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願的話並沒有讓曦有太多的吃驚,只是微微一怔,就邁步上前,伸手拉過了踏雪的韁繩,翻身上了馬背,然後俯身將海願也拉了上來。舒駑襻這樣的結果其實是早就認定了的,曦知道勸住也改變不了什麼,反而會讓海願更痛苦,所以只能默默的服從,希望能幫她一點忙也好。
有兵士看到這兩個人居然上了王爺的馬,忙有人要過來阻攔,只是曦手里的馬鞭一揮,「啪」的一聲脆響,很有震撼性,在那些人微一猶豫的時候,曦雙腳一夾馬月復,那匹大宛名駒——千里踏雪已經飛馳而去,速度快如閃電,就在那些人的眼前形成了一片漂浮的黑雲一般,很快就飄出了他們所能反映的範圍,也漸漸的飄出了眾人的視線。
當夜運用輕功飛奔而來的時候,只看到踏雪那一身光亮的皮毛在陽光下耀出了一個黑亮的小點,隨即再看不到了。夜的心猛的一沉,他知道主子的這匹馬腳力有多快,耐力好、爆發力強,這匹千里良駒奮力奔跑下去,其他的馬是不可能追上的。
夜只能無奈的轉身,快步又奔回了鐘離域身邊,看著鐘離域仍然忍痛堅持的模樣,心里發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鐘離域迷迷糊糊中睜開眼楮,就看到夜已經回來了,只是從夜的表情就可以猜到了一切,鐘離域又暗自的咬了咬牙,幾乎要把牙根都咬碎了,只是希望這翻難忍的疼痛能快些的過去,讓他將海願找回來。
海願坐在曦的身前,一路飛奔,從之前由藍子寒開闢出來的山間小路奔了過去,出了山坳就是藍桐國的軍營,海願卻讓曦將馬停下。
「主子!」曦已經想到了海願要說什麼,所以手里的韁繩沒有拉緊,而是又踢了一下馬月復,讓那匹馬再快了一些。
「曦,停下,讓我自己過去。」海願在馬背上掙扎著,無奈曦的武功也不弱,將海願緊緊的護在胸前,不準她隨便亂動。眼看又近了許多,已經可以看到藍桐**營外面戒備的士兵有了反應,海願急了,雙手伸出來抓住了韁繩,用力的拉緊,希望可以讓馬停下。
那匹踏雪很通人性,也感覺到背上的兩個人似乎是有了分歧,速度漸漸的慢了下來,經過海願用力的一拉,也真的就停了下來。海願見馬停了,就抬腿越過馬背,準備從上面溜下來,卻被曦緊緊的拉住了,說道︰「主子,讓曦陪您一起去吧,曦是您的影子。」
「傻瓜,我現在是藍桐國的長公主,可你還是天啟國的人,你跟著我反而會拖累我,你說我能看到你受傷害嗎?」海願說的很決然,眼神十分的堅定。然後用手拍了拍曦的臉蛋,留給她一個絕美的笑容,才從馬背上溜了下來。
站在馬下,抬頭看著曦,海願又說道︰「你我都知道,我這次來這里無疑是龍潭虎穴吧。可是,連域都沒有把握完勝的人,你可以贏的了嗎?我只是不希望像是遇到地剎那樣,還要分心去保護你。所以你記住,不要妄想偷偷的跟著我來,萬一你被抓住了,反而會成了對方用來要挾我的武器。你放心,我的心里有域、有念兒,我會好好的保護自己的。」
「……」曦從馬上翻身下來,單膝跪倒在了海願面前,低著頭一語不發,她一直都知道海願的堅韌和決然,所以在海願面前,自己的武功真的難以保護她了,甚至海願心靈的強大,足可以勝過一切的強敵。
「記得告訴域,我會回來的。」海願上前一步,彎腰擁抱了一下曦的肩膀,然後轉身大步的想著藍桐國的軍營走去。一邊走著,還將頭上的帽子拿掉,遠遠的丟在了一邊,然後又將頭上束起頭發的發帶解開,讓那一頭發絲隨著步伐和微風飄散開來,恢復了原本少女的模樣。
看著海願一步步遠去,但挺的筆直的背影,曦咬了咬牙,轉身站起飛身上馬,向來時的路奔去。海願說的對,那樣的狀況之下,自己不足以保護主子,那就不要給主子拖累才好。
「我是長公主,讓我進去。」海願站在營門口,就看到了里面搭弓上箭,全力警備的藍桐國士兵,所以停了下來,沒有再近前一步,擔心下一刻就被射成了刺蝟。
「嗷……」一聲清亮的嘶鳴在空中響起,海願就感覺頭被一片暗夜籠罩了,抬頭向上看去,就看到那只大鵬鳥在空中盤旋著,巨大的雙翼掀起的氣浪將海願的發絲吹的更加的飛舞。
「皇姐!」大鵬鳥正盤旋著,營門忽地一下大開,里面一個艷紅色的身影飛掠出來,在海願還沒有來的及反應的時候,就感覺眼前一花,身子一輕,已經被藍子寒橫抱而起,大步的往營里走去。
