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釧說︰「晚了,睡吧。」這一句話就好像是一個炸雷,將海願劈的外焦里女敕,站在那里自額角垂下了兩根黑線。並且在自我催眠著︰我沒听見,我沒听見。
看著呆呆站在那里的海願,鐘離釧發現自己還是很想笑,他更發現,這一夜又一天的相處,這個女人讓自己比平時笑的都多,都要來的真心。鐘離釧的視線在殿里一掃,隨即到了牆邊,那里懸掛著一把寶劍,據說是件上古神器,外面的鯊魚皮劍鞘散發著黑亮的光澤,過去伸手拉劍出鞘,那劍身也是黑色的,但卻有一縷暗黑色的寒光乍起,一股寒氣直沖過來。
看鐘離釧過去伸手拉出了一把寶劍,海願反而不怕了,大不了一死,又不是沒死過。只是想不到這個白天看上去還有點像是好人的壞人到了夜晚就可以化身成魔,要麼動強,要麼殺人。
只是,鐘離釧的寶劍沒有如海願想的那樣揮下來,而是拿著去了床邊,把那把寶劍端端正正的擺在了床的中央,然後才轉身向海願問道︰「這樣可以了,你選哪邊?」
「呃……里面吧。」看著鐘離釧的動作,海願才明白過來,以前是听過類似的故事的,好像就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一起,只有一張床,中間就放了一把雙刃劍,以示兩人的清白。只是海願沒有想到,鐘離釧居然會這樣做。
海願悻悻的往床里爬過去,和衣躺了下來,面前中間是那把寒氣逼人的劍,再之後就看到鐘離釧在床邊坐了下來,然後側身一只手撐著頭,斜倚著枕頭看著海願,看得海願心里一毛,想都沒想就開口說道︰「看什麼看,睡覺。」
「哈哈哈,好,睡覺。」鐘離釧的聲音很洪亮,那笑聲絕對是發自肺腑的,然後把撐著頭的手放了下來,仰面的躺在了松軟的枕頭上,閉上了那雙虎目。
如果說身邊多出這樣一個男人,海願不緊張是假的,但是身邊一個身位之隔的鐘離釧真的躺的很老實,甚至他連腳上的靴子都沒有月兌,眼楮雖然是閉著的,但是海願可以感覺到他有些粗的呼吸。海願也靜了下來,不動也不出聲,拉過枕頭擁在懷里,海願也閉上了眼楮。
她知道鐘離釧不是君子,但也知道此時的他更不是偽君子,因為他身上有一種隱忍和平和,那是一種感覺,讓海願感覺到了。忽然,海願就想起了鐘離釧下午說過的那句話︰那張床是為你準備的,小一點,是不想讓你有機會離我太遠。
「一夜而已,睡吧。」鐘離釧輕輕的嘆了口氣,喉結因為說話而上下滾動著,那聲音竟然有絲的惋惜。是啊,就一夜而已,過了今夜,她和自己再無交集了。鐘離釧還記得和她說過的「明天我送你回去。」
一種莫名的信任讓海願點了點頭,也不知道鐘離釧能不能看到。過了不知道多久,海願發出了深沉平穩的呼吸聲,她實在太累了。昨晚幾乎一夜沒睡,即使昏倒了也是被夢魘糾纏的;而早上又那樣的痛哭了一場,眼楮很干澀。所以本來緊張的情緒在感覺到那種信任之後放松下來,也很快就睡了過去。
又過了一會兒,鐘離釧才慢慢的睜開了眼楮,看著面前很近的女人,她睡的很安心,從輕輕的鼾聲就可以感覺出來。而那張平靜的睡顏其實算不上絕美動人的,但她臉上的笑意和信任卻很讓鐘離釧震撼,她為什麼就可以輕易的放下戒心,如此容易的相信自己呢?但鐘離釧不得不承認,被人信任的感覺真的很好。
伸出手去,鐘離釧將二人中間的那把劍小心翼翼的移開了,他不是正人君子,他只是想讓她睡的安心而已。而現在,他真的想再和她靠近一點,不為別的,只因為貪戀她身上的那股馨香。
