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劉秀帶我去了一次宮外，我的心情越來越好，月復中的胎兒也算穩定，但我就是賭氣不告訴劉秀，女人有時候很莫名其妙，明明是別的女人搶自家男人，可有時候偏喜歡把氣撒在他身上。
我是不為難陰麗華，放寬了宮中妃嬪的吃穿用度，劉秀見了我寫下厚厚的一本賬目，直笑著點頭，「皇後做得不錯。」
「謝皇上夸獎，明眼人都在看著，臣妾可沒讓您那貴人餓著！」放下手中的西湖龍井，我說得陰陽怪氣。
劉秀抬頭看我一眼，淡淡笑道︰「好重的酸味。」
「吃慣了山珍海味，臣妾覺得膩了，偶爾換些酸味爽口。」我懶得看上方的劉秀，給孩子們一人分一個紅包，他們歡快地笑著一起出了大殿。今日是小年，我的兒女們平時都在太學，難得可以玩上一天，他們自是結伴出游了，我不禁想起剛來洛陽那會兒，郭家的兄弟姐妹一起出去游街的情景。
時間過得真快。
「皇後，你在故意曲解朕的意思。」劉秀從賬目中抬頭，很確定的得出這麼一個結論。
我朝他撅嘴，「你那麼較真做什麼！」
他又翻看桌案上的「中庸」，想也不想便道︰「還不是擔心我說錯了句話你又要生氣！」
我笑，「你這個皇帝就想著怎麼給我扣高帽子，我有你說得那麼不大度嗎？」。
「朕的皇後，小氣得很！」說到我大不大度的問題，劉秀索性不看書了，笑道︰「朕記得當初劉永戰敗想要送姬妾過來投誠，皇後的手段可是厲害得緊，直接打發了那些女子做了軍妓，還連累得朕受了一個月的白眼。」
說到後面，劉秀臉上的笑也消散了，更帶了些咬牙切齒。
「皇上不也小氣，連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也記得這麼清楚！」我亦不遑多讓，那一次我將那些家人子打發去做軍妓，自此博了個妒名，更是為了殺雞儆猴，但這不也要他同意我才能做到的嘛？現在算什麼，秋後算賬？
劉秀拉過我的手，我順勢坐進他懷里，「朕這不是小氣，只是算了算，通兒，」他在我身上輕輕一嗅，聲音四分清明三分沙啞三分幽怨，「你冷落朕也有兩個月了吧？」
我說他怎麼舊事重提呢，弄了半天是這個呀！
我憋著嘴開心的笑了，捧住劉秀的臉頰，我把吻印在他的額頭，「恐怕你得再等八個月！」
「為什麼？」
我的笑容沒有停，「因為……」
「皇上，娘娘，西宮侍婢翎羽覲見，說是有大喜事。」我正要向劉秀說起，阿秋便走了進來。
「翎羽？」劉秀道︰「傳。」
「諾。」
陰麗華的侍女翎羽小心翼翼的走進來，她那不敢出一丁點差錯的模樣倒是像極了她的主子，現在，翎羽朝劉秀跪下，余光卻先是偷偷瞥向我這邊，再細細說道︰「陛下，貴人這幾日身體偶感不適，今天太醫令來請個平安脈，說是貴人又有了身孕！」
「貴人有孕？」我似是懷疑，劉秀這麼多日日夜夜都與我一起，她哪來的孕事？還是太巧合了，怎麼次次都是我有了身孕後她便緊隨其後，一步都不落下？
「多久了？」劉秀沉思了片刻，問道。
「陛下，已有一個來月。」翎羽道。
我側目見劉秀喜上眉梢的樣子，心漸漸縮緊，甚至有些發疼，是什麼時候的事呢？我又看了一眼阿秋，見她的樣子我便也清楚了，算算日子，看來我剛懷上孩子的時候，他們就在一起了。
身為皇後，我是一定要陪皇帝一起前去西宮探望的，此刻，劉秀激動地握著陰麗華的手，柔情四溢，「麗華，有什麼不舒服要開口，想吃什麼只管說，朕會時常來看你，你放寬了心養胎，知道嗎？」。
見著劉秀這幅模樣，我看不懂了。或者對于他我一直就是霧里看花，無法體會真切。他是對所有的女人都這般柔情嗎？或許是，但只有我一人把這種柔情當成了獨有！恍然間，我覺得自己引以為傲的聰明，在外人看來只是一個笑話，或許一直以來，是我自己高看了自己。
劉秀，你到底愛誰？
陰麗華柔柔一笑「臣妾知道」，隨後她轉過頭看向我，「謝娘娘體恤。」
不過是些客套話，她需要我體恤什麼，我面不改色的笑，「你將心修養便是，能為皇上開枝散葉是天大的好事，西宮里的人都听著，貴人要什麼只管來長秋宮拿，誰服侍得好本宮重重有賞。」
話音一落，我自己都覺得有些矯情，阿秋扶著我，我都能感覺她的力道有些緊，只有劉秀，十分歡喜的走過來握住我的手，「得皇後首肯，朕就放心多了！」
