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剪輯大廳里,海蓮電視台的采編人員都在電腦前緊張地忙碌著。而無論是誰,一走進大廳,都會被靠窗位置上的那一抹亮色吸引。
那樣的青春靚麗總是叫人移不開眼,她就是剛畢業應聘進來的新聞記者喬念雨。念雨自動隔離掉那些窺視她的目光,專心致志地剪輯節目。
念雨完美的瓜子臉上有一雙靈動的大眼楮,可是一個黑框大眼鏡巧妙地遮住了眼眸的光芒,同事們常常開玩笑說,念雨給心靈的「窗戶」安了個大窗戶罩。
念雨未施粉黛卻皮膚白里透紅、櫻唇點點,上身一件泡泡袖的白色襯衫,簡約又個性鮮明,的牛仔褲恰到好處地修飾著她的一雙美腿。
臀部坐在椅子的前三分之一,雙腿並攏向左斜,後背挺拔,優雅的坐姿無聲地彰顯著念雨良好的家教和月兌俗的氣質。
正當念雨目不轉楮、全神貫注地投入工作時,資深編輯老陸急忙忙地拿著本帶子跑了過來,氣喘吁吁地說︰「快,喬念雨,手中工作停一停,先把這條新聞剪出來,馬上要播,歐陽市長車禍身亡了!」
「什麼?你說什麼?」念雨騰地站起身,激動地不顧男女有別,緊緊的抓住老陸的雙臂,身體緊繃,指甲都要嵌到老陸的皮膚里了。
老陸疼地一把扒拉掉念雨的手說「的確很勁暴,所以要快啊,你別愣著了,快點啊!」說著就把帶子放在了采集機里,監視器上很快出現了濃煙滾滾的車禍現場。
新聞稿件的內容是︰歐陽振南市長在去棚戶區改造現場視察途中,車子突然沖出車道撞上護欄,隨後車子發生爆炸,市長和司機當場身亡,尸首全無。
看著驚悚的畫面,念雨耳邊老陸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徹底听不到——念雨昏了過去。頓時,剪輯大廳亂作一團,老陸一邊罵念雨沒用,找人把她送醫院,一邊親自動手剪輯新聞素材。在念雨到達醫院的時候,新聞上已經在反復播出歐陽市長意外身亡的消息了。
經過緊急搶救,念雨漸漸蘇醒。驚醒後,念雨第一個動作就是伸手拔掉輸液針管,翻身下床,鞋都沒有穿好,就沖出房門往外跑,臉上飆著兩行熱淚,嘴里訥訥地念叨著「爸爸……爸爸……」。
原來,喬念雨真實的姓名是「歐陽念雨」,是歐陽振南市長的小女兒,當初為了不靠爸爸的關系找工作,念雨才以母姓示人,所以台里沒有人知道這個普通勤奮的小姑娘居然是堂堂市長的女兒。
快到家時,念雨就看到家門口停著很多車,她著急回家也沒注意看。在眾多的車輛中,一輛黑色轎車,車窗搖下來一半,一名男子目光如炬地注視著念雨急切的身影,一手拿著電話一手夾著香煙,薄唇輕起說︰「等到了,就是她!」
回到家後,念雨看到家里來了很多陌生人,哀嚎一片,姐姐歐陽木仙在忙里忙外地招呼客人、主持大局。
歐陽木仙一看妹妹回來了,馬上過來,抬手抹了把她臉上的淚水說︰「都知道了?別難過了,沒有時間傷心,趕快幫忙,是以至此,沒有辦法了,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們去做。」
「嗯,姐,我知道了。」念雨抽噎著,環視一下客廳,邊看邊問︰「姐,媽呢?還好嗎?」。
一問到母親,歐陽木仙本來就無精打采的眼楮又暗了幾分,強忍淚水說︰「念雨,媽……媽傻掉了,看人不說話,就叨叨著‘走了還是走了’,都不認識人了。現在家里就靠咱們倆了。」
念雨再遭當頭一棒,險些再次昏厥過去,木仙一把上前扶住她,念雨手扶額頭狠狠拍打,她要讓自己清醒清醒再清醒。隨後,歐陽念雨簡單梳洗換了套衣服,就和姐姐開始一起布置靈堂、答謝吊唁來賓。
晚上,木仙和念雨輪流值守。
趁著休息的間歇,念雨來到了母親的房間。輕輕推開門,念雨看到母親一個人傻呆呆地坐在床邊,床頭燈昏暗的燈光照在母親憔悴的臉上,母親眼神毫無焦距地投向地板。
念雨心頭一酸,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快步走過去,跪在母親腳邊,緊握母親的手,輕喚著「媽媽……媽媽……我是念雨,你的念雨啊。」
毫無回應,念雨的媽媽喬佳慧就像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似乎與世隔絕、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維當中,無法自拔。