靠近海願的身邊,鐘離釧卻沒有擁她入懷,怕破壞了那份恬靜。單單這樣近的距離就已經讓鐘離釧滿足了,他甚至沒有想過,原來自己居然是這麼容易滿足的人。
海願身上的味道甜甜的,很淡;嗅著她特有的使自己安心的味道,鐘離釧竟然也有了睡意。而且是自他成年之後,第一次身邊有個女人,卻可以安心睡著的第一晚。他不動她,因為他有過太多的女人,也因為她根本就不是那種用來解除*的女人,而是一面可以讓自己平和的聖碑。
不是多麼的和諧與唯美的畫面,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形躺在同一張床上,中間幾乎沒有距離,但卻沒有一點點的接觸,都平靜安心的睡著,隨著燭火的燃盡,殿內只剩下一片黑暗和兩個人沉沉的呼吸。
曦躲在暗處,將這一切都看在眼底,但這一切也令她乍舌,她不敢相信在自己眼前的會是那位暴戾、婬/邪而出名的太子殿下。
第一縷陽光從窗紗透進來的時候,鐘離釧睜開了眼楮,映入眼簾的就是海願的那張嬌俏的小臉。她仍然是抱著枕頭,把頭埋進去,整個身子也是蜷縮的,像是一只慵懶的小貓。
鐘離釧的視線在海願的臉上流連著,這張臉他實在不陌生,因為當她還是海剎的時候,他是她的主子,雖然還沒有那麼親密的接觸過,但他也不是沒有機會將她看清楚;而現在再看的時候,卻發現直到現在他都沒有看清她。
想要繼續將海願從頭仔細看清楚,鐘離釧的眼神意外的看到了海願發間的那只桃木發簪,很普通的一根簪子,小巧的桃花圖案,手工也並不精巧,但在鐘離釧的印象里,從幾天前再見到她第一眼,她好像就是帶著的,而且除了這支簪子再沒有了其他飾物。也許,這只發簪對她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鐘離釧的手忍不住好奇的伸出來,捏住那只發簪輕輕的拉出來,海願那一頭如絲、入瀑的秀發就散落下來,散在枕上,垂在鬢間。將那只發簪拿在手里仔細的看著,鐘離釧發現這只發簪簡直有些寒酸。
才看著,海願就醒了,睜開眼楮就看到鐘離釧瞪著一雙虎目,總算沒有盯著自己看,卻是看著自己的那根桃花發簪的,小手往頭上一模,一頭秀發也散落了下來,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出來嚷著︰「還給我。」
「有什麼深意嗎?」鐘離釧把手里的發簪遞了回去,但心里十分明白,那根發簪配不上她,但若不是別有深意,她不會那樣仔細的一直帶著。
「他送的。」海願沒有說是誰,她不想說假話,可也沒法說明白,送她木簪的是阿丑,但也是鐘離域。
「……」默不作聲,心里發苦,鐘離釧從床上起身,到門口雙手推開了大殿的門。門口的陽光宣泄進來,刺的鐘離釧的眼楮有些發疼、發酸。
「來人,梳洗。」鐘離釧一聲吩咐,馬上就有候在外面的宮女捧著銀盆和布巾依次走了進來,還有內侍特別抬著一面屏風,將那張床隔開,然後又有宮女捧著衣服進來,幫海願把衣服也換了,服侍她梳洗。
等海願從屏風後面出來的時候,鐘離釧的衣服換了,臉也洗了,依然是威風煞氣的模樣,鐵塔般的站著;昨日的那抹柔和與朋友似的舒緩卻不見了。
「吃了飯,我送你回去。」這是鐘離釧在海願走出這間朝祥宮之前,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好像也是和海願這一世說的最後一句話。
