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的去玩兒吧,我也該去休息一下了,不必理會我的。」鐘離安心的一笑,勸著海願。絕色的俊顏上有些許的倦容,但精神仍然很好,而且那臉上的笑容也不再落寞孤寂了,反而從眼底都透出一股溫馨的味道來。
「哦,那好。」海願答應著,又轉頭看向了鐘離域,用眼神詢問著他的意思。鐘離域溫柔的點了點,命夜去前面叫來小廝,抬著竹椅將鐘離扶了上去。
「願,我去安頓好了哥哥就回來。」鐘離域和海願說了一聲,帶著人往他的房間去了,準備把鐘離安排在自己那里。
海願讓曦把砂糖找出來,又切了點肥瘦相間的肉丁炒熟了,和砂糖、花生、芝麻、葡萄干等幾樣甜食拌在一起,準備晚上做肉餡的小圓子吃。團圓節嘛,沒有小圓子怎麼行呢。
看著鐘離域陪著鐘離走遠了,一直有些郁悶的穆子羽才放下了手里的香茶,狀似隨意的溜達過來,斜倚在門框上看海願在廚房里忙活,似乎有話要說,但卻一直都忍著,薄唇抿成了一條線。
「穆子羽,你要說什麼?」海願抬眼就看到穆子羽那一臉的糾結,淡然一笑,問著。
「奇怪你的變化,你不認識我是正常的,可我認識你,但你和之前真的完全不同了。」穆子羽一只手托著下巴,歪著腦袋看著海願,很明顯的在打量著,並且在心里反復的研究著。
「是嗎?那我以前是什麼樣的?」海願看似隨意的一問。其實,海願心里是好奇的,而且她從地剎的口中也听過一些情況,就是關于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的,可以說不是什麼好人的模樣,甚至有些不堪。但這卻也是海願無可奈何的事情,她沒有選擇的機會,能活著就不錯了。
「你是……」穆子羽在心里權衡了一下,卻始終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匯來形容以前的海剎,因為說不出口,尤其是面對現在這樣的海願,他真的說不出來。
「如果我說月兌胎換骨了,你信嗎?」海願微微一笑,感覺這個詞也不是十分恰當,繼而才說道︰「或者說是借尸還魂吧,以前的那個人的靈魂已經不在了,現在的我還是那個軀殼,但里面卻已經換成了另外一個人了。」海願照直說了出來,她不介意穆子羽能夠理解多少,但她想這樣的解釋才最合適。
「也對,這樣解釋才合理,真的從骨子里都不是同樣的一種感覺了。」穆子羽用指頭刮著自己的下巴,又打量了海願一下,又問了一句︰「哪個才是真正的你?」
「都是吧。」海願嘆了口氣,她無法否定之前的那個人,但現在的她也是真實的,她也承受了那個人種下的因,她曾經痛苦過,曾經被鐘離域狠狠的報復過,甚至被強暴、被打斷了腿。那時候,海願想到過死。
但之後的日子讓她體會到了新生的滋味,就如同看著一株幼苗破土而出一樣,她用自己的靈魂換來了一份真摯的感情,那是不容做假的。
「小心點吧!現在的你太無害了,但不意味著之前的人會放過你。無害反而會被當作最軟弱的人。」穆子羽玩味的一笑,但卻是無比真心的忠告著,如果說有人能將鐘離域從那片泥沼中拉出來,那個人不一定是自己,而一定會是眼前的這個女人。
「她不軟弱。」鐘離域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接著就是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從門口進來,越過穆子羽,直接來到了海願身後,用長臂將她的身子擁進了懷里,低頭在她的發間輕輕的吻了吻。
他知道海願的堅強,那是她從骨子里發出的一股堅韌的力量,她曾經無畏的迎上自己暴怒的眼神,和自己努力的對視著。而在此之前,鐘離域還從來沒有見過敢用那樣挑釁似的眼神和真正帶著怒氣的自己對視。就連穆子羽也不曾有過,穆子羽知道什麼時候可以鬧,什麼時候該躲開,所以那時候倔 的海願,是鐘離域遇到的第一個敢于挑戰他怒氣的人。