從小,念雨記憶中的媽媽並不溫柔,可媽媽對姐姐卻很好,總是給仙姐姐買新裙子,而自己卻只能穿姐姐穿過的。但是,念雨卻很知足,她想著這樣也挺好,姐姐的衣服那麼多、那麼漂亮,穿過了也和新的一樣。
體會到媽媽對自己的「另眼相看」後,念雨一直生活的小心翼翼,什麼事情都自己做,學習也特別用功,就是想贏得媽媽的表揚,不過收效甚微。但是,無論媽媽怎麼對自己,念雨都好喜歡媽媽,因為那是辛苦生下自己的媽媽啊,她總認為是自己不夠優秀,媽媽才不喜歡自己。
幸好還有爸爸,爸爸一直都很喜歡念雨,雖然很忙、親近念雨的時間不多,但是念雨總能從爸爸溫暖的懷抱和親切的話語中尋找到一點點小小的安慰——原來自己也是個招人喜歡的孩子。
一想到爸爸,念雨趕快從記憶中回神,她怕自己的悲傷決堤,再也控制不住。
見沒有辦法喚醒媽媽,念雨就輕輕地扶著她躺下,給她蓋好被子,輕哄她入眠,也許是坐了一天真的累了,喬佳慧很快就進入了夢想。
三天後,雖然沒有遺體,但是木仙和念雨還是在殯儀館為歐陽振南舉辦了「遺體」告別儀式。
在海蓮市,歐陽振南是最受市民愛戴的一位市長,他勤政愛民、懂經濟、搞發展,不但大幅提高了人民收入,還下大力氣改造回遷房,讓很多人搬入了新居。所以,很多市民都自發準備了鮮花、橫幅,相約著一起來送市長最後一程。
儀式過後,木仙和念雨還有少數家里的至親一同來到一塊幽靜的墓地。沒有骨灰,木仙和念雨就將父親生前最愛的書和一張全家福放進了墓穴。最後時分,木仙和念雨再也無法控制情緒,抱頭失聲痛哭。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無比的悲痛之中,遠處山上的一名黑衣男子卻露出了詭異一笑,鼻中輕哼,吐出一句「走的挺是時候啊,不過……」。邊說邊舉起手中的望遠鏡,仔細觀察哭天抹淚的姐妹倆,隨後揚長而去。
料理好爸爸的後事,姐妹倆暫時松了一口氣,把生活重心轉移到母親身上,帶著母親求醫問藥。看過很多名家,專家都說喬佳慧身體沒有問題,器官和神經系統都正常,造成現在狀況的原因應該是心理。
這樣的診斷一出,可難壞了木仙和念雨,兩個人很納悶,難道爸爸的過世對媽媽的打擊這麼大?!還有那句「走了,還是走了」,難道說媽媽知道爸爸要離開?
在眾多疑團還沒有揭開的時候,一記重磅炸彈又在歐陽家炸開了。一天,市福利院的一位老師送來了一個不到三歲大的孩子,說是歐陽市長生前資助的孩子,而且市長還特別交代,如果有一天自己不能繼續,就把這個孩子交給小女兒歐陽念雨。所以按照囑托,福利院把孩子送到歐陽家。
既然是爸爸生前囑托,念雨就不能推辭,把孩子留了下來,看著穿戴整齊,長相可愛的孩子,念雨徹底懵了,爸爸什麼也沒和自己說過,怎麼突然間就給了自己一個孩子?而且為什麼不交給事業穩定的姐姐照顧,反而要交給剛畢業的自己呢?
木仙也很是納悶,不過這個孩子看上去倒是和念雨小時候有幾分神似,這個認知就讓木仙更加意外了。
正在姐妹倆不知所以、一籌莫展的時候。歐陽家多了個小孩的消息不脛而走,流言鋪天蓋地,都說這個小孩是市長的私生子。還有很多記者上門求證,也有很多支持歐陽市長的市民在歐陽家門口堵著尋求事實。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焦頭爛額的姐妹倆想著各種對策,一方面要不辜負爸爸的囑托,一方面又要保住爸爸的清譽,真的是很難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
在歐陽家,除了念雨,每個人都很討厭這個送來的叫果果的小孩,都認為他是個晦氣的小孩,給歐陽家帶來了厄運,玷污了歐陽市長的美名。
小果果也感覺到大家對他的敵意,每天就只跟著念雨,吃飯穿衣都只依賴念雨。念雨雖然也很心煩,可每每看著果果可憐的小眼神,就油然而生一股保護欲,不自覺地照顧起他的飲食起居。
可事情總還是需要解決,每天像蜜蜂一樣堵在家門口的記者和市民,一直揮之不去。「沉默等于默認」的道理,學習新聞的念雨是最了解的,就因為無人出來解釋,外面的謠言已經傳的越來越邪乎,越來越有模有樣了。
晚上抱著果果入睡的念雨,覺得事情再也不能拖了,她想到了一個犧牲自己保全大家的辦法,她知道這個辦法一旦實施,自己一生的命運都會被改變,可念雨別無選擇。念雨一手模著果果的頭發,一手拿著爸爸的照片。念雨下定了決心,她一定要保住爸爸的美名,也一定要照顧好果果,這是她能為爸爸做的最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