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在後院種瓜 097 兩個人的較量

作者 ︰ 魔藍

海願臉側的那幾個指頭印,圓溜溜的很小巧,三、四個擠在一起,咋一看去就好像一直頑皮的小貓在海願的臉上爬過而留下的,實在不是難看,而是過分的俏皮了。但讓鐘離域看了確實滿心的厭惡︰這個傻子又在搞怪嘛,弄的這個樣子給誰看。

「怎麼到這個時候?念兒是你主子,都比你起來的早。」鐘離域撇了海願一眼,語氣挺生硬,隨即又過去幫念兒把手臂的高度調整了一下,讓他蹲馬步的腿再彎一點,就將海願整個晾在了一邊。

小順把海願帶過來了,任務就算是結束了,所以向鐘離域施禮之後就退了下去,只留下海願呆呆的站在一邊,不知道自己該干什麼。

「怎麼還不照著做?」鐘離域終于忍不住再次開口,他感覺哥哥說的一點都不對,這個小海沒有半分的機靈,而且還越來越傻了。難道他不知道來這里是陪著念兒練功的?直挺挺的戳在那里倒像是在觀摩,難道他這樣的一個小廝的身份,還要自己親自給他擺個姿勢嗎?

「哦,懂了。」海願很乖巧的應了一聲,照著念兒的姿勢也半蹲下來,擺了個馬步。她其實不是很排斥練武的,而且現在的這具身體嬌女敕的不象話,雖然還不至于走幾步就氣喘,但走的多了就會腿酸、胳膊疼,所以海願本來也打算多鍛煉一下的,現在能和念兒一起倒是更開心;就是身邊多了個黑臉的,多少有點煞風景。

明顯看著海願的姿勢還算標準,但鐘離域就是感覺哪里不對頭,而且剛剛海願一句話沒有就乖乖的蹲了個馬步,倒是和他昨天那充滿氣勢和倔 的眼神不搭對了。本來鐘離域以為小海只會有兩種表情的,其一就是淚流滿面、滿心委屈的討人同情;其二就是瞪著眼楮不甘示弱。可現在這樣乖順、又不作聲的小海,讓鐘離域眯起了眼楮,找不出錯處,卻無名火起,心里更加的不爽。

「好了,念兒休息一下,你來遲了,再蹲一炷香。」看看念兒微微有些汗水的小臉,鐘離域一邊說著,一邊過去將念兒扶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蹲的太久,念兒的兩條小腿抖了一下,身子一晃險些摔倒。鐘離域大手一橫,直接將念兒抱了起來,放在一邊的小藤椅上,用大手輕輕的給念兒揉著腿,一邊柔聲的安慰著︰「念兒做的很好,剛開始的時候確實會腿疼,習慣就好了,父王當初就是這樣一點點練習過來的。」

听著鐘離域溫柔的聲音,海願雖然還蹲在那里,心頭卻是一陣暖暖的感覺。域真是個好父親,他對念兒的細心呵護、那慈愛的寵溺,無一不讓海願感動。念兒沒有自己在身邊,可他真的很幸福。看著鐘離域的結實平直的背影,海願才發現他瘦了好多。

雖然以前的鐘離域也不是那種魁梧壯實的身材,但現在他的比三年前更消瘦了許多,以至于有了些許哥哥的飄逸若仙,但也有成熟男子的深沉的內斂,又多了幾分為人父才有的慈愛和溫柔;那張絕美的面容雖然沒有任何歲月的痕跡,但眼角眉梢的那抹風情魅惑好像變成了濃情的期盼,似乎總是有一個影子在他的瞳眸深沉晃動。

海願忍不住就越看越痴,身子也不自覺的直了起來,眼神中是情意綿綿,嘴角上翹也滿是溫柔的笑意。以至于鐘離域偶爾回過頭來的時候,就看到海願一雙小手還握緊擺在身側,腿卻一已經站直了,雙眼呆呆的看向自己,嘴上還帶著……帶著花痴的笑!