當海願從朝祥宮再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的老高了,她沒有被帶上之前來時候的那條小路,而是被直接帶到了宮門口,門口已經停了一輛馬車。這時候海願才知道,原來鐘離釧說的送自己回去,並不是回到晚棲閣,而是要送她回瑾王府的。
看著在自己身前幾步一直默不作聲,而且是準備上馬的鐘離釧,海願低聲說了聲︰「謝謝。」然後上了馬車。
馬車的簾子放下來的時候,鐘離釧才從馬上回頭,但簾子已經遮擋住了他的視線,再看不到海願的那張臉了。
「駕。」鐘離釧雙腳一夾馬月復,催動胯下的戰馬先行起來。他不想再多看一眼,因為怕下一刻自己會拉轉馬頭,如之前一樣的踢翻那輛馬車,親自把她從車里抱出來。
馬車停下來的時候,海願掀起簾子就看到了瑾王府的大門,但卻只有自己的一輛馬車停在門口,而那個說送自己回來的太子殿下卻沒有了影子。不知道是提前走了,還是根本就沒有跟著來。
而當曦出現,將海願從車上扶下來的時候,海願才順著曦的目光向前面小街的拐角處看去,那里也看不到人,卻有一個斜斜的影子從轉角處露出一點點,那影子很高大,被陽光拉的有些變形。
鐘離釧直到看著海願走進了那扇瑾王府的大門,才拉轉了馬頭,雙腿猛的一夾馬月復,讓身下的戰馬飛奔起來。雖然還是在街上,但那馬蹄翻飛掠起的風沙才能掩住一點心中的酸澀。一直到奔出城去,又不知道奔了多久,直到胯下的戰馬都出了一身的汗,鐘離釧也感覺拉動韁繩的手臂都開始酸麻了,才收了收韁繩,整個人從馬上翻下來。
這是個不知名的地方,一片草地加一池碧水,鐘離釧一個人伸展開四肢仰躺在草地上,望著明亮的太空,讓刺眼的陽光把眼楮曬的生疼才閉起來,心中空無一物,好像整個人也空了一般……
「夫人!」海願來到瑾王府腰門的時候,帶路的管家退了出去,夜迎了出來,見到海願就是一喜,隨即神色又是一暗。
「域怎麼了?」看到過來接自己的竟然是夜,海願的心就是一沉,按道理說,自己從皇宮能順利的出來,最先來接自己的應該是鐘離域才對,可現在只有夜,而且看夜的神情也明顯不對。
「主子在臥室,還沒有醒。」夜還沒說完,海願就慌忙的往後面跑了過去。曦連忙跟上,在海願身側護衛著,擔心她跑的急會絆倒。
推開鐘離域臥室的房門,就聞到了一股藥味,海願邁步直奔里面,最先看到的是兩個御醫圍在床邊,走進了才看到御醫給鐘離域在針灸。而鐘離域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脖頸處還有一處傷口,雖然已經結痂,但和他白皙的脖頸還是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讓海願看了觸目驚心。
「怎麼會這樣的?」海願沒有馬上上前,怕影響了御醫行針,而是轉身焦急的問著夜。她並不知道鐘離域自罰進宗祠的事情,所以才分開三天,回來就看到鐘離域這樣子躺在床上,覺得太突然了,而且難以接受。
「主子做錯了事,在宗祠自罰三日。可昨晚主子從宗祠出來就昏倒了,御醫查過說是中毒,但什麼毒卻不知道,所以還無法解毒,只好用銀針將主子身體里的毒素一點點的吸出來。」咬了咬牙,當著御醫的面卻不能全部說明白。其實,鐘離域昨天晚上出來的時候對夜有過交代的。
