昂著頭被兩位侍衛押著走也不肯認錯半句。
見人走遠了,柴英桀才疑惑地問了句︰「王爺,真不給飯吃?」
南華靖望了眼他們消失的方向,說︰「就給點水喝,小心看好了,別出什麼意外。」
「明白。」
慢慢坐下,望了眼地上摔破的杯子,南華靖心情大好,樂得眉開眼笑。
真不錯,竟然有膽量反抗了!看她渾身顫抖的樣子,怕是此生第一回如此大膽犯上吧!氣得眼楮都瞪圓了還能說出那樣一番入情入理的話來,果然進步神速啊!
只是她那瘦弱的身板,餓上一天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樂了好一陣才想起另外一件事,恢復了平日里謙和平淡的表情,對著園子某處說道︰「出來吧。」
一位身材高挑、穿著比府中一般的丫頭華麗一些、美麗的臉上透出精干老練的年輕女子從樹叢後面出來,走到近前,施了一禮,「王爺。」
「覺得如何?」
「已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神韻稍為欠缺。幸而太子殿下不諳音律,再稍加練習,過太子殿下這一關已不是什麼難事。」
南華靖點點頭,心里不禁贊嘆,只半月時間,她就能從一無所知而練到如此水平,她的潛力比他想像的還要大,只是有些難為她了。她的辛苦勞累,他全看在眼里,卻心軟不得。
「王爺,紫鴛還想起一件事。」
「何事?」
「那日公主看到河中小魚,對她身邊的宮女說了句︰夜景,拿些米飯來!」
南華靖眼楮一亮,「你確定你沒記錯?」
「我確定!」
「知道了,下去吧!」
「是。」
夜景,夜景……原來你真是綺煙公主的貼身宮女,而且還隨她一起來迎親!
不得不感嘆,讓夜景頂替綺煙嫁入東宮,這步棋雖險,卻走得極妙!南清福自言是在靖王府別院里遠遠地看到公主而一見傾心,而夜景隨綺煙一起來,對這里發生的事情都清楚,斷不會出現記憶偏差。幾人又都蒙著面紗,想要辨清楚實在有些難。怪不得雪飛國膽敢做這等魚目混珠之事。
只不知她究竟何處觸怒了南清福。
這個迷,恐怕只有當事人才能解了。
他不急。照目前的情形看,南清福對這位妃子似是毫不上心,短期內還不會召她回宮。他有時間慢慢讓她開口。
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之前送出的信今天收到了回信,經查,西南邊境的深山中果然出現了一群山匪,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且日益猖狂,山中的居民已有多戶受其迫害,過往路人也盡遭殘害,商隊盡數被搶。所屬轄區的官府無能,兩次派兵繳匪未果後便置之不理。
想到普通百姓被無辜迫害,他就氣得寢食難安。官府拿著朝廷俸祿,卻不僅無能,還害怕麻煩而一味地推卸責任,向朝廷上報的奏章中只報喜不報憂,對此事只字不提,實在可恨。
想了一想,心下有了主意,便叫道︰「英桀。」
一直在他不遠處的柴英桀听到傳喚立馬上前,「王爺?」
「晚凝現在何處?」
「應該在北邊況州調查官府受賄一事。」
「你去給她飛鴿傳書,告訴她若已調查完就回來一趟,西南山匪一事,恐怕得讓她跑一趟。」
柴英桀有些擔憂地說︰「這樣奔來跑去,她會不會太辛苦?」
南華靖輕笑︰「她那個丫頭,若讓她閑下來她才會覺得辛苦!再說她的父母都在西邊,正好讓她回去盡盡孝心。」
「是,我這就去辦。」
若沒記錯的話,晚凝似乎已有20歲了?時間過得真快,初見她時,還只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倔強女娃,轉眼已是亭亭玉立了。
只不過一個姑娘家,一直這樣舞刀弄棒的可如何是好。看來,也該給她找個門當戶對的婆家了。只不知以她的傲氣,怎樣的青年才俊才能入得了她的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