「知道了,她以柔克剛,百煉鋼也化成裙帶菜了。」穆子羽故意把話歪曲了一下,「百煉鋼化繞指柔」被他說成了「百煉鋼化裙帶菜」,而他故意把「裙帶」兩個字說的很重,其意思又是大大的不同了,說是調侃,不如直接說是在嘲諷呢。
「哈哈,穆子羽,你的語言絕對夠潮,如果在我們家鄉,你的話就亮了。」海願忍不住都笑出聲來,這個穆子羽和鐘離域還真是一對寶,而且是那種互補型的。鐘離域悶騷,穆子羽犯賤!(呃,藍捂著嘴巴、頂著鋼盔爬過,不過這樣的比喻貌似還合適。)
「你家鄉可真是個好地方啊。那里的姑娘多不多?」穆子羽看似隨意的問著,但眼神真的有那麼點小期盼,一閃一閃的好不熱切。
「多啊,有機會你去玩玩兒吧,那里的姑娘超級熱情,你這樣的帥鍋會被狂追的,超級受歡迎啊。」海願把手擦干淨,回身給了鐘離域一個擁抱之後,拉起了他的大手,說道︰「好了,餡料可以腌著,回來再包味道就足了,我們去逛街哈。」
「好。」鐘離域寵溺的一笑,反手握緊了海願的小手,另一只手擁著她的腰肢,兩人並肩往外走著。
「域。」穆子羽看到這樣親密的一對兒有些眼熱,卻又想起了什麼,叫了鐘離域一聲,見鐘離域回頭,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臉,然後向鐘離域努了努嘴。
「……」鐘離域明白了穆子羽的暗示,低頭看了看海願,嘆了口氣道︰「就這樣出去怕不行的,你等我一下。」
海願看著鐘離域放開自己進到屋里去,不一會兒又出來了,臉上已經變了個樣子,不是之前滿臉疤痕的樣子,也不再是剛剛的那種絕美的俊臉,而是一個黃面的書生模樣,張的也算是不錯,但如果和他本來的妖孽比起來,可就天差地遠了。
「呃,這就是神奇的易容術吧,我要不要也來一個?」海願好奇的上前模了模鐘離域現在的臉,手感涼涼的,雖然也很有彈性,但微微有些粗糙,不像是之前鐘離域正常的皮膚那樣細女敕。
忽然,海願低頭壞壞的一笑,一個鬼主意冒上了心頭︰如果他們兩個都老了,相看兩生厭的時候,是不是可以互相都換上一張面具,又有了新鮮感?不過,這個念頭海願可不敢露出一點半點,她也不是沒有領教過鐘離域的霸道,估計說對他厭了,他一定狠狠的報復一番。
「你不用了,認識你的人其實不多。」還沒等鐘離域開口,穆子羽就先說道。其實之前的海剎雖然是個名震江湖的女殺手,但也只是名頭夠響亮而已,真正見過她的人沒有幾個,或是說見過海剎的真容還活著的實在不多了,所以穆子羽才有此一說的。
「哦。」海願悻悻的點了點頭,鐘離域一笑,點了點她的小鼻子,柔聲的說︰「易容之後會變丑的,我只要你漂亮,不要你丑。」
「呃,鐘離域,你知不知道這句話乍一听還算挺好的,仔細琢磨一下,原來你是那麼膚淺的人啊。」海願皺了皺小鼻子,蹺起腳尖也在鐘離域易容之後的臉蛋上戳了戳。不過仔細想想還真是如鐘離域說的,不管是他易容成阿丑,還是現在的這幅樣子,都是沒有本來面目好看的,海願目前還木有易容成黃臉婆的愛好,所以還是打算放棄了。
「他是不太會說話,明明是想要夸你漂亮的,說出來就變了味兒,我听的都不順耳,不如海願你跟我走吧,我一路上都撿你愛听的說。」穆子羽再次不甘心、不怕死的湊合過來,還沒到近前,鐘離域的大手就橫了過來,用力的推開了穆子羽,話都懶的和他再說一句,直接擁著海願出門了。
「喂,二位神仙伴侶,帶上我一起吧。」穆子羽的臉皮也是夠厚了,被鐘離域推開了還是在後面跟著,亦步亦趨的話也多,鐘離域擁著海願又走不快,心煩的不行,干脆停下腳步回身狠狠的瞪著他。
鐘離域的一張俊臉漲的通紅,他本來就不善言辭,斗嘴根本不是穆子羽的對手,所以即使這樣瞪著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也實在找不出不準他跟著的理由。鐘離域甚至開始打算痛下殺手,將穆子羽先滅了口再說了。