「這個看看行不行,域當初給我解毒就是用了這個。」海願一下就想起了自己身上帶著的冰魄,忙從懷里拿出了那個小荷包,遞給了曦,讓曦去交給御醫看看。
「好了,好了,這冰魄可解奇毒,有此聖物,瑾王的毒可以無憂了。」御醫看了一眼就喜上眉梢了,若是救不活瑾王,他們的腦袋都不保;現在可好了,瑾王的性命連同他們的腦袋都可以保住了。
而御醫卻沒有用冰魄泡水,估計是怕效果來的太慢,而是直接將冰魄放入了鐘離域的口中,讓他含著。連同他身上的那些銀針也拔下去了,有了冰魄,這些法子都不用了。
「夫人請放心,瑾王吉人天相,冰魄在口中含服半個時辰就會醒來,然後再每日泡水飲用,毒素就可以慢慢清除了。」御醫說完,就退到了一邊,讓出地方讓海願上前。
海願來到床邊坐下,就看到鐘離域的眼瞼都有些微微發青,不知道是沒有睡好,還是因為中毒,一張絕美的臉蒼白如紙,就連呼吸都是淺淺的。這樣的鐘離域,海願見過,那是在迷惘山林的時候,他被雷擊中了,從樹上摔下來的時候。
而此時再見,一張是阿丑的臉,一張是鐘離域的臉,兩張臉重合在一起,讓海願的鼻子發酸,卻笑了出來,伸出小手輕輕的撫模上鐘離域的俊臉,指尖感覺到他的肌膚很細女敕、光滑,和之前阿丑的臉沒有半點相同,但坐在他身邊卻又有一種相同的感覺,就是安心。
「域,我回來了。」海願輕聲的說著,然後就是靜靜的等。一個時辰應該是兩個小時,海願和屋里的人都沒有再說話,只有耳力極佳的夜和曦才能听到幾個人發出的輕微呼吸聲。
感覺好像過了好久,海願的余光發現夜的腳步移動了一下,然後長出了口氣。海願就忙把視線緊緊的盯著鐘離域的臉,果然發現他的睫毛輕輕的顫了顫,然後就是一個深呼吸。
「醒了!」海願驚喜的一笑,她知道最先發現鐘離域醒來的應該是夜,因為夜有著很高的內功,而且在鐘離域身邊十多年,他的呼吸頻率夜是最了解的。
御醫也忙上前來,拉過鐘離域的手腕診脈,脈還沒有診完,鐘離域的眼楮就睜開了。曦忙給海願遞上一塊手帕,海願捧在鐘離域的口邊,接住了他吐出來的冰魄。
「海願……」鐘離域的嘴唇有些發麻,一半是因為毒性的關系,一半是因為冰魄的寒氣,叫出來的名字有些發硬,但無疑卻是驚喜的。
「是我。」海願笑了,笑的很燦爛。雖然沒有想到會如此快的再相見,卻真的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
「退下吧。」看了看身邊的御醫,鐘離域揮了揮手。御醫馬上就識趣的退了下去。看著旁人都走了,鐘離域才上下的仔細的打量了一下海願,微微一笑,帶著點歉意的說道︰「讓你擔心了吧。」
「做了什麼錯事,要去宗祠受罰?」海願下意識的就明白,應該是為了自己才對,只是沒有想到他的犧牲會這麼大,一直盡量展露的笑容也有些酸澀了。
看到海願的笑容僵硬了,鐘離域就知道她想到了什麼,怕她心中愧疚,淡然一笑,勸慰著︰「不完全是因為你,還為了羽,還有哥哥,還有很多的人,成敗在此一舉。」鐘離域伸出大手,輕輕的撫上了海願的臉,指尖在她的面頰上輕輕的滑動,感覺著她臉上細膩如凝脂的肌膚,還有那溫溫的熱度,很真實,讓他終于可以安心了。
海願溫柔的一笑,和鐘離域的大手緊緊的扣在一起。知道他有太多的事情要承擔,替他心痛,卻別無他法,幫不了他,只想要安心的陪著他就好。
「夜,羽那邊有消息了嗎?」鐘離域從床上坐起身來,感覺頭還有些發沉,但另一邊卻更為緊急,因為他的緣故,時間拖延了一天,羽是不是就已經闖進了皇陵?
