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黑著臉回房換衣裳去了,我則是留在這邊看著女乃娘為強兒換了一身小衣。看著強兒喝足了女乃水,把強兒放在懷里許久之後,待小人兒熟睡我才起身離去。
剛到院子,內室空空如也,我心下好奇,劉秀去哪了?
把守門的小廝叫過來問話,小廝說道︰「稟王妃,耿將軍來了,王爺現在正在書房與耿將軍商議要事。」
我想了片刻,再問道︰「是耿家大公子還是二公子?」
「回王妃,是耿大公子。」
耿純!耿純耿家大公子,字伯山,是劉秀麾下的一名大將,此人足智多謀,常為劉秀出謀劃策,他的弟弟耿弇,字伯昭,很是驍勇善戰。
本來我對劉秀手下的人,了解得並不是很多,我一個幽居閨閣的婦人本也不該多去操心男子該要操心的事,無論是前漢朝還是後來王莽所建的興朝,都是男主外,女主內,這男兒拋頭顱灑熱血本就不是我能管的,但是,耿純與耿弇這兩兄弟,我還是算了解的。
他們的母親是劉氏宗親,劉氏與真定早年算是熟絡,後來嫁入耿艾家中,因著地方頗遠,所以漸漸少了來往,老恭王也就是我的外公劉普五十大壽時,劉氏帶著他們兩個曾來過王府里,我與他們也只是遠遠見過一面。
耿純是難得一見的儒生,氣質典雅,我對這一類的男子印象頗有好感,所以也記住了他,他的弟弟耿弇身形高大,一看就是做武將的料,說話也是帶著男子的豪爽與粗氣。
後來我們也遠遠見過幾面,不過再見面時,我已經成了他們主上的妻子,這樣算算,其實我與他們還是帶著一點點親戚關系的。
「帶我去書房。」既然來了客人,又還算有關系的,也沒有怠客之道的。
悠悠來到書房,正巧劉秀和耿純剛剛商討完畢,我笑著走向劉秀,溫柔的喊了一聲「夫君。」
「你怎麼來了?」對于我突然站立在書房,劉秀也有些詫異,不過很快就笑著問我。
「听說耿大哥來了,特意過來的。」對耿純眯著眼笑著道︰「耿大哥,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了,王妃。」或許是夏日讓人的眼特別容易花,我竟然瞧見了耿純看我的眼神中的復雜,等我眨了眼楮再欲看仔細的時候,卻是什麼都沒有。
我想著,前幾天我看到劉得是這樣,如今看到耿純又是這樣,估計真是我眼花了,又或者我是不是過于自戀了,哪有每個人見了我都要喜歡我的道理!
「原來你這麼風風火火的趕來不是因為我,是因為伯山啊!」劉秀狠狠的嘆息了一聲,對于他時不時的調侃,初初我還會辯解,現在已經懶得說什麼了,反正他對誰都喜歡逗趣。
「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純先告辭!」耿純听著劉秀的怪腔,沖著我們笑著說道。
「耿大哥,現在快是午時了,先用了午膳再走也不遲啊!」我笑著挽留耿純,畢竟也是許久沒有見過了,一起閑話也是好的。
「是啊!伯山,留下來吧!」劉秀也跟著一起挽留。看著耿純欲張嘴,劉秀繼續開口,絲毫不給耿純拒絕的余地,「不吃飯就是嫌咱們王府的菜色不合你胃口了!你嘴巴這麼挑啊?」
哦!其實嘴巴毒的,並不止我一個!
「那純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拱手作揖,耿純對我說道︰「勞煩王妃了!」
「呵呵,哪里的話。」
我命人準備一壺好酒,又備上好幾碟好菜招待耿純,初初他有些不太適應和我一起用膳,不過,被劉秀拉著一起喝了幾杯酒,也就漸漸自然了許多。
「文叔,過幾天咱們要去哪?」用膳之時,耿純也來了興趣,直接就在席宴上和劉秀討論了起來。
「恩,過幾天我去一趟趙嫪王,現在三王也只剩了趙嫪王了,等我將他們安撫好,暫時也就沒什麼大事了!你就不用跟著我一起了」
我跪坐在桌前,靜靜的吃著食,我素來就不習慣用膳時說話,這會兒也只是听著他們說說。
劉秀一說到趙嫪王,我倒是想起了,算算,其實河北有三王,我的舅父恭王劉揚,廣陽王劉接,還有趙嫪王劉林,多年來,三王各自據點佔領了整個河北,就是當年王莽新政時,河北三王也沒有多支持,大概是在漢末時,河北就已經月兌離了漢王朝的統治,現在劉秀想要將他們都勸降于更始新建的漢王朝,自然是要各個攻破。
趙嫪王這個人,我還是有所耳聞,舅父也說此人並無建樹,且極迷信,想來若是劉秀招降趙嫪王還是比較容易的。
「為何不要我一起?」耿純疑惑地問著劉秀。
「呵呵,叫伯山去吧!我看著他似乎挺想去的。」
「也好,讓他練練身手也不錯。」
用膳過後,耿純在院子里坐了一會兒,這期間我總是覺得他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對勁,只是等到我想去探究時,那種不對勁就快速消失,不過,我也沒有細想。
又是一個晚上劉秀還在書房看書,他這人極是喜愛看書,曾自比‘手不釋卷’,其實他的求學心比誰都強。
明日他就要北上,此刻也不打算休息,居然抱著寶貝竹簡看得認真無比。
幽幽走進,他也沒有抬頭,此時我不忍打擾他,但強兒被母親抱了過去,我一個人在內室也沒什麼意思,所幸就呆在書房陪著他。
他專注看竹簡的模樣,很迷人。淡淡的油燈下,劉秀渾身散發著讓人心神寧靜的氣質,時而眉心蹙起,時而眉目神采,我也坐在旁邊的桌案旁,閑來無事,我便拿起桌案上的狼毫,在素淨的宣紙上描畫劉秀的模樣。
我的父親郭昌有鐵畫銀鉤之美稱,只是他過世得早,我也沒有很好的繼承他的衣缽,不過對于丹青,我還是有一些心得。
其實,我會的可多了,外公在世時,就為我找了一位教習先生,我很感激他將自己的畢生所學全部授予我。以前在郭家的時候,母親就請人教我女紅與琴棋,回到王府之後,我不想被任何人比下去,之後我又偷偷學舞,經常黏在外公身邊听著他說的政事與權謀,外公的手段有時候算是狠辣的,我也跟著學得像模像樣。
總之,如果哪一天我在王府失勢了,我也能有存活的本領。父親去世那一段時間,在郭家的那一段昏暗的日子讓我害怕沒有本事的生活,同樣的錯,我也不會再犯。
不時抬頭看看劉秀,我下筆如行雲流水,待到大功告成之時,才驚覺劉秀就站在我身邊,看著我的大作眉眼上揚,笑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