轟隆一聲,鐘離域猶如五雷轟頂的感覺!他知道自己長相俊美,在天啟國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俊容了,可是被一個半大的少年死死的盯著,還是那樣直勾勾的眼神,讓鐘離域情何以堪啊!

「再蹲一炷香!」鐘離域幾乎是從牙縫里狠狠的擠出這句話的。而他沒有上前一掌將這個小子拍飛,已經算是給了哥哥的面子了。說完,鐘離域一下抱起了念兒,大步的離去了。只是看他的背影,微微有那麼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主子……」曦趁機從暗處閃身出來,看著遠去的鐘離域沒有馬上追過去,而是輕輕的拉了拉海願的衣角。

「啊?我剛剛是不是又做錯什麼了?」海願半蹲子,依然是個馬步的姿勢,她就沒一下明白過來,自己不過就是蹲累了直直腰而已,怎麼就惹鐘離域瞪眼了呢。

「主子想什麼時候說出來?」曦上下看看海願那一身小廝的裝扮,再仔細看看海願用香粉和著蜂蜜糊上的耳洞,左看右看除了是個俊美的少年之外,確實看不出大的破綻,這也難怪剛剛主上為什麼生氣了,主子剛剛的眼神確實太……太騷擾人了。

「我現在說,他會信嗎?」海願的小腦袋垂了垂,感覺還不如回來的第一天就沖出來說明一切的好,縱使鐘離域不信,自己也可以慢慢證明給他看;可怎麼現在看來,鐘離域對自己的厭惡是一天多過一天呢。

「不會。」曦替海願長嘆了一聲,然後又看看小徑一頭已經消失的鐘離域和念兒的身影,搖搖頭表示無奈,轉身奔了過去。曦現在是念兒的影子,不能在這里和海願說的太多了。而後面主子如何立足于王府就要看她自己了,但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好難哦!

海願看看曦搖頭無奈的背影,又蹲子乖乖的繼續著馬步,直到時間到了才起身。腿上一麻,膝蓋也是酸痛的,兩只腳更是好像灌滿了鉛水一樣腫脹發沉,好半天才邁出一步,同之前念兒一樣的,也是搖晃了一下差點摔倒。

「小海,王爺說要你去交昨天的功課。」小順從小徑的另一頭匆匆跑來。

而且听到他的話,海願才知道鐘離域人是走了,但對自己的苛責還是沒完的,這不,自己才剛剛站直,他不就叫人來看了嗎?說不定剛剛還差人躲在暗處監視呢,好在自己夠老實,真正站滿了一炷香才起身的,不然一定有給他抓到把柄了。

「哼。」海願輕聲的哼了一聲,蹲子捶了捶還發麻、痛脹的小腿,勉強的邁動步子往回走去。課業是做好了,讓他拿去看好了,二百遍《三字經》,海願足足寫了大半夜,一個字都不少呢,就是紙大了點,你瑾王自己鋪在地上慢慢數吧。

「早飯在桌上,我……」小順看看自己懷里抱著的一大摞亂七八糟的宣紙,在看看紙上的密密麻麻,但明顯有大有小、歪歪斜斜的字跡,不知道該怎麼回復,但還是咬牙說道︰「我先把這個給王爺送去,待會兒你自己來回復吧。」

「好,我吃了飯就去。」海願真是有些餓了,于是揮揮手讓小順先將自己寫好的東西抱走,準備吃飽喝足再和鐘離域斗。三年前,海願能讓百煉鋼化繞指柔,三年後你長了脾氣,我也沒丟了腦子,咱們慢慢來,愛的不深就不叫真愛了,縱使我變了個樣子,可我還是海願。

只是,當海願掀開小順放在桌上的食盒,看著里面又是白白胖胖的包子的時候,海願的面部肌肉明顯一抽,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然後開始仔細的把鐘離域昨天說過的話回想了一遍,就想到了這麼一句「好,留在瑾王府,三餐全包」。