「主子,兩日前,冷姑娘就已經趕去了皇陵,羽公子雖然沒有傳來消息,但應該不會太過危險的。」夜口中的冷姑娘就是冷月痕,本來她是受了鐘離域的托付要守著海願的,只是穆子羽獨闖皇陵的凶險更大,所以鐘離域才告訴月痕趕過去幫忙的。
這也是太子鐘離釧為什麼就能順利將海願從晚棲閣帶走的原因,如果冷月痕還在那里的話,海願和鐘離釧之間也就不會有那樣的一番交集了。
鐘離域點了點頭,眉頭卻皺了起來,思緒漸漸飄遠,想著在宗祠里的種種,又抬起頭來,向夜說道︰「傳令風情樓,放出消息說要去皇陵追凶,擒天啟國二十五年前的叛逆。」
「主子!」听了鐘離域的話,夜就是一愣。听說二十五年前天啟國鐘離氏一脈是有一場浩劫,但那時候鐘離域還沒有出生呢,怎麼才在宗祠關了三個晚上,就突然把這樁事情牽了出來?而且,那場鐘離氏的浩劫突然而發,又突然而滅,知道其中真相的人少之有少,而幾個後來出世的皇子也都不知道詳情,現在幾乎就成了天啟國的一個謎了。
「去吧,不把這個消息放出來,事情永遠都糾纏不清了。」鐘離域很堅定的說著,夜沒有再問,而是飛身出去傳信了。曦看到夜也走了,忙退了出去,把這里留給了鐘離域和海願兩個人好好的相聚。
「域,事情會不會……會不會關乎皇後和太子?」海願想了一下,本來不想過問,但又想到了那本來就不像好人、但其實真的不是很壞的鐘離釧。兩夜一日的相處,讓海願明白了一句話︰世上沒有好人,只有對你好的人。而對于海願來說,鐘離釧就是那個對她還算好的人。
「有關。」鐘離域沒有任何考慮就直接回答出來。然後抬頭看著海願,握著她的手說道︰「只是我沒有想到,昨晚將我從宗祠里放出來的居然是他。」
「他昨晚是去了你那里!」海願猛的一顫,再看看鐘離域那蒼白的臉色,想起了夜說鐘離域中的毒,眼神里有一些失望飄過。她剛剛以為鐘離釧不是很壞,可他昨晚突然出去那麼久,原來是去宗祠害鐘離域了!
「他放我出來,又替我向父皇稟告,說我中毒頗深,要馬上回府救治。如果不是他,只怕我真的要在宗祠里等到毒發身亡了。」這也是鐘離域奇怪的原因之一,他本來以為,就算自己沒有中毒,皇後娘娘和鐘離釧也沒有那麼容易就讓自己出來的,而當時自己確實中毒頗深,雖然不至于危及性命,但多延遲一刻必然多一份危險,也會關乎全局的成敗。
「你是說,不是鐘離釧下毒害你,還是他將你救出來的?」海願听明白了,但同鐘離域一樣的吃驚。她覺得鐘離釧或許不壞,但絕談不上是好人,而且就連幾日前自己被留在皇宮里,也是太子和皇後用的詭計,可是才幾天的時間,為何就有如此大的改變?
看到鐘離域點頭,海願又想到了昨天,有內侍來傳喚,說皇後娘娘傳喚太子殿下過去。鐘離釧本來是打算關門不見的,卻又走了,原來竟然去救了鐘離域出來!百思不得其解。更不明白的是,鐘離釧這樣做豈不是等于違背了他母後的意思?
