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味漸濃。
結果,三人抬頭的時候心里皆是一驚。
皇帝比起之前來的確講憔悴了不少,床榻旁邊還放著已經喝了半碗的還在冒著熱氣的黑色湯藥。病中的皇帝少了平時坐在高堂之上的盛氣凌人,似乎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得了重病的慈祥君主。讓人猜不到的是皇帝隱瞞病情到底是何用意。
然而最是讓人驚訝的是在床尾竟然還坐著一個人。
這個人對于他們都是很熟悉的,甚至于他們還記得此人在時間里的各種變化。小時候,他們三個人當中,最喜歡他的是舒硯,事事維護他,听不得旁人說他半句壞話,為此從小就特別听舒硯話的齊木秋還和舒硯大吵了一架,後來是宋嘉禾在兩人耳旁碎碎念,齊木秋才別別扭扭非常不服氣的跟舒硯道了歉。
「長雲……」皇帝開了口,沙啞著卻藏著柔情,之後庸德似乎是累了,就閉了眼楮。
「嗯。」坐在床尾的人點了點頭,走到不遠處的案幾上拿了個檀木的盒子過來,之後打開它,拿出一紙詔書。
「三人听命。」
儒雅的聲音像一陣柔和的風,卻又不失威嚴。
舒硯一听,立刻反應過來,穩妥的下跪之後說道「臣等接旨。」聲音只不過有些微微的顫抖。齊木秋和宋嘉禾的反應有些被動,似乎是還沒有回過神兒來。
但是毋庸置疑,這樣的場面帶給他們三人的巨大震撼。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舒硯,宋嘉禾,齊木秋三人,從小入宮,與太子從小一同長大,足智多謀,聰慧伶俐,甚得朕之歡心,然,今後不可加官進封,俸祿按照正一品每月供給,太子繼位後,每日旁听早朝,不得延誤,爾等被奉為入幕之賓,還望你們三人能夠相輔相成,相互制衡。助太子一臂之力,以保我大徽王朝之太平昌盛。欽此。」
「臣等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三個人齊刷刷的行了萬歲禮。
「咳咳……你們都起來罷……哈哈……將死之人何來萬歲之說,你們都明白了吧。朕想讓你們做太子……也就是將來你們君主的入幕之賓。」
庸德皇帝只說了幾句話就開始氣息不順,宣讀奏章的人立刻走到床邊扶著庸德皇帝躺下,帶著點責備的語氣說道︰「瑤華,還是吃點藥吧……這好不容易煎了的,鬧什麼小孩脾氣,病了這麼重竟連個太醫都不傳……」
「舒硯……既然都交代完了,你們都下去吧。」被叫做長雲的人鎖緊了眉,低聲對他們說道,完全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
「是……」
舒硯跪在地上,想要站起來卻怎麼也站不起來,腿顫抖的厲害,原來面上的鎮定都是裝出來的。齊木秋和宋嘉禾在旁邊扶著他站了起來,小心翼翼的走,終于出了御書房,接觸到外面的空氣齊木秋沒來由的感到了親切。
「小、小舒……小舒……」齊木秋看著舒硯蒼白的臉想要解釋什麼卻覺得怎麼說都不合適,「哎呀!嘉禾,這、這可怎麼辦啊……」
宋嘉禾拍了拍齊木秋的肩膀,「你讓他安靜一會兒,你也知道,舒硯和他感情最深……只不過,誰都沒想到這竟是真的……」
「元德宮里面宮女們都說,咱們的趙先生是皇上的……皇上的……他們都說,可我就是不信,你們想……趙先生……他……他自小就開始教導我們,我心里也想著以後也要像趙先生一樣……我也沒少挨板子……那麼剛正善良的一個人……他帶著咱們念了那麼多年的書……」
舒硯捏緊了拳頭,齊木秋甚至感覺到了從他身上傳來的劇烈顫抖。
「舒硯!」齊木秋抓著他的肩膀,「小舒……你別這樣啊……」
「木秋……我心里尊敬他呢……那麼有才的一個人……小時候、小時候我還想以後先生會娶個什麼樣的人……卻怎麼也沒想到……沒想到……」
到了最後,舒硯只是眼圈紅了又紅,終究沒有落下一滴眼淚。
「其實,舒硯,也許這是他的選擇,也許他心里就是這麼想的,他心甘情願呢。不管如何……他還是我們的先生,但是他不僅僅是我們的先生啊……舒硯……你能不明白?」
齊木秋站在旁邊,看著難過的舒硯,一字一句的說出了這些話。
「小舒……你也看見了,病榻上就趙先生一人在服侍……」齊木秋也嚅囁著開始安慰他。
「嗯……咱們回去吧。」舒硯應了聲便一個人低著頭往前走,二人只好默默跟在後面。
「喲,三位爺。你們等等老奴。」榮公公在後面細長的聲音能傳的老遠,「三位爺,三位爺……這轎子……」
「哦,榮公公,我們不乘了,走回去也好散散心。」宋嘉禾說道。
榮公公抹了抹流下來的汗珠兒,「三位爺,萬歲爺叮囑過,還是賞老奴個面子……再說了坐著轎子來哪有再走回去的道理,還是請三位上轎吧。」
「這……」宋嘉禾偏過頭看了看舒硯,「好吧。」
就這樣,三人乘上了轎子。
「舒小爺,這講道理老奴不會講,不過老奴知道,人生在世不就是圖個樂呵?」舒硯坐在靠著窗戶的位子,榮公公跟在旁邊顛顛的走著,「你看那萬歲爺天天坐在那高堂之上可他沒有一天是開心過去的,國事之後就是家事,**有十幾個嬪妃,可她們背後都是或大或小有些政治牽連,一碗水端不平對誰都不好……後來皇上見到趙太傅,皇上就對老奴說,朕這輩子最想要的就是有個心疼的人能陪著自己,平平淡淡的也沒那麼些有的沒的……哎……眼下聖上龍體……也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
榮公公說著說著眼眶卻濕了。
轎里依舊沉默,但是榮公公這番話幾個人都是听到了心里。
到了元德宮,舒硯下轎,對著榮公公深深鞠了一躬,「謝謝榮公公了,舒硯受教……」
「舒小爺,當不起……老奴這就回去了。」
「榮公公走好……」
舒硯經過那一番話的確想通了很多事情,畢竟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堅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