劉秀最希望看到**和睦，我理解他，也在努力的體諒他。回來的時候只有阿秋扶我，阿秋緊張兮兮的看我，「娘娘，奴婢辦事不利，未能……」
「呵呵，阿秋深得本宮信任，怎會辦事不利？皇上想去哪個宮里，想見哪位妃子，這是你一個侍女能左右的嗎？」。我無所謂的笑。
「可是娘娘，」阿秋深深的自責，「奴婢知情不報，實在有罪！還請娘娘處置！」
「宮里已經有那麼多皇子公主了，再添一個也不差，阿秋，若是怕主子會多想而善意瞞下這些，本宮都要罰的話，是不是本宮太無情了？」我笑著模了模快要隆起的肚子，心有不快，只要把手放在那里，感受月復中的生命，我那些不愉快便能煙消雲散，「阿秋，皇上不是本宮一個人的。」文叔，也不是我一個人的。
劉秀年有四十，陰麗華也三十出頭，這兩人年紀都不算小，如今劉秀認為自己老來得子，是天大的福分，他金口一出，西宮吃穿用度又升了一個梯級，劉秀來長秋宮的次數少了許多，倒是頻頻出入西宮，陰麗華現在的待遇幾乎與皇後無異。
幾番想要和劉秀說，我懷孕了。之前是想等到胎兒安全了再說，但現在，陰麗華有孕了，我再告訴他的意義是什麼？也有樣學樣的懷孕，討得天子的歡喜，重獲聖寵？
這些事怎麼也不像是心高氣傲的郭聖通會做的事。有一天，我只是在御花園里散步便听到兩個宮婢的談論。
「皇後娘娘都發話了，誰要伺候好了貴人，那可是有重賞的呢，我瞧著在西宮院子外打掃的阿蘭這會兒可是有立功的機會了！」
「你傻呀，現在宮里誰不知道，陛下可寶貝著貴人呢，這不連皇後娘娘也要說著這些話，就是想著不要讓陛下討厭她善妒呢！」
「我听守門的太監說，皇後娘娘可不好相處呢，一個不高興，連陛下都要看她臉色，倒是貴人，一向溫婉賢惠，哪個男人不喜歡？倒是咱陛下奇了怪了，放著溫柔如水的貴人不要，偏立驕縱奢靡的皇後。」
「所以說，現在陛下厭倦了，回頭還是發現貴人最好唄！」
「其實皇後也是怪冷情的，你是不知道開國那會兒，皇後可是踏著親人的血，才登上的後位呢，你是沒見過封後大典那天多熱鬧，多風光啊，皇後娘娘那時一點難過都沒有！」
「真的？這樣的女人怪可怕的！」
「哎，這皇宮里哪位皇後不是有點手段的？皇後娘娘雖然貌美，可到底不年輕了，綿蠻侯的權力又那麼點大，你瞧著，宮里的權勢要失衡了！」
我也沒什麼心情繼續散步了，悠悠的回到長秋宮，卻發現素未和素問在偏殿忙個不停。
「你們找什麼？」我問。
素問先是向我行禮，神情略帶緊張，「娘娘，奴婢失職，將娘娘的藥方弄丟了。」
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被有心人尋了去，後果難以想象，但我有孕一事知道的人並不多，只能叫著自己人滿屋子的找，直到第二天才在我的首飾盒里找到。
阿秋終于松了口氣，笑道︰「素問，下次可得長些記性了！」
「奴婢再也不敢了，絕不會有第二次！」
我也舒坦了些，畢竟還牽扯到孩子，這可大意不得。我輕錘肩膀走出來，正想伸個懶腰，卻突然見到下方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走出長秋宮門，思緒在這一刻堵塞，我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到底是誰的背影。
思來想去的頭也有些發痛了，索性懶得理會。我一直想著得找個機會告訴劉秀，我有了他的骨肉，可時機一直不對，這麼左拖右拖，卻是選在這樣一個機會，上蒼和我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
元宵的晚上，宮廷內大擺席筵，所有京師王宮貴族都聚在一起，洛陽宮許久沒有這麼熱鬧了，我坐在劉秀的身旁，看得出他最近心情極好，一連喝了許多杯。
下方絲竹之聲不絕于耳，舞姬肆意舞動著水袖，一切是如此的和諧。我的手撫上腰月復，那處今日格外的疼痛，看來我的妊娠反應又來了。只是這場合不允許我突然離席，我暗暗喘氣，面上卻是笑著與那些貴婦說著場面話。
領舞的那個舞姬在舞蹈結束後並未離去，而是猛然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沖向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