「羽公子,二皇子有請。」鐘離域臉上的黑氣正盛,穆子羽嘻皮笑臉的正和他用眼神挑釁著,夜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接著就是照例一襲黑衣的夜橫在了鐘離域和穆子羽的中間,面向著穆子羽說道︰「二皇子突然換了臥房睡不著,想起飯前和羽公子聊的甚歡,所以特意命我來請羽公子過去的。」
剛剛鐘離域回來,就把夜留在了鐘離身邊,因為鐘離自己的影衛因為十五年前護主不利,讓鐘離受了重傷,已經自殺謝罪了。這麼多年來,鐘離都獨居深宮,又喜歡安靜,更怕因為他自己的原因再連累了一條生命,所以堅持都不留影衛在身邊的。而鐘離域要出去,自然又不太放心,所以才把夜留了下來。沒有想到還沒出門,夜就趕來傳話了。
「呃」听了夜的話,穆子羽的臉上垂下來一條黑線,飯前他確實有和鐘離聊天的,聊的也算不錯。倒不是他們兩個聊了多麼開心的話題,完全就是穆子羽的一通天馬行空,估計是讓平時不常出門的鐘離來了興致,所以現在睡不著就又想起拉自己聊天了。
听了夜的話,穆子羽還沒行動,鐘離域卻忍不住了,他和鐘離的兄弟之情非同一般,想起他每夜都會被夢魘纏身,又怕他是今天勞累了骨頭、關節都疼,心急的就要往回去,卻被海願伸手拉了一下。
「穆子羽,你快去吧,哥那張臉看著心里就舒坦,多看看還能增福添壽呢,這個好機會就讓給你了哈。」海願听夜一說,就明白了鐘離的意思了,鐘離那樣善解人意的一個人,又怎麼會猜不到穆子羽會在這里做牛皮糖呢,當然就接著機會找個話題就想把他拉去的。但如果鐘離域中計了,那可就便宜了穆子羽了。
夜一听海願來打圓場,也忙跟著添油加醋道︰「夫人說的沒錯,確實如此,羽公子請吧。」
「鐘離域,你的哥哥你怎麼不去?」穆子羽抱著最後的希望,想把包袱丟給鐘離域。
「因為我的娘子,不需旁人照顧。」鐘離域說完,把海願緊緊的擁進懷里,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鐘離域又是何等聰明的人,剛剛也是關系到鐘離所以才一時沒反應過來而已,經海願一扯,再想想若是真的有事,夜也一定會先通知自己的,所以也明白了哥哥的一番好意,當然是和海願趁此機會月兌身要緊。
「鐘離域,你等我有了娘子,氣的你半死。」穆子羽在鐘離域身後跳著腳,編起了順口溜來罵人,可不管他再是如何的嘴巴厲害,鐘離域已經擁著海願自在逍遙的消失在他的視線里了。而夜修長挺拔的身形卻撞進了穆子羽的視線,還很惹人討厭的說了一句︰「羽公子,請吧。」
「請吧。」穆子羽瞪了夜一眼,心里恨恨的想著,早知道你這個家伙偏心眼,當初就不該在重歡樓將你撈出來了。
「話說,夜,我知道其實二皇子沒有請我的對吧。不如我請你啊?」穆子羽的眼珠一轉,鬼點子就冒了出來。
「請我?」夜還是比較老實的,就算眼珠子又轉了三圈,腦子里面轉了五圈,也沒有想明白穆子羽這句話的意思,不知道他要請自己什麼。
「請你喝花酒去啊。今天是團圓節,人家兩個出雙入對、恩恩愛愛的,咱們兩個孤家寡人的,要是強湊成一對也不合適啊。我帶你去外面玩玩兒,找個漂亮姑娘和你湊對兒吧。」穆子羽說的天花亂墜的,眉毛挑的都要飛上天去了,話也說得沒一句正經。
「羽公子,還是往二皇子身邊請吧,二皇子真的把您想的緊呢。」夜很想把額頭的汗擦一擦,感覺最聰明的其實應該是二皇子才對。這不,二皇子一句話,差自己來請羽公子,現在放跑了主子和夫人,羽公子又不肯去見二皇子,偏偏就拉著自己東拉西扯,可不就是自己倒霉,無形中又被二皇子算計著做了炮灰嘛。
「唉,好吧,誰讓你們都是忠心不二的影子呢。我就只好……」穆子羽一邊哀嚎著,一邊跟著夜往鐘離域的臥房方向走去,只是說的很悲痛欲絕似的,下一刻身形突然一晃,從夜的身邊溜出老遠,等到夜馬上回神要跟上去的時候,穆子羽已經跑的更遠了,還不忘向夜警告著︰「別再追我了,二皇子那邊還等你呢。」再一晃身,穆子羽的身形已經飄出了高牆。