「放開,我自己會走,放開!」海願下意識的掙扎著,活蹦亂跳的像是一只不听話的小白兔,一雙小手又是推藍子寒的胸膛,又是掰開他的胳膊,而且感覺他好瘦啊,瘦到胸骨都將海願硌的生疼。
「皇姐,你腳上的鞋子、身上的衣服都是粗礪的,怎麼能配得上你稚女敕的肌膚呢,我放開你自己走,怕你又多疼一分。」藍子寒那麼縴瘦的身形,手臂卻是異常有力的,抱著海願不放松,就任由著海願折騰,小拳頭招呼在胸口上只當是撓癢癢了。
「呃,其實我不是那麼矯情的人,我自己走著更舒坦,打個商量,你放我下來吧。」海願感覺這樣折騰有點打情罵俏的意思了,忙規矩起來,一臉的正色,希望藍子寒別這麼玩曖昧成不成。
「皇姐,前面就到了。」藍子寒一笑,如罌粟花開般魅惑妖嬈,只是沒有半點要听海願的意思,腳步未停,手也沒松,就一路抱著她直奔了那頂華麗無比的帳篷。還一邊吩咐左右的人,「找牛女乃過來,燒溫了給長公主沐浴。」
「我不洗,我不是來洗澡的,你叫藍子寒吧,我有事和你說,很重要的事情,你不放下,起碼好好听我把話說完。」海願領教了藍子寒的霸道,知道他不會將自己放下來了,可也不想就听他的,說洗澡就洗澡啊,忙用手扯著他胸前那妖艷的紅衣的衣襟,一邊搖晃著一邊吼著,希望他能認真對待自己這次來的目的。
「皇姐請講,子寒听著就是了。」胸前的衣服被海願扯的皺皺巴巴的,衣襟也松開露出了一片雪白的鎖骨,藍子寒只是抿唇,勾了勾嘴角,每個字都是溫柔無比的,听的海願直發寒。
「我是為了你昨天說的事情來的,如果你能把解藥交出來,我願意和你回藍桐。」海願的手不再扯他衣襟了,而是用那雙又黑又亮的眼楮認真的看著藍子寒的眼楮,說著自己的來意。
「皇姐本來就該和我回藍桐啊?」藍子寒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還狀似懵懂的眨了兩下眼楮,這個表情若是打上一個標簽的話,就是一個字——萌。
海願幾乎要翻白眼了,這樣一個美的耀眼的大男孩,做出這麼一副萌翻天的表情來,誰不中招啊。只是,海願明白,這個是自己弟弟,他萌有他的道理,心動不可能,看看吧,當作欣賞了。
不過,藍子寒再萌,海願還是一個堅持,強調了一句︰「那你把解藥拿出來吧。」
「皇姐說的是什麼解藥?」這次,藍子寒的天真可愛加懵懂無敵的表情讓海願想要一巴掌拍上去,她就不信藍子寒是失憶了,怎麼昨天說的話,今天就好像換了個人?昨天的那股子狠勁兒哪去了。
「你昨天說的清清楚楚,說鐘離域會毒發,痛不欲生,還說三天之後要來接我回去。現在沒有過三天,我就自己回來了,但是你要守信用,把解藥給我。」
「皇姐說的是鐘離域身上的蠱毒?蠱毒無解啊,難道皇姐忘了嗎?」藍子寒這次有點恍然大悟了,但他的回復卻讓海願想要暴跳,給他一頓老拳了。
「你說什麼無解?若是無解,你又為什麼說讓我乖乖的跟你回來?你丫的,是騙我的。」海願真的急了,原來自己真的笨,跑回來不是自投羅網嗎?如果真的無解,那自己就應該一直陪在域的身邊才對。
不對,海願轉而又覺得不對了。如果這家伙真的沒有解藥,為什麼當時那麼篤定的神情?一定是他騙自己的,看自己回來了,就不想拿解藥出來了。
想到這里,海願眼神一沉,冷冷的看著藍子寒,說道︰「我既然來了,就算人走不了,心也不會留下,而且我有很多自殺的方法,你要不要見識一下?」
「不要。」藍子寒很認真的搖了搖頭,在海願看來,他是相信了自己的決然的。但,藍子寒繼而又說道︰「我只是說若皇姐不想看他毒發時候的慘狀心疼,就回來吧。我並沒有說我就有解藥啊!所謂眼不見心靜,我是想怕皇姐看了心疼,索性就不要看最好。」
「啊!不,不可能,你當時的意思明明是要挾,暗指你有解藥,我若是不回來,就不拿出解藥的,所以我才回來了。」海願吃驚、懊惱,也還抱著一線希望。她希望藍子寒只是打賴皮,不是真的沒有解藥。如果他有,即使自己去偷、去搶、再不就騙,也要弄到手的。
「皇姐,你對蠱毒應該比子寒更清楚的,難道真的都忘記了嗎?」藍子寒低頭仔細的看著懷里緊緊抱著的海願,如果不是這張臉是皇姐的,如果不是世上只有這一個女子讓自己入心,他真懷疑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只是,似乎這樣的皇姐,更有趣些,少了驕縱和任性,反而有些可愛的模樣了。