「呃,難道他是說……」海願抓起一個包子看看,又歪著腦袋想想昨天他那句話,海願幾乎想要哀嚎一下了。她真沒有想到鐘離域會是這樣月復黑的角色啊,以前對自己挺溫柔呵護的,怎麼現在發現他斤斤計較、小氣巴拉呢。

而且就連話都是繞了八百個彎子,最後在這兒給自己擺了一道,三餐全包的意思就是三餐全是包子啊!這以後就算每頓都換幾種不同的餡,也沒有不膩的道理啊。

「小海,主子叫您過去。」海願才把一個包子塞到嘴里,狠狠的咬著,就听的門口有夜的聲音傳來,不用抬頭也不用問,海願就知道自己剛剛教上去的課業讓鐘離域不舒服了。

「行了,他給我三餐全包,我現在吃的也食不知味了,走吧,看他打算怎麼收拾我。」海願連著吃了三頓包子了,手里這個真是勉強才咽下去的,所以夜來叫了,海願也干脆就不吃了,看鐘離域能再有什麼鬼主意。

海願來到書房,看到念兒正坐在昨天的那張黃花梨的書桌前,小手握著毛筆在仔細的寫著什麼。似乎是听到了海願的腳步聲,念兒抬起頭來向海願看了一眼,隨即仍然是面無表情的又低下頭去認真寫字了。

鐘離域坐在昨天坐的主位上,一只修長白皙的大手托著一只白瓷蓋碗,沒有喝卻是一直在看著念兒寫字。同時听到了海願的腳步聲,臉上也是一片平靜。父子兩人都是一張絕美漂亮的臉蛋,又是一樣淡然的表情,就好象是一個模子里摳出來的。

「主子。」海願進門老實的躬身施禮,低垂著頭樣子很謙遜。

「昨天的課業做的很好,卻是二百遍沒錯,而且字也都寫對了。就是字體難看了點,你去看看,念兒都比你寫的好。」鐘離域掃了一眼門口的海願,發現她臉上那幾個墨跡留下的指印還在,微微挑了挑眉毛,向著念兒的方向努了努嘴。

海願點點頭,心里卻奇怪鐘離域對自己沒有挑剔,居然還會表揚,字難看海願也是知道的,但她確實盡力了。走到念兒身邊,海願就看到念兒握筆的姿勢很好,腰背都挺的很直,小手雖然有些抖,但沒落下的一筆都是很有力的,看的出是用心在寫的,而且確實不太難看,起碼大小還是均勻的。

「是好。」海願贊了一聲,她現在真想抱著念兒狠狠的在他的小臉上親幾口,大聲的表揚著「念兒真棒,比媽媽寫的還好。」不過,海願也知道那樣會導致被鐘離域直接扔出去的下場,所以眼神里雖然滿是欣喜和隱忍,但動作也還算和規矩。

「那你也去練習吧。」鐘離域的聲音很淡,平靜的似乎找不出他此時情緒上的任何波動。

海願很吃驚鐘離域現在的平靜,但偷偷抬眼看過去,見他只是在那里認真的品茶,好像倒是海願有些小人之心了。微微松了口氣,海願向自己的那張小桌走去,他讓練習她就練習好了,海願可不想輸給自己的兒子了。

只是,海願才剛剛走到桌邊,還沒有坐下來。鐘離域就好像突然才發現海願走錯了地方似的,很驚訝的說道︰「不是在這里練習,你的筆墨宣紙已經有人準備好了,在後面。」

後面?海願看看自己身後,就是一扇門而已,哪里也沒有桌子啊。

「帶小海過去吧,字沒有練好不準吃午飯。」鐘離域說完,繼續低下頭品茶。海願還沒有明白過來,就有一個下人過來,站在海願身後似乎是在等著她跟著走。

海願有戀戀不舍的看了看念兒,才跟著著那個下人出了門。跟著下人直接往書房的後面繞了過去。才轉過牆角,海願的腦子就是「轟」的一聲響。面前白花花的一片啊,地上鋪的都是大張大張的宣紙。

而且已經有另外的一個下人站在那里,手里拎著一只水桶,桶里黑糊糊的液體,海願到近前一看,竟然是滿滿的一桶墨汁啊!這個意思難道是要自己將這一桶墨汁都寫完嗎?