夜直到穆子羽的身形消失不見了,才回去復命,不過夜的臉上倒是沒有失職的懊惱,因為之前鐘離已經說過︰「請的來便請,若是請不來,能讓域先走了就好,其他的域自然會處理。」看了,這位二皇子確實高明,就連穆子羽不會去都已經算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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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願和鐘離域並肩走著,一雙手緊緊的交握在一起,十指相扣、一臉的幸福和甜蜜。
這還是海願穿越後第一次在晚上出來逛街的,現代的夜市有七彩通亮的霓虹燈,而之前小溪村到了晚上各家門前連燈籠都不舍得掛一只出來,基本就是日落而息了,所以今天能出來還是非常興奮的。
而且現在的街上遠比海願想象中的更為熱鬧,除了大街上的門戶前面都掛起了燈籠,就連窄巷、小街也是燈火不息的,加上走不多遠就會有幾處是出來擺攤子做買賣的,還有人挑著擔子或提著籃子在街頭巷尾叫賣的,所以那場景真的比電視上看到過的要真實而有趣的多。
「是隨便逛逛,還是要去哪里嗎?」拉著鐘離域溫暖的大手,海願開心自己居然還有這樣和他約會的機會。本來曾經以為阿丑消失之後就再也不會回來了,以為那一次的桃花鎮之行算是她今生唯一的一次約會呢,沒有想到竟然還能牽著心愛人的手,在如此熱鬧的街市上閑逛著。那滋味,真的是甜到了心窩的感覺。
「隨你,喜歡去哪里都好。」鐘離域在人皮面具後面的笑容有些僵硬,但眼底的溫柔和寵溺卻是真實的,柔的好像要溢出水來,聲音雖然低沉但帶著磁性,分外的好听。
「那就隨便逛逛吧,回去還要吃年夜飯,還要包小圓子呢,多走動一下,把剛剛的餃子都消化掉。」海願一笑,本來拉著鐘離域的手沒有放開,另一只胳膊又纏了上來,挽著鐘離域的手臂,緊貼著他一起走著。
鐘離域低頭看著依偎在自己身邊的海願,同樣的用另一只大手環過來拍了怕海願的手背,兩個人隨意的逛著,看到什麼有意思的東西還停下來看看,研究一番,而鐘離域的意思,多半就是買了的。
走了才不多一會兒,海願的手上就多了一包蜜餞,鐘離域的手里多了兩提的小點心,雖然海願說是要消化一番,但逛街時候邊走邊吃、邊吃邊買的習慣又怎麼能改的了呢。再走了一會兒,曦也被叫了出來,充當了臨時勞動力,兩只手上也都提了東西,從彩燈到零食加各式的小玩意一應俱全。
「姑娘,買個荷花燈吧,去河邊放了可以保一年的平安,保你和心上人成雙成對兒。」海願身邊多了一個老婦人,手上提著一個竹籃,里面放著一盞盞巴掌大小的荷花燈,而且那婦人嘴巴很甜,說的又好听,海願眨著眼楮正在看,鐘離域已經掏出塊兒銀子遞了過去。
「怎麼就買了呢,我又沒說要去河邊。」荷花燈都已經捧在手里了,海願卻還是心口不一的說著,一臉的嬌羞卻又滿眼的幸福。這大概就是所以女孩子的通病吧,明明心里喜歡,卻偏是要說反話。
「那就拿著,回家里養在水缸里。」鐘離域似乎就突然學會了穆子羽抬扛的本事,氣的海願就白了他一眼,還真沒听說有買了河燈,回家養在水缸里的。
「又不是鴨子也不是魚,養在水剛里能下蛋還是孵魚苗?」海願干脆不理鐘離域拉著曦問了有河的方向,竟然自己捧著荷花燈就跑了。
「海……」鐘離域張口欲呼,海願就已經跑的遠了,加上前後的人又多,鐘離域忙跟著追過去,卻被人群一檔,一下就失了海願的影子了。
「曦。」鐘離域馬上叫曦一聲,意思是吩咐曦也快去找,曦會意過來身形一閃就往海願剛剛跑走的方向找了過去,鐘離域也撥開人群,仔細的搜尋著海願的身影。
海願本來是撒嬌,加上對鐘離域過分的相信了,跑了半天竟然都沒有回頭,等到前面已經隱隱的能夠听到水聲了,才轉過頭來,但本來以為鐘離域就在自己身後的,此時卻發現根本連同曦一起都沒了影子。
「域!曦?」海願看看周圍陌生的人群,輕輕叫了兩聲,但沒有回應。海願忙又往回走了一段,希望就能迎上過來的鐘離域,卻發現根本就找不見他的影子了。而且現在往河邊來放燈的人也越來越多,人群擠在一起,海願想要擠到人群里去找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也不敢,只能盡量撿人少的地方找找,實在是怕人多擁擠,再傷到了寶寶。
