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爬了一段距離,海願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雙大腳,順著那雙穿著黑色鹿皮靴的大腳看過去,海願看到了一雙筆直修長的腿;再向上,卻因為無法將頭仰的再高了,只能看到他胸口的地方,而從他上下起伏的劇烈的胸口來看,他似乎仍然是怒不可遏。
海願再次抖了一下,慢慢低下了頭,也停止了向前爬的動作,爬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也是因為看不到他的臉,海願露掉了鐘離域臉上少有的復雜神色,從他深邃的瞳眸中閃過了一絲猶豫的掙扎,而瞳眸深處,似乎還有隱隱的不忍。
看著面前爬在自己腳下的縴細女人,她肩膀還在輕輕的顫抖著,而低垂下去的頭看不到表情,但鐘離域知道她此時臉上一定不是那抹純真而清澈的笑容了。不得不承認,他曾經因為那笑容有過一時的恍惚,以至于現在再看時,竟然擔心那個曾經眼神堅強的宣布自己叫「海願」的女人,臉上不再有那樣令人震撼的笑容。
「站起來,走回去。」鐘離域冰冷的聲音在海願的頭上遠遠的地方響起來,那是因為他的身形很高,而現在海願是爬在地上的。
听到他的聲音,海願猶豫了一下,仍舊爬在地上卻沒有動。爬了這一段距離,除了再次消耗了大量的體力,也讓她的手腳都再次受傷,更主要的是,那根充當拐杖的桌子腿還仍在她剛剛摔倒的地方,她怎麼站起來。
「回去!」這次是命令一樣的口味,已經帶著了濃濃的怒氣味道。鐘離域以為這個倔強的女人是在鬧別扭,忽然就在心里想著,如果她不肯回去,自己該怎麼做?
海願已經被樹枝刺破,又被地面的沙粒磨的血肉模糊的小手握了握,咬牙想了想,最後動了動身子,轉身向回爬去。現在,除了爬,她沒別的法子,而且她知道自己根本爬不遠,也逃不掉。
「你……」看到海願如自己所願的調轉了頭,鐘離域本來心里一松,但看到她居然還是用爬的,心里就是莫名的一緊,這個女人是在陰奉陽違嗎?自己要她回去,她回去了;可卻還是要這樣狼狽的爬回去嗎?
她裝出這樣楚楚可憐的樣子給誰看?偏偏自己看了心里就是那麼的煩。
邁開長腿再次攔截到那個討厭礙眼的女人面前,鐘離域伸腳踢了踢她的肩膀,沉聲說道︰「起來,像個人似的給我走回去。」是的,在他眼里,他很想讓她想個正常人似的,可以走回去。
肩膀被踢的很疼,海願再次停了下來,這次抬起頭雖然還是看不到那個高大的男人的臉,但她努力的瞪了回去,眼神里帶著憤恨和怒火,直直的瞪著他,一字一頓用最堅強的口氣說道︰「我是人!但我爬不是向你妥協,而是想活著。」
海願想過死,但現在她很珍惜這得來不易的重生機會,她以最高尚的生命來和他抗衡,她回去也不單單是為了听他的命令,迎合他的想法,只是為了可以有一個屬于她海願的新生而已。
鐘離域要低下頭才能夠看到地上女人投射過來的目光,但那目光中除了憤恨竟然還帶著希翼,如同他之前看到的一樣,那是對生的渴望。可奇怪的是,即使疼痛,或是自己的暴戾,都沒有讓這個女人再流下一滴眼淚。
汗水順著她白皙的臉頰滑落下來,取代了本來凝結淚水的地方,在她小巧的下巴上匯成水晶般燦燦的一滴;鐘離域知道汗水和淚水都是咸的,但她此時的汗水卻明顯比淚水更讓人驚嘆。
下一刻,鐘離域伸出一雙修長的大手,插到了海願的腋下,將她整個人從地上拖了起來,然後往自己的腋下一夾,大步的向茅屋的方向走去。
海願的身子嬌小縴瘦,被他這樣夾著雖然不舒服,但受傷的腿總算沒有拖拉到地上加重傷勢。而其實她用盡力氣其實也沒有爬的很遠,鐘離域沒一會兒就回到了茅屋前的空地上,把腋下的女人拎過來,本來想要要再次摔在地上,卻在看到她臉上的汗水時,手下輕了一點,將她放在了地上。
「吃了這個。」依舊是那樣冰寒的聲音在海願頭上想起,海願還沒來得及抬頭看他的表情,揣摩一下他的意思,面前就多了一片樹葉裹著的什麼東西,隱隱的從樹葉里還傳來一股腥味。
「是什麼?」海願沒有伸手去接,只是聞著那股腥味就皺起了小眉頭,把臉轉向了一邊。
「吃!」這次,鐘離域的聲音不庸置疑,那片樹葉更向前遞了一分,幾乎就戳到了海願的臉上,海願不得不伸手接了過來。
將樹葉打開,傳來的腥味更重了,而那片葉子上有些血跡,還有半顆蠶豆大小墨綠色的一個橢圓形的東西,看上去很軟,里面好像還是液體的,但海願不知道那是什麼,更不敢冒然的就吃進去。
「整顆吞進去。」鐘離域看著面前女人皺的更緊的小眉頭,感覺這女人怎麼這麼煩,做什麼都是慢吞吞的,而且還總是鬧別扭,為什麼就不肯听話呢!但還是補充了一句︰「不咬破就不會苦。」
苦!听到這個字海願果斷的將那片樹葉又包了回去,根本看都不再看一眼,就遞了回去,「我不吃。」
鐘離域感覺要被這個女人氣到爆炸了,雖然心煩的不行,但還是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句解釋︰「這是蛇膽,解毒的。」這個女人昨天吞進去的毒不會因為吐幾口血就清除干淨,自己給她一個活命解毒的辦法,她居然不要。
「那你吃吧,以後就不會……」
听到「解毒」兩個字,海願一下就想到了那個男人昨天說他也中毒了,而且還是那種羞人的毒,那他自己怎麼不吃。只是想到他的毒,海願的臉忽地就紅了,紅的火燒一樣,後面的話也說不下去了,只是僵硬的舉著手里的蛇膽,希望他趕緊吃了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