「字體大小不準超過二寸、小于一寸五,左右對齊,橫豎成行,如果錯一個字多寫一兩墨。」鐘離域的聲音從窗口傳出來,因為現在天氣漸熱,所以這是書房的後窗,還是半開半掩的,讓海願听的分外清楚。

海願看看那一桶墨汁,再看看地上鋪著的宣紙,想想鐘離域的話,有些汗顏了。自己和這個家伙比黑,還真不是一個級別的啊。就沒有听說一次要罰一兩墨的,要知道那一兩墨汁能寫多少的字呢!

「快寫吧,要是天黑前還沒有寫完,我就讓你早飯、午飯、晚飯一起吃了。」鐘離域的口氣里終于被海願抓到了一絲促狹的味道,這個家伙真狠啊!不是要餓自己一頓飯那麼簡單,而是要餓上一頓,再給你撐個半死的折磨啊!

無奈,海願趴在地上,趴在那沒有經過剪裁,很大的一張宣紙上,用手里的毛筆蘸一下墨,寫幾個字,而且要根據要求寫不能太大或是太小,還要橫豎都整齊,真是折磨啊。最關鍵的是,海願沒有想到自己本來是要給鐘離域出難題的,現在反而又得了個好結果,還是要趴在地上寫。昨天趴了大半宿還不夠,今天是要繼續了。

「地上太硬就多墊兩張紙,時不時起來蹲一炷香的馬步,一桶墨其實也沒有多少的。」鐘離域淡淡的聲音再次從窗外傳過來,海願狠的牙根癢癢,手里的筆握的死緊。

「嗒……」輕聲的一響,是海願手里毛筆蘸的墨汁太多了,滴下來染了一塊的紙。

「再添一杯水吧。」鐘離域雖然是在屋里的,可似乎透過那半開的窗戶什麼都能夠看到似的,他的話音剛落,那個提著墨桶的下人馬上就去端了一杯水過來,當著海願的面倒進了墨桶里,墨汁摻和了水,等于又多了這麼一杯的墨啊,海願的嘴角一抽,額頭垂下了幾條黑線。

海願又認真的寫了一會兒,一寫一挪,很快就挪到了那裝著墨汁的桶子旁邊,桶子似乎有些礙事了,海願沒有自己去踫,而是向著那個下人說道︰「大哥,麻煩您,把這桶子往那邊挪挪行不?」

那下人听了海願的話沒有馬上動手,而是向著窗戶里面看了看,應該是在征求著鐘離域的意思。

鐘離域見海願一直寫、一直挪,還以為她是要搞什麼鬼,伺機要踫翻那只桶呢,卻出乎他的意料,海願非但沒有去踫,更是小心翼翼的讓旁人來挪動,顯然這個小海也不是太傻,知道自己準備了好幾桶墨呢,巴不得她踫翻一桶,讓她再寫十桶。

只是現在小海自己不動,鐘離域只好點點頭,讓那個下人將那只裝著墨汁的桶子往邊上挪挪。

「哎,麻煩那邊挪,這里我馬上要寫的。」海願對著那個下人嫣然一笑,她本無心使美人計的,只是想要表示一下友好和禮貌,卻不料本來就清麗柔美的容顏加上那嬌美的一笑,縱使還是一身少年小廝的裝扮,也讓那下人看的恍惚了一下,有些呆呆的看出了神。

「咳咳。」鐘離域手里的茶杯差點月兌手就摔了出去,嘴里那口茶也沒來得及咽,就嗆個正著。剛剛才覺得他不太傻,這會兒又犯病了,早上那樣花痴似的看著自己,現在又對著下人笑成這樣,難道這少年小小年紀,真的有龍陽之好!