又找了一會兒,海願知道這樣也不是辦法,既然走散了,那最好的辦法就是自己先回家,再叫人出來找鐘離域,他的人就一定會有找他的法子的。只是海願幾天前進京城的時候是坐在馬車上,還把簾子都遮擋的嚴嚴實實的,現在的海願根本就是路痴,所以只能找人問路了。
拉住了身邊一個看似很面善的中年婦女,海願禮貌的躬身施禮才問道︰「大姐,請問下,瑾王府的方向怎麼走?」
「向西兩條街,再向北一條街,轉過陳家鋪子往南就是了。」那婦人倒是熱心,一邊給海願說著一邊指著方向,只是海願听的卻不怎麼明白了。因為她不善于分辨東、南、西、北,若是說往左往右她還能記得住,只是現在什麼西兩條街,北一條街的,壓根就沒明白過來。
「大姐,麻煩您能不能給我帶個路呢,我實在不是本地人,您說的我全沒記住。」海願尷尬的說著,很不情願的承認了自己是路痴的事實。
「你再找別人吧,我還急著回家哄孩子呢。」那婦人忙擺了擺手,轉頭就走了。留下海願還站在那里琢磨著︰這位大姐心真寬啊,孩子在家還大晚上的出來溜達,讓她帶個路卻又著急了。
沒辦法,海願也不打算一直就求人,想先試試自己找一找看看,然後再邊走邊問好了。抬起頭,海願把當初在學校里學的那些天文地理都從腦袋里掏了出來,比對著天上的那一顆是北斗星,努力的辨別出西邊的方向,準備先走兩條街看看。
西邊也夠熱鬧,海願走不多遠又到了一個夜市,這里雖然不是很大,但看起來應該是那種賣東西比較實惠便宜,適應普通老百姓的檔次的夜市。因為來這里的人比之前的市場的人又多了不少,而且聲音也嘈雜的多,很多人都擠在某一個攤子上,盡力的討價還價一番。
海願已經沒有了看熱鬧的心情,打算快點穿街而過,只是才進了市場沒多遠,前面就吵鬧起來,仔細一听像是有人打架,原來是遇到了一個小賊,偷了攤主的幾個包子,卻被攤主和幾個顧客一下就抓住了,亂哄哄的鬧成了一團,有吵著報關的,有說先饒了吧,還有人要先打一頓教訓一下。
海願見那里太鬧騰,忙往邊上閃開些,怕人群擁擠過頭了,再亂鬧起來推倒了自己。正在想著,那圈子里的小賊就看準了一個機會,怕挨打又怕被送關,突然掙月兌開抓著他的攤主的手,一溜煙就跑了出來。里面的人一下沒留神,再發現的時候就嚷了起來,有的趕緊就追,有的看手邊有什麼家伙也抄上了,還有的就是為了跟著看熱鬧的,也亂哄哄的跟著跑了過來。
海願本來已經閃到了邊上,只是人太多,又是亂糟糟的一起往上擁,路一下就更狹窄了,海願趕緊就往身後的一條小巷里閃了進去,起碼那里現在沒人,進去先把人群避開就好。只是海願進了巷子,就看到那些人群還是吵鬧著,久久不散,還將巷子口給堵住了。
海願實在怕再耽誤了,鐘離域找不到自己著急,就往巷子的里面看了看,發現這條巷子並不深,從這邊就能夠看到另一邊出口街上的光亮,就打算干脆從小巷穿過去,等于多饒開一條街而已,到時候再拐回來就好了,所以便掉頭往另一邊走去。
本來海願想的是不錯,小巷也不長,兩邊的光亮都能夠照路,海願快步的走出巷子,就按照自己預想的那樣拐了回來,只是她沒有注意,其實這條小巷開口是個斜角,海願再轉回來的方向就偏了一點,等到走了一個街口再轉北就更偏了。海願圍著意想中的位置去找那個婦人說的陳家老鋪,卻怎麼都找不到了。
「好像是這邊?還是另一邊?」海願仔細的分辨著,再試試往回走,希望能夠調整方向再走回去,卻感覺始終走的路都不像,只好又拉住一個路人,問著︰「請問,瑾王府的方向怎麼走?」
「回頭走兩條街,往西。」這個人明顯比較不耐煩,說的也不怎麼詳細,海願听了點點頭,說了聲「謝謝」,雖然不太明白,但也不好意思馬上再問別人,便回頭又走了兩條街,這次從街口出來,卻發現這里不是十字路口,而是一個中心小廣場一樣的地方,前後左右有六條巷口,海願看著這幾個巷子口,卻不知道究竟往哪一邊走好了。
