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門外一陣交頭接耳,互相商量定了事情,陳管家這才離去。趙世渠正要進門,卻看見陸子睿從里面走了出來。他們說著話的這時,陸子睿已經听到趙世渠聲音,知道他來了。等了一會,沒見他的影子。陸子睿懷有心事,在桌旁坐不住,干脆就把賬冊本子丟到一旁,自己走了出來。
陸子睿看見陳管家的身影消失在路徑的那頭。趙世渠轉過身來,行了個禮。他是個身材魁梧的漢子,稜角分明的四方臉有點黝黑,胡須貼著下巴修得整整齊齊。自從不再走鏢後,結束了顛沛奔波的生活,有了家室,處境安逸,他的身子比以前要略微發福,但仍不失健壯,彪悍的作派也收斂了不少。
「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你。」陸子睿說。
趙世渠仍是一慣沉穩的語氣說︰「我剛才去檢查了一下山莊周圍的布置。」
陸子睿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沒等趙世渠張口往下說,他舉手止住他,往西北角一指說︰「上臨雲閣去站站,我也想听听你怎麼安排。」
「是」趙世渠應聲道,但腳步卻沒有挪動。
練武的趙世渠耳朵根尖,听到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步伐輕盈,裙擺窸窣。聲音從前面來,那里正好有一座假山遮住了視線。陸子睿沒有听到那些,徑直往那里走去,沒有注意到趙世渠站在原地一動沒有動。
如趙世渠所料,陸子睿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從假山下茂盛的迎春花叢後轉出來一個娉婷婀娜的身影——來的是陸子睿新婚了了三個月的妻子沐華,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丫鬟。
「子睿」沐華語音婉轉,听起來充滿歡欣。「原來你在這里。」
「華」不期而遇,令陸子睿感到有些意外和驚喜。
「起來就沒見你了,我就過來看看。」
陸子睿上前一步,靠近她,附耳輕聲說︰「你先回房去,一會我來找你。」
沐華看著陸子睿的目光柔情似水。她微微側過頭,然後視線落到幾步開外站在那里的趙世渠的身上。明白了,他們有事商議,于是點點頭,對著陸子睿嫣然一笑,說︰「好」。
沐華轉身施然而去。
沐華離開後,趙世渠才趕緊幾步走到跟前。陸子睿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只是做了個手勢,兩人繼續朝前走去。
路上經過各院落廂房,都收拾得干干淨淨,一個看似堆放器物的房子里,幾個僕人正在小心翼翼地將一扇琉璃屏風往外搬,這個是要要拿到花廳里去擺放的。他們看到陸子睿經過時,不忘放下手里的東西行禮,然後才繼續搬東西。
臨雲閣是山莊西北角邊上的一個閣樓,建有三層,閣樓就建在從山邊伸出的巨石上,巨石被稍加雕鑿整形,成了閣樓的別具一格的台基。閣樓各層皆是雕梁畫棟,四面皆可開窗。憑窗瞰視,視野開闊,可將莊園內外的風景盡收眼底。
他們一直上到了第三層,陸子睿推開南面的木雕花窗,手撐窗沿,俯視著下面。一條大路從外面一直通到翡翠山莊的大門,大路的兩旁是田地以及縱橫的小徑,小徑上村民正趕著牛下地干活,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泥土味道,景象寧和平靜。
陸子睿可不是來觀賞風景的,他讓出個位置,示意趙世渠走上前。
「你這里怎麼樣?」陸子睿直接了當的問。
趙世渠胸有成竹,走到窗邊,探頭伸手分別指向外面幾處,說︰
「翡翠山莊主要有三個出口,除了山莊正大門,另外兩個一個是通往後面山上的便門,另一個是供下人們搬運東西時使用的便門,現在都已經派人把守。山莊里頭派了幾個巡哨,都放在主院的周圍。」他一一點給陸子睿看那些位置,解釋完了,然後抽回身子,四平八穩地站直了,又補充說,「我會留在主院里。按少爺的吩咐,我交代了大家都隱匿些,看起來就和平時一樣。」
陸子睿贊同的點點頭,說︰「你布置得很周到。」
趙世渠微微一笑。他雖不常來翡翠山莊,但對于山莊及山莊周圍的一切卻是了如指掌。這里除了翡翠山莊,沒有別的宅院,村里的住戶也都是山莊的佃戶,彼此面熟,自然外人不易混進。在這里布置監哨就比較簡單了,視野開闊,有什麼動靜一目了然。若是在城里頭,在陸府四周,各街頭巷尾連通,又有井市小販等等川流不息,要專門設置警戒,還要大費一番力氣。他就這個也跟陸子睿溝通過,陸子睿很同意他的看法。
陸子睿又一次看向外面,只見風吹雲移,雲層在陽光的照射下,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一大片較濃的陰影落正好在樹木交錯之間的村子上,順著風向,隱約可以听到那里傳來牛的哞叫聲和犬吠聲,聲音交織在一起。陸子睿心里一動,想起什麼,看向趙世渠︰
「昨天夜里,村子上好象不太平。」
「我也听到了,說是偶爾會這樣,被什麼東西驚擾到了。不過,這個我也考慮到了,所以——」趙世渠下巴朝外一揚。他的心思慎密,知道陸子睿此時格外關注翡翠山莊的安全。雖說陳管家也說了,山莊外有時會這樣,為了以防萬一,趙世渠認為還是謹慎一些好。「我會派兩個人到村子去看看,然後就留在地頭,他們表面上是在地頭勞作,際上可以就地觀察四周情況,如果有什麼異常可以馬上以信號通報。」
陸子睿表情舒展開來,手指輕扣窗沿,笑道︰「很好,你都考慮到了,我應該沒有什麼不放心。翡翠山莊這里向來人少,安靜,我——只是希望不要出什麼意外。」
陸子睿的話里透露出他對招待今天到訪的客人極為慎重。趙世渠微微蹙了下眉頭,面色凝重。剛才陳管家抱怨昨晚村子里傳來的吵鬧聲,動靜比以前發生過的都大,把他也驚擾到了,早早醒來就沒再睡著過。這話不知道有沒有告訴陸子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