「麻煩你了,再挪挪吧,放這兒也礙事啊。」海願輕聲細語的說著,伸手指了指身後稍遠一些的一塊空地。咋一看去,那里倒是真的最合適不過,海願一時半會應該還寫不到那里去,顯然不礙事。

可是過了一會兒,鐘離域再看的時候就明白了這個小海的意思,也知道他為什麼一來二去的總是要挪動桶子了。原來現在那裝墨汁的桶正好就放在了太陽底下,現在雖然天氣還不是很熱,但太陽卻很足,又是接近正午了,一下午的時間還長著呢。這個時候就是擺上半盆水在太陽底下,有一、兩個時辰也差不多要曬干了的,這一桶墨汁放在那里曬,里面的水分蒸發的快了,墨也稠了,寫的字當然也更費墨,可不就是寫的快了嘛。

「哼,倒是不太傻。」鐘離域雖然是冷哼了一聲,但隨即就笑了起來。從這窗口看過去,正好看到小海老老實實的趴伏在地上,翹著個圓溜溜的小PP在那里寫的正認真。

不知道為什麼,鐘離域臉上的笑容凝住了,看著小海的背影有一瞬間的恍惚。似乎那背影有些熟悉,像是……像是幾年前一個倔 的背影,正往著山坳走去,自己問過她「你干什麼去?」她竟然回答︰「挖坑,讓你活埋了我。」同樣的倔 ,但偶爾也有出人預料乖順的時候,同樣是身穿著不合體的男裝,一樣消瘦的肩膀……

「主子,昭王來了。」鐘離域手里的茶杯正越捏越緊,被那一番不平的思緒和回憶帶動著,就听到身後有管家的聲音傳來。

鐘離域馬上移開了落在窗外的視線,心里怦然的跳了幾下之後才回過神來,莫名的又是一陣無名火起,沉聲說了句︰「我就來。」隨即大步的走出門去,繞過山牆來到了後面的那一小塊空地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地上的海願。

握著毛筆的小手看得出很用力,因為骨節都開始泛白了,而且因為長時間的趴著,應該是血氣上涌,讓海願那本來白皙如玉的一張笑臉有了芙蓉之色,艷麗芳華、嬌美無比,竟然一時讓人移不開視線。

海願正寫著,時不時的會抬眼看看那邊太陽地兒的墨桶,心里有些得意,就听到了急急的腳步聲,接著面前就多了一雙黑色的鹿皮靴子,不用看也知道是誰的。不過海願沒慌,大不了就是鐘離域來找麻煩而已,還能把自己吃了嗎?自己初來乍到的時候被打斷了腿都不怕他,現在更不怕。

當海願抬起那張精致的小臉,用那雙清澈如秋水的眼眸看向鐘離域的時候,鐘離域竟然在那雙眼眸的深處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清晰而俊美,明亮的像是唯一的一道彩色風景,獨獨的佔據著她那雙漆黑透亮的雙眸。別樣的一種回味涌上心頭,讓鐘離域一時靜默,卻又幾番思量,再次的恍惚中竟然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誰了。為何會給自己如此熟悉的感覺!

「嘩啦」一聲響,海願楞楞的和鐘離域的對視間,就感覺眼前的黑影猛的一閃,原來是鐘離域快速的移形換位,將那桶放在太陽底下的墨汁踢翻了。然後又快速的回來到海願的面前,蹲子看著他。突然伸手就將海願手里的筆搶了過來。

「呃……」海願一楞之後,就感覺臉上一涼,是鐘離域搶過去的毛筆落在了海願的臉上,墨汁清涼帶著淡淡的墨香,而那筆尖的細毛又刷的海願臉頰癢癢的,剛剛想要縮頭躲開,卻被鐘離域伸出一只大手按住了頭頂,無法動彈,就任憑他用那只毛筆在自己的臉上涂畫著。