「域,是太子殿下送我回來的。」看到鐘離域吃驚的表情,海願的唇瓣緊抿了一下,似乎心里有一絲的掙扎,才開口道︰「而且,兩日前的晚上,他將我帶到了朝祥宮。」
听到這里,鐘離域的心頭一震,默默的看向了海願,看著海願那張清澈的眼楮,看著她依然嬌俏的面容;同為男人,鐘離域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只是仍然沒有作聲。良久,才伸出雙臂,將海願擁進了懷里,覆上了她柔女敕甘甜的唇瓣。他已經明白,這個女人,又救了自己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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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記脆生生的耳光響起,鐘離釧頭都被大力打的歪向了一邊,而臉側馬上就顯出了鮮紅的五個指痕。
「你昨晚做的好事!放走了鐘離域,現在風情樓居然下了追凶令,而且是要去皇陵追凶。你可知道,那里的人是……」瑞皇後怒不可遏,但還是在最後收住了口風,一雙原本作勢很慈善的眼神、很端莊的容顏都猙獰了起來。
「父皇也只是叫鐘離域自罰三日而已,我不過是替父王想著,到了時辰才將他放出來而已,並沒有早上一刻。」鐘離釧仍舊跪著,卻沒有低頭,而是把頭、頸、背都挺的筆直。
「可我這幾日千方百計的留皇上在鳳秀宮,難道就是只是為了那幾日的歡愛嗎?我就是要你父皇忘了他之前說過的話,就算不能將鐘離域困死在那里,起碼讓他多留幾日也是好的。現在他一出來,風情樓的追凶令就下了,而放他出來的,居然是你!」
瑞皇後的手又抬了起來,卻又恨恨的停下,瞪著一臉無畏的鐘離釧,長嘆了一聲,語氣也再次平和起來︰「釧兒,你以為母後是為了誰呢?還不都是為了你。鐘離的才能、睿智在五個皇子中為最;鐘離域雖然不善武,但他幼年即表現出無比深沉的城府來;你卻性子乖張,做事莽撞,又常常太過情緒化,做事用的不是腦子卻是憑心而行,這樣最是吃虧的,不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你這太子位又怎麼能坐的安穩?」
鐘離釧露出一絲苦笑,定定的看著瑞皇後半響才說道︰「我與鐘離幾乎同時出生,我只早了不到半日,卻有幸為皇長子;我雖不及鐘離睿智,但我亦苦讀禮記、兵法多年;又悉心武學,馬上、步下皆有所長,論武藝也不輸給駐守邊關的鐘離潼;對于天啟的忠心也不會少過出使藍桐多年的鐘離燁;這太子之位我有如何坐不穩?」
「你以為你事事周全努力,就坐的穩嗎?試問如果不是母後全權周旋,你如今卻不知道要在邊關,還是藍桐呢,總之你能容身、立足之處遠沒有你想象中的大。為何才幾日,就突然有了這樣的荒唐想法?試問整個天啟,歷代許許多的皇帝,又有幾個是靠著真本事坐穩這江山的?」
瑞皇後略一思索,眼神里猛的一道精光閃過,心中已經有些了然,卻又不動聲色,把到了口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嘆了口氣說道︰「釧兒,你做事若是為了自己,母後不怪你;可若是為了情,母後也不怪你,卻要恥笑你。試想天下多少的女人,多少的美人,能入你懷的人還少嗎?」
「是。」鐘離釧咬緊了牙,本來剛毅的線條更加冷硬了起來,再不說話。天下能與他露水歡好的女人甚多,但唯有一個不可以;而獨獨就是那一個,讓他心中再無他人。