「你看什麼看?我說我不是藍婠婠,你肯定不信,那我說我失憶了,以前的事情全都不知道了行不行?你告訴我,到底那是什麼毒?為什麼沒有解藥?那個人對我很重要,他是我的命。」
海願一字一句極為認真的說著,她不相信藍子寒听不懂,而且從他對藍婠婠的寵溺和溫柔來看,藍子寒對藍婠婠的呵護甚至是有些變態的極致的,所以她希望藍子寒可以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案。
「命?皇姐的命不是子寒嗎?」藍子寒的眼底有絲黯然,隨即邁步進了帳篷,將海願放在了中間的那張異常柔軟的大床上,但將海願放下了,卻沒有放開手,而是就那樣彎著腰近距離的看著海願。
「呃,那個……你放開我也不會跑的。」這樣近的距離,讓海願可以清楚的看到藍子寒那長長的睫毛有幾根了,心里莫名的一慌,把身子往後閃開,想床里面挪去,想要躲開和藍子寒的對視。
「那是不是拿到了解藥就會跑?」藍子寒悠然的問著,隨即看著海願一點點的離開自己的懷抱,往床里面挪,也沒有阻止的意思,反而一轉身就坐在了床邊,然後將兩條修長筆直的腿也都拿到床上了,一直手撐著那張漂亮的臉蛋,一只手隨意的搭在身側,興趣盎然的看著海願小動作的蠕動。
「這麼說,還是有解藥?」海願的眼楮亮了一下,緊緊的盯著藍子寒的表情,不敢漏過他一絲有變化的表情。
「沒有。」藍子寒都未加思考就回答出來,隨即又解釋道︰「皇姐忘了也不打緊,只要知道,情蠱無解就好。解藥不是我不給,而是我給不出來。」
「我、不、信。」海願倔 的吼一聲,瞪大了眼楮和藍子寒對視著,她就奇怪,這個張的美艷動人的胞弟怎麼就像是牛皮糖呢,軟硬不吃啊。
「皇姐,再看,子寒也不及皇姐美貌的萬一,如果皇姐看子寒膩了,子寒就將鏡子給皇姐送來,皇姐看自己就好。」說完,藍子寒竟然起身,往一邊的一個小箱子走去。
海願直覺上這個藍子寒是不是精神上有點問題,不然為什麼這麼跳躍呢?自己從一來到這里就只有一個目的,一個話題,他卻可以東拉西扯的把很多不明所以的回答都扯出來,真的不是正常人類的思維了。
海願正想著,忽地就感覺面前什麼東西一閃,回神時候就看到藍子寒的那張絕美的臉和自己近在咫尺了,而且手里還拿著一面鏡子,正獻寶似的舉到了自己面前。
那面鏡子讓海願看了就是一愣,因為這不是一面普通的銅鏡,因為銅鏡即使打磨的再光滑,照出的影像也是模糊的。而現在她面前的鏡子竟然和現代的鏡子一樣的清楚,就連發絲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了。
這古代怎麼會有水銀鏡子?而且這面上的玻璃從何而來?海願一驚,不會這個藍子寒也是穿越的吧。
只是,當藍子寒將那面鏡子放在海願手里的時候,海願才明白這面鏡子的價值,那根本不是一面現代的玻璃鏡子,而是用一塊水晶磨成的薄片,後面刷上了水銀,雖然和玻璃的效果一樣,但其價值真的不可同日而語了。
那面水晶鏡子雖然只有一個巴掌大小,但這樣大、這樣透明的一整快水晶,又打磨的如此平滑、均勻,實在是很難得了。鏡子瓖嵌在銀鎏金的鏡套里,背面有很多寶石瓖嵌著,中間的一顆珍珠更是有龍眼大小,可見這鏡子根本不是一件日常用品,而是一件寶貝了。
「皇姐看吧,現在的你比之前更美了。」藍子寒看著海願那吃驚的表情,還以為她是吃驚于鏡子里面自己的變化,說完又伸出修長的手指,將海願鬢角的發絲輕輕的攏到耳後,露出了那只黃金的耳骨環,並用食指在那耳骨環上反復的摩挲著,一臉的寵溺。
感覺到耳朵癢癢的,海願縮縮脖子回神,就看到藍子寒的耳朵上也有這樣的一只耳骨環,同樣的大小,同樣的花式,應該本來就是一對的。只不過,藍子寒的這一只也是穿在左邊的。
「子寒,你能認真听我說一句嗎?」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應該叫做弟弟的美艷男子,海願伸手拉下了他流連在自己耳朵上的手,把手里的水晶鏡子也放下,認真而平和的和他對視著。
「皇姐的話,我一直在听。」藍子寒微微一笑,把身體往後撤了一點,其實倒不是怕海願尷尬,而是這樣的距