「好了,免了你的字,臉不準洗。」畫好了,鐘離域半眯起眼楮把海願再次打量了一遍之後,滿意的一笑。那涂畫之後的墨汁遮住了那一張粉女敕如花的嬌顏,才讓鐘離域看著不那麼氣悶了。將手里的毛筆遠遠的甩開,鐘離域站起身頭也不回的大步走開了。

「這,這是……」海願臉上有墨汁一點點干涸留下的緊繃感,但因為不知道他畫了些什麼不敢用手去擦,一來是好奇,二來也是怕直接擦花了臉,抬頭用詢問的眼神看看還站在一邊有看熱鬧嫌疑的下人,可惜他的臉不是鏡子。

「那邊有水池。」下人看看海願,伸手指了指西邊的一處,海願也知道那里有水池,是一個不大的荷花池,所以起身就跑了過去,趴伏在水邊向水里照去。

水中映出了半邊嬌艷的臉蛋,而另一邊……已經用漆黑的墨汁畫上了一枝桃花!鐘離域只是寥寥的幾筆,添上了一根枝椏和幾片葉子,就著海願原本留在腮邊的那幾個圓溜溜的指印,畫成的一枝桃花。雖然那桃花是墨色的,但在海願那白皙粉女敕的面頰上就好像是盛開了一般。清雅中不失俏皮,端麗中帶著絢爛,美如天成,更勝繁妝。

「域……」海願忍不住喃喃的叫出聲來,心中不動是不可能的,看著那朵盛開在臉上的桃花,海願的心都帶著難以言喻的甜。

「……」海願還在呆愣著,一只小手伸到了面前,海願轉頭就看到了了念兒那小小的身子站在自己身邊,一雙漂亮的眼楮帶著溫柔的看著海願,小手也是直直的伸到了海願的臉上,似乎要去擦那枝花。

「別,念兒,這是……」海願四下看看,見那下人站的還遠,才把頭湊到了念兒的耳邊,小聲的告訴他︰「別擦,這是你父王送給我的禮物。」看著念兒那帶著疑惑的眼神,海願又湊過去輕輕問著︰「念兒知道我是誰對不對?」

念兒雖然沒有回應,但眼神一直很柔和的看著海願,念兒的眼神會說話,海願看懂了,也明白了,微微一笑,笑容里帶著安心和慈愛,伸出手臂輕輕的擁了擁念兒的小肩膀,說道︰「念兒別急,現在這是我們的秘密,我們不能嚇到你父王了,慢慢來,一切都會好的。」

念兒的小身子軟軟的靠近了海願的懷里,小腦袋在海願的胸前蹭了蹭,伸手摟住了海願的脖子,竟然乖巧的閉上了眼楮。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海願心頭一軟,母性最柔和的一面透了出來,將念兒小小的身子擁進了懷里,輕輕的哼著催眠的小曲,一只手臂橫過來給念兒枕著,另一只手橫過了念兒的腰,輕輕的拍著。

感覺到懷里念兒的小身子越來越放松,海願知道念兒是睡著了。但就在這小池塘邊上睡肯定不行,于是海願試圖將念兒抱起來,起碼要把他抱回書房去睡,只是海願用足了力氣,使了好大的勁兒,卻沒有將念兒抱起來。

念兒才三歲,其實不重,但無奈海願現在的這幅身子太嬌女敕了,手腳都是軟綿綿的沒有什麼力氣,加上昨天晚上沒有睡好,早上蹲馬步、剛剛又趴在地上寫字,現在手肘到膝蓋都被粗糙的衣服磨的生疼,胳膊、腿也都酸軟的直哆嗦,別說抱念兒進屋,就連抱著他想起身都做不到了。

鐘離域甩了筆負氣走了老遠,才想起念兒還留在書房的,停下腳步微微躊躇了一下,他本是不想回去的,莫名的想起那個小海就心煩,更不知道自己剛剛究竟是怎麼了,竟然犧牲了自己的墨寶要在他的臉上畫花兒。但又舍不下念兒,所以停留了一刻才往回走。