「回去吧,事已至此,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瑞皇後揮了揮手。鐘離釧才站起高壯的身子,一步步走了出去,背影依然剛毅,但心頭卻已經柔如一汪深水。
看著鐘離釧走出去的背影,瑞皇後的眼神越來越暗,然後揮手招來了一名暗衛︰「去查太子近來的活動,與何人最為密切。」
「是。」暗衛閃身消失了,皇後才走到梳妝台前,對著鏡子嫣然一笑,又恢復了之前那一張慈祥、平和、端莊的模樣,然後將香脂擦涂于臉上、頸間,又梳理了頭發,換上了艷麗的宮裝,抬頭看了一眼已經暗下的天色,等著瀛盛帝的到來。
不多一會兒,就有內侍高聲喝著︰「皇上駕到!」
瑞皇後馬上就迎了出去,一臉的笑意,滿眼的歡喜,將瀛盛帝接迎進來,就親自去後面泡茶,依舊是那樣一杯異香撲鼻的香茗雙手捧了上來。
「皇後辛苦了,朕每日朝事不斷,累的頭疼,就一直想著你這鳳秀宮里的香茗,喝了解乏又能恩愛,實在是好啊。」瀛盛帝將香茗接了過來,才放在鼻息間一聞,就感覺一股透心的香膩,那份火熱感就竄遍了全身,整個人就好像恢復了年輕時候一樣,蠢蠢欲動、心癢難耐。
「皇上日理萬機,臣妾無能不能替皇上分憂,只能給皇上解悶,哄著皇上歡心啊。」瑞皇後一邊說著,一邊幫瀛盛帝按摩著頭頸,樣子倒是溫柔體貼。
「皇後也辛苦了。」瀛盛帝說著,將那杯香茗一飲而盡,放下茶杯就將瑞皇後拉進了懷里,大手扯上了皇後腰間的七色錦帶,很是迫不及待……
直至月色濃濃,鳳秀宮燭火全無,宮女和內侍都知道皇上在這里安歇不敢打擾,早已躲開遠遠的。
瑞皇後猛的睜開眼楮,看了看身邊鼾聲如雷的瀛盛帝,輕輕的叫了聲「皇上」,見瀛盛帝沒有反應,又推了一下,卻定藥物已經生效,皇上一時不會醒來,才從床上起身,下床穿戴整齊,再次擦了香脂、整理了妝容,才輕輕的從後面的角門溜了出來。
從鳳秀宮的小門繞出去,在一處小室取了一盞黑紗蒙起來的燈籠,徑直往後面那片鮮少有人去的桂花林快步走去。
桂花樹下,那個縴長的身影早已經來回踱了幾十次,才听到了腳步聲,看到了晃動暗號的燈籠,快步的迎了過來。
「怎麼又是這麼晚?今天可不是你的壽誕吧。」那高瘦的身形亦如之前一樣,上前就不規矩的動起手來,瑞皇後假意的推拒掙扎著,一直大手便/探/入了裙/底。只是才一動作,就猛的停了下來,拿出手來的時候,一條亮亮的粘絲便粘在了指上,還帶著一種腥腥的yin靡氣味。
「賤人!」雖然是壓低了的聲音,但還是可以听出其中的怒意來。
「我是賤,不賤就不會這麼多年都依著你了。」瑞皇後冷冷一笑,退了一步,整好了裙子,絲毫不以為恥,繼續說道︰「我畢竟還是這天啟國的皇後,是瀛盛帝的正室,相比之下,你不過就是個余孽、叛逆而已。」
「哈哈,多年來,最懂我的還是你啊。是不是知道了風情樓要去皇陵追凶,你感覺我大勢已去了,才要靠上皇上的?」那瘦高的男子忽地就笑了起來,伸手又將瑞皇後拉住,大力的拉到身邊,狠狠的扯開了衣襟,大手就揉了上去。
「我偏就喜歡賤人,喜歡你這樣的牆頭草,見那邊得勢了便往那一邊倒的。」狠狠的說著,那男人也不在意瑞皇後是否干淨,強行的按住,掀起裙子就撞了進去,而且這次比之前更為凶悍,大力的不知疲倦似的折騰了良久都不肯停歇。
「好,好了,我,我受不住了。」瑞皇後勉強支撐著,從牙縫里擠出一句求饒的話來。剛剛在鳳秀宮和瀛盛帝一番*,這次又如此的被強勢一番,畢竟年紀不小了有些吃不住,但又耐不住身上那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嬌喘著雖然在求饒,卻蛇一樣又纏了上去,明明某一處有些疼、麻了,卻還是抵不住心頭的空虛之感,想要盡量的再被填滿。