「請問……哎呀。」海願剛剛準備再找人問一下,卻感覺身後猛的被人撞了一下,身子一踉蹌就差點摔倒,好在剛剛海願要問路的那個人扶了她一下,才沒有摔倒。
「姑娘你沒事吧。」那人好心的問著,海願站直了身子扶了下腰,感覺身上不疼,肚子好像也沒事,就笑著搖了搖頭,卻听到那人又好心的問著︰「那你看看丟了什麼東西沒有?剛剛撞你的那個好像……」
海願一听,這才明白,原來剛剛是小偷的伎倆,也搖了搖頭,說道︰「謝謝,我沒帶什麼貴重東西在身上的。」只是,海願才說完,就猛的想起,之前二皇子鐘離給自己的那個紅珊瑚的佛珠來。之前包餃子的時候海願怕被面粉弄髒了,就摘下來,放在了懷里,之後就忘了帶上,現在一模,果然沒有了。
「不,不對,我丟了東西了。」海願忙叫了起來。雖然不知道那串佛珠到底值多少錢,但想想那是鐘離域的哥哥送給自己的見面禮,就是這份情意也夠大、夠深了,才一天不到就讓自己弄丟了實在又說不過去了。
「啊,真的丟了東西!來人,抓賊。」那人見海願臉色一下就變了,也想到或許是什麼要緊的東西,忙幫著海願吼了起來,只是這一吼,後面的人聲一下就大了起來,才一會兒的功夫,就有好大一群人圍攏了上來,為首的那個海願看著面熟,仔細一想,竟然是剛剛那個市場里丟了包子抓了小賊的攤主。
「姑娘,丟了什麼東西?小賊往哪個方向跑了?」那個攤主手里還抄著一根很粗的 面杖,又從剛才追到了現在,看來這抓賊的決心不小。
「一串紅珊瑚的佛珠,很要緊的。」海願忙著急的說著,旁邊剛剛扶了海願的人也往前一指,說賊就往那個方向跑了,那攤主就帶著人去追,臨走了還不忘囑咐海願︰「姑娘你先在這里等等,今天一定把那個小賊抓住,他可是慣偷,一直就在這附近偷東西的。」說完,那一群人就浩浩蕩蕩的又追了下去。
看著那一群人追過去的方向,海願就總是感覺心神不寧的,先不說她的那串佛珠,其實海願只是在乎那其中的意義,但看著這麼多的人又如此激動的去追賊,心里就有些擔心起那個小賊來。左想右想都覺得不妥,干脆也往那些人一起的方向走去了。
前面又走了不遠,那群人就猛的停了下來,圍攏成一圈大聲的叫嚷著,似乎是抓到了,又或是將那賊堵在了哪里,再逃不掉了。海願看著那群人心里就發毛,但緊接著里面竟然傳來了一聲慘叫,接著就是一通嘶嚎的哭聲。那哭聲淒慘哀怨,像是個女人的聲音,還隱約的能夠听到那女人在求著什麼。
「小豆只是一時錯念,求你們放過他吧。」
「別打,求求你們別打了,他還是個孩子啊!」那女人的聲音越來越啞,卻是氣喘的盡力喊著,只是里面的亂罵聲連成了一片,還有喊打聲,幾乎將那女人的聲音蓋住了,很快就听不真切了。
海願在圈子外面就听了幾句,就猛然听到了「孩子」兩個字,心里猛的一抽,同樣的一股母性油然而生,也顧不得許多,撥開人群就擠了進去。
人群中間地上爬伏著一個破衣爛衫的婦人,頭發散亂的都遮住了臉頰,露出來的皮膚也都是髒的,雙腿似乎不好使,爬在地上用一雙滿是髒土的手支撐著身體往前爬著,爬向了前面一個瘦小的人影,那個人被兩三個人推倒在地上,拳打腳踢,發出忍痛的一聲聲悶吭。
海願沒有想到被抓住的小賊會是這樣的下場,居然就這樣按在地上亂用死刑,再看看那個滿臉淚痕哭的淒慘卻又無力制止的女人,海願快步沖了進來,高聲叫了一聲︰「別打了。」
那里面正在動手的人咋一听到一個清脆的聲音並沒有如何在意,何況那聲音里還帶著幾分的嬌柔,手下不停,腳下踢的反而更用力了。海願見自己叫了一聲沒有作用,再看看那個滾在地上的人影已經漸漸都停止了掙扎,就只剩下緊緊抱著頭臉蜷縮成了一團,那瘦小的身子顯得更單薄了,讓海願心里就是一疼,想都沒想的就沖了過去,使出全身的力氣拉住了一個正在揮著拳頭的男人的胳膊,用力的止住了他落下的拳頭。
「住手,再這樣會出人命的。」海願雖然制止了一個人,但其他人還是沒有停手,海願又大聲的吼了一聲,那聲音里雖然還帶著幾分的柔女敕,但那一股氣勢卻是不容小視的,雖然不是晴天霹靂一般的震撼,卻也是聲動人心。