進到書房沒有看到念兒,卻從開著的窗口一下就望到了水池邊那相依偎的一大一小。那個小海似乎在哼著什麼歌兒,念兒竟然就那樣安心的睡在了他懷里!亂了,一切好像都地覆天翻了;那和諧的畫面卻像巨浪一樣拍擊著鐘離域的大腦,讓鐘離域有種說不出的別扭感。

「給我。」鐘離域三步並作了兩步從屋里沖了出來,直接將念兒搶救回去。把那和諧的一副畫面破壞殆盡了。可就算鐘離域抱著念兒走出了老遠,他的心還在不住的翻騰著,他討厭那個小海無疑,更討厭念兒和他這樣親密的在一起。那和諧美好的一幕真是刺眼。

「念兒……」海願明顯感覺到懷里一空,剛剛怎麼使勁都站不起來,現在念兒被奪走了,那重壓的力道消失了,海願卻覺得雙腿更加的無力。這是鐘離域第二次把念兒從自己的懷里搶走了,域,你這個壞蛋!

海願咬著牙,忍者淚痕坐在地上,心中有些酸楚,更多的是無奈。為何上天如此捉弄,讓相愛的人分離;再穿越又落得現在是咫尺天涯。

「你?」晴朗溫潤的聲音在海願的頭上傳來,入耳有幾分熟悉,但卻不是那種讓海願一听便知的熟悉。海願忙抬起頭來,就看到一張年輕儒雅的面容,宛如青竹般俊朗,素雅干淨,帶著淡淡笑容。

「你?」海願也是一愣,面前的男子竟然是在邊界時候見過的那個。不,應該說是在藍桐國的軍營里,一起跑出來的那個。怎麼會是他?

「昭王,我家主子送小世子剛剛回去。」那一邊的下人見到這名男子忙迎了上來,而這一聲昭王,也讓海願知道,原來他就是四皇子鐘離燁,是那個一直在藍桐國做質子的。

「嗯。」鐘離燁點了點頭,低頭又看向海願,看到了她小臉上的桃花墨跡,也看到了她眼底隱忍的委屈和淚水。

「你來京城是為了到這里?」鐘離燁一邊說著,一邊蹲子,從池塘里蘸濕了手,然後用指尖輕輕的把海願臉上的墨跡擦去。

感覺到臉上一涼,海願下意識的要躲,卻被鐘離燁的另一只大手拉住了,繼續在水里將手上的墨跡洗淨,鐘離燁的手指再次撫上了海願的小臉。他的指尖很細滑,不像是那種提刀、持劍的武將,卻也不像是女人的手般柔若無骨,而是骨節分明肌膚細滑,是一雙很好看、但很男人的大手。

但那雙手卻只是小心翼翼的將海願臉上的墨跡洗干淨沒有再多半分的游移,海願知道他是好意,便沒有再躲,而是抬頭問著︰「那你不是要去藍桐國,為什麼也來了這里?」

「哈哈,這里是我的家啊。」鐘離燁朗聲一笑,見海願的小臉干淨了,有扯過衣袖,仔細的將海願臉上濕濕的水珠也拭去了,這才甩了甩手,站直了身子。而他一直還拉著海願的手腕,就順勢將海願也一起從地上拉了起來。

兩人面對面站著,鐘離燁的身高給了海願一些壓力,讓海願忍不住後退了一步。鐘離燁見她退去,忙出聲提醒著︰「小心!」卻還是晚了一步,海願的一只腳已經邁空了,身子向後一仰,就往身後的池塘栽了進去。

海願本來以為,下面起碼會有一點點英雄救美的戲碼,那個鐘離燁起碼伸手拉自己一把,自己也不會就摔下去了。只是她明明看到鐘離燁伸手了,但只差毫厘而已,自己的同樣伸手出去卻沒有拉住鐘離燁的大手,身子懸空失重之後就感覺到後背一涼,接著整個人就倒進了水里。