「不饒。」男人仍舊惡狠狠的,口中發著狠話︰「這一次風情樓樓主不過是虛張聲勢,早已經帶重傷而回,再什麼時候能出現也不一定呢,我自然不怕。倒是你算錯了路數,偏要惹的我心煩,今天定要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受傷?」瑞皇後才疑惑一點,身下又被狠狠一撞,一股灼熱沖了進來,將本來的意識都沖散了,再不及細想,拱起身子嬌聲的呻/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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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域半倚在床邊,看著伏在自己膝上睡熟的海願,用修長的手指一下下的梳理著她散開的秀發,眼底的溫柔、寵溺盡顯。
「主子!」窗外有夜的聲音傳來,鐘離域輕輕的應了一聲,將海願的小腦袋小心的移開,放在枕頭上,又拉過被子給她蓋好,才起身從屋里出來。
夜一見鐘離域,顧不得施禮跪拜,就將一塊帶血的布呈了上來。那布巾是白色的,顯然是誰衣袍上的一角,而看那質地,鐘離域的心就是一沉,急急的問著︰「羽呢?」
「在三樓。」夜沉聲的回應著,表情更為的沉重。
「月痕呢?」
「幸好無恙。」
那片布巾是穆子羽的,從上面的血跡看受傷不輕,所以鐘離域吃驚;而月痕應該也是和穆子羽在一起的,所以鐘離域更為擔心。
「曦,看好海願。」鐘離域吩咐一聲,然後先一步躍上了房頂,向著城外的方向奔去。夜也緊隨其後,他知道主子的傷為好、毒未清,但如果不讓他去看羽公子是不可能的。
城外有一片竹林,從外面看翠綠輕盈的一片,隨晚風竹葉「沙沙」,沒有鳥鳴也沒有小獸的嘶吼,倒是別樣的寧靜。
鐘離域一路運起輕功來到竹林外,身上已經有了汗濕,臉上微微蒼白,但卻只是微微一停,沒有休息就躍進了竹林。在里面穿行了一段之後,來到了一次小小的空地。站在空地的中央,鐘離域仰頭看著天上的北斗星位置,再看看地上的方向和前方的一排竹林,自右邊數到第四與第五棵竹子之間,穿行過去。
這竹林里自有玄機,按照時辰的不同,配合著天上北斗星的位置,進入的方位也不同,走錯了就還是一片皆一片的竹林。而鐘離域按照正確的方位進去,走不多遠就看到一間兩層的竹樓,隱在翠竹和薄霧之間,在月影下也有些婆娑的朦朧之感。
「何人?」鐘離域和夜才來到竹林外,就有幾個黑影同時出現,攔在了鐘離域面前。
夜從懷里掏出了一面白玉的牌子,那幾個黑衣人看來一下,馬上退了下去。鐘離域則自始至終沒有動一下。等到那幾個黑影退下了,才先一步的向樓里走去。他是這風情樓暗中的樓主,所以不到關鍵時候是不會隨便就表露身份的。
竹樓的一樓是大廳,此時空蕩蕩的沒有人影,鐘離域直接邁步向二樓走去,才上了半層,就听到樓上有門開的聲音,隨即月痕的就出現在樓梯口,看到鐘離域就沉沉的叫了一聲︰「二師兄。」
「羽怎麼樣?」看到月痕,鐘離域快步的上樓,跟在月痕身後向里面走,並焦急的問著。
「重傷,還在昏迷著。我們沒有想到,那里面的機關如此厲害。」月痕咬牙恨恨的說著,低下頭的時候眼里有一絲擔憂之外的愧疚,如果穆子羽不是為了護住自己,他不會受了那麼重的傷。
「……」鐘離域看到這樣的月痕,抿緊了唇,伸手在月痕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後停到了最里面的一間房門口。月痕點了點頭,鐘離域才伸手推開了門。
門才開一點,就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