那幾個正在動手的人終于被這一生呵斥的停了下來,才看清楚面前站著的是一個較小單薄的女子,身形玲瓏,肩膀縴瘦,腰肢卻略顯雍容,像是一個孕婦!見到是這樣一個女人,那幾個男子才徹底停下手來。
海願忙蹲子去檢查那個在地上縮成一團的身影,那個小身子看起來還不過是個小小的少年而已,單獨看那身形也不過就是十二、三歲而已,而且顯然是被打的麻木了,即使那些人停下了手,還瑟縮的蜷縮成一團,即使海願伸手輕輕的拍了拍他,卻還是沒有動靜。
「好了,他們不打你了。別怕,起來吧。」海願柔聲的安慰著,小手輕輕的在他的背上一下下拍著,見那個人影動了一下,又輕輕的托著他的頭,將他扶了起來。這時候,海願才看清楚,那果然是個孩子,雖然那臉上已經髒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又青紫了幾處,但容顏稚女敕,看上去果然年紀不大。
「活動一下,看看哪里傷了,要不要去看看大夫?」海願伸手幫那個少年攏了攏頭上的亂發,用手指輕輕的觸了觸他破裂的眉骨,那少年一疼,馬上向後縮著身子,用一雙修長的晶亮的桃花眼向海願看過去,眼底有著戒備和憤恨。
「對不起,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眼楮有沒有事,不是故意要弄疼你的。」發現那少年的眼楮雖然腫了,而且眉骨還在流血,但那雙眼楮卻是晶亮的,海願才松了口氣,轉而對著那幾個剛剛動手的人說道︰「人都打成這樣了,也抵上那幾個包子了,算了吧。」
听到海願這麼說,那個舉著 面杖的攤主沒有說話,但剛剛他沒出手,倒是顯得不是太過在意了。卻有人又說道︰「他還偷了別的呢,他是慣偷,這次不教訓好了,下次再犯。」「對啊,我們都是窮人,怎麼經得住他這樣反復的禍害。」「現在小小年紀就做偷兒,將來就是大盜,到時候禍害的人就多了。」那些激動的人顯然沒有馬上就善罷甘休的道理,你一言、我一語的叫囂著,似乎沒有就這樣算了的意思。
而那個一直爬伏在地上的婦人這個時候也制止了哭嚎,卻還在哽咽抽泣著,听到眾人的話忙由爬著的姿勢改成了跪著,只是雙腿用不上力,還是和爬著的姿勢差不多,卻是用頭一直的觸地,哀求著︰「小豆去偷都是因為我啊,我身子有病,治病要好多的錢,是我不對,我這個做娘的沒有教育好,求你們別打小豆了,就把我打死吧。沒有了我的拖累,小豆一個人不用偷也能活的很好啊。」
那婦人哭的悲切,叫小豆的少年听的辛酸,加上心疼自己的母親,顧不得身上有傷,跪爬著到了那個婦人的身邊,伸手扶起了婦人,也哭著勸著︰「娘,都是小豆沒用,養不活您,也沒錢給您治病,您起來,起來啊,別為小豆求情,小豆該死。」那少年又向著人群磕頭說道︰「別為難我娘,我娘太苦了,都是我的錯,你們打我吧,但求你們別把我打死了,我還要養活我娘。」
母子兩個一邊磕頭,一邊痛哭著,轉而,小豆好像又想起了什麼,「撲通」一聲撲到海願的面前,將懷里的那串紅珊瑚的佛珠掏了出來,雙手捧著到了海願的面前說道︰「東西換給您,我不知道這東西矜貴,還當是普通的珠子,就想要買點錢給我娘換幾個包子,再抓一貼藥的。」原來小豆是以為這些人都是海願不依不饒的叫來的。
「這,這就是尋常的東西,不值錢的,不是你偷的,是我送的。」海願看著跪在自己面前一直磕頭的小豆,心一下就縮了起來,忙解釋著,隨即又向眾人說道︰「不是他偷的,大家誤會了,是我弄錯了,我送給他的,大家散了吧。放了他們母子,他們知道感恩,以後就不會去偷了。」
「是啊,不偷了,小豆一定不去偷了,我會好好教育他的。求求你們,就放過他吧。」那婦人還在磕頭求著,又跪爬到小豆的身邊,雙手把小豆的頭狠狠的按在地上,帶著眼淚呵斥著︰「說啊,保證不偷了,以後娘就是餓死、病死,也不吃你偷來的東西了;更不能吃你用偷來的錢、物換來的藥,那是虧了良心,娘會遭天譴的。」說完,母子兩個又抱頭哭成了一團。