「啊!救……」海願一下字慌了,她不會游泳的,只是救命兩個字還沒有喊完,就听到頭上鐘離燁的聲音淡定的傳來︰「坐直身子就好了。」

「呃!」海願慌亂中听到這句話,但反應還算迅速,忙把腰背挺直了,就感覺身子雖然冷,但本來沒過頭的水就降了下去,睜開眼楮發現她是坐在池塘中的,原來這水並不深。

「沒事吧,快出來。」鐘離燁的大手這時候才適時的伸到了海願的面前,因為水不深,海願只是耳朵進了些水,腦袋有些「嗡嗡」作響,但好在沒有嗆水,見到鐘離燁的手伸到面前,沒有多想就趕緊抓住,從水里爬了出來。

「回去換個衣服吧,這樣會著涼的。」鐘離燁帶著關切的聲音,海願忙點點,說了聲「謝謝」,一邊擰了兩下濕漉漉貼伏在身上的衣服,一邊邁步往她的那個小間跑去了。

而看著海願的背影,鐘離燁的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了一個了然的笑容來。那樣玲瓏有致的身材,濕了水的衣服是遮掩不住的,原來真的是她!

「域,念兒睡了?」鐘離燁被下人帶到了鐘離域的寢室,看到鐘離域正坐在床邊,一臉慈愛的看著床上熟睡的念兒。

「嗯,早上很早就起來練功,又寫了好半天的字,應該是累了。四哥找我有事?」鐘離域給念兒掖好被子,放下床紗,起身將鐘離燁讓到了外間,請他坐下一邊喝茶一邊聊著。

「只是父皇見你沒有早朝,想差人問問,我便自告奮勇的來了。朝中的事情我又不懂,所以在殿上也是無事。」鐘離燁在藍桐國多年,對于天啟國的朝政當然不懂,加上他本身又不擅武,想要向三皇子鐘離潼一樣駐守邊關又不行,心中或許有些空虛,所以才想要積極的找些事情來做。

「念兒畢竟是初學,我怕他太不適應了,所以想要多陪陪他的。」鐘離域喝口茶,看看鐘離燁又說道︰「其實四哥回來的正好,我這里有幾份公文,都是關于藍桐國的,很多地方我看不明白,所以想要四哥幫我解答一下。」

「域,你的學識、遠見、思慮、武功哪一樣不是勝過我呢,現在是不是怕四哥我氣餒,就找些好話來安慰我的。」鐘離燁一笑,向鐘離域打趣著。他也知道鐘離域被皇上重視,又知道其實鐘離域也是一番好意,想要給自己找些事情做的。

「這個確實要四哥幫忙了,四哥你來看。」鐘離域說完,伸手來著鐘離燁來到了書桌前,拿過了一張地圖來,展開用鎮紙壓住,指著其中的一處說道︰「這個位置是藍桐國的礦藏所在,但我看其脈絡走向似乎也通向我天啟國的,四哥認為,如果這礦藏有沒有可能在我天啟國地下也有呢?」

「域的意思是?」看著面前的這張地圖,鐘離燁有些訝然,不太明白鐘離域的意思了。

「其實,我天啟和藍桐的合作只在礦脈,要從藍桐國大量的買進兵器和鐵礦石。而如果我們天啟可以找到自己的礦脈,不就可以自己制造兵器了嗎?這樣一來,雖然藍桐國的兵力不容小視,但我天啟國也算是國強兵精,兩國實力若是勢均力敵,不需開戰,也可以維持一個相對穩定的局面。」

鐘離域指著地圖又說道︰「這里雖然是靠近藍桐國的邊界,但從我的分析上來看,其礦脈應該有大部分會在我天啟國境內的,只是還不知道藍桐國具體將礦脈分布在哪幾個地方,所以要請教四哥,你從藍桐國回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礦脈的采集地點?」

「這個……我回來的匆忙,確實沒有注意。」鐘離燁仔細的想了想,搖了搖頭。他本來在藍桐國的這些年里,根本就是個被禁足的他國質子,回來的時候雖然不是逃命一般,卻也是被逐出來的,又怎麼會注意這些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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