看著地上哭成一團的母子,再听著那一聲聲淒慘的保證,那些百姓也不是鐵打的心腸,而且大部分也都是窮人,能夠體諒窮人的苦,跟著唏噓了一陣,又呵斥了幾聲之後也就散開了。
人群散開,就剩下那一對還在抽泣的母子,還有海願愣愣的蹲在那里,看著那個小豆塞回到自己手里的佛珠,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豆,這個,這個送你吧,換的錢應該夠你們母子一生無憂了,只是記得以後別偷了,好好的過日子,給你娘看好了病,你還要讀書、識字,讀了聖賢書就知道理了,以後眼界寬了,不用偷也能養活你娘了。」海願把手里的紅珊瑚佛珠塞在了小的手里,勸著。她琢磨著二皇子送的東西,怎麼說也不會是尋常的東西,這對母子過的仔細點,應該可以過上好久的。
「這,這不行,夫人您不追究就好了,我們本來就錯,不能再要您的東西了。謝謝,謝謝了。小豆,快磕頭,謝謝夫人不和你計較。」那婦人听海願說賣了這串珠子就可以一生無憂了,更不敢要,忙把佛珠從小豆的手里扣出來,重新塞回到海願的手里,一邊按著小豆磕頭,一邊謝著。
看著人家給自己磕頭,海願就慌了,忙伸手去扶,卻又拉不動,那婦人就一直和小豆磕頭,哭的卻又更傷心了。
海願的心里發酸,疼的難受,忙用雙手都攙住那個婦人,焦急的說著︰「快別這樣了,我受不起的,況且,男兒膝下有黃金,你讓他給我磕的這幾個頭可是矜貴的很,這串佛珠真的送給你們了,只要記得,以後好好過日子就好了,千萬要走正路知道嗎?」說完,海願將佛珠往那婦人的手里一塞,干脆站起身來就走,而且防止那婦人讓小豆追來還東西,慌不擇路的低頭走的很快。
走了一會兒,海願沒見小豆追來,才松了口氣停了下來,只是這次再抬頭一看,心就開始往下沉,原來剛剛沒看路,現在所在的這條街跟剛剛走過的完全不一樣,根本就是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而且究竟瑾王府在哪個方向,海願就更不知道了。
「呃,這邊?還是這邊?」海願再次迷茫起來,對于東西南北的分辨也根本就不起作用了,看著面前根本就沒有一點印象的路,交集起來。
「這邊才對,笨。」身後猛的響起了熟悉的聲音,接著就是一雙有力的手臂將海願的身子擁進了溫暖的懷抱,海願不用回頭就知道那是誰的懷抱,而隨著鐘離域身上那特有的梔子花香竄進鼻息,海願的心也安定了下來,剛剛因為迷路和走失的彷徨無助瞬間就被他溫暖的懷抱沖的煙消雲散了。
「我是笨。」將小腦袋靠在鐘離域寬闊結實的胸膛上,海願深深的吸了口氣,感受著他特有的味道,海願終于知道,自己的倔 和堅強在這里男人的懷里就只剩下依賴了。這不是一種怯懦,也不是頹廢,而根本就是一種深深的信任。她完全的信任他、依賴他、把他的懷抱,他的臂彎當成了最舒適、安心的港灣。「主上、主子。」曦的聲音從後面響起,接著就躍到海願的面前,單膝跪在地上,雙手向上捧上了一樣東西,海願低頭一看,竟然是她剛剛送給小豆母子的那串紅珊瑚佛珠。
「鐘離域,你怎麼這樣?那對母子多可憐啊,這東西我知道矜貴,知道是哥哥送給我的見面禮,意義不同的。只是東西再好放在那里也就是個死物,但是賣了它卻可以救活兩個人,並且讓一個少年走上正途,這是多麼大的一件用途啊。」海願急了,從鐘離域的懷里掙月兌出來,掐著已經不夠縴細的小蠻腰,做出凶狠的水壺狀用一根指頭點著鐘離域的胸膛,很正義凜然的教育著。
「曦,送回去,你主子我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再要回來的道理。而且這串佛珠根本就是哥哥送我的,我絕對有權處置。」海願把曦捧到面前的紅珊瑚佛珠一推,一身正氣的說著。
隨即,看都不再看那個她認為是冷血的鐘離域一眼,仰著頭、雄赳赳氣昂昂的大步走了。只是走了幾步又轉頭問了一句︰「曦,你先告訴我,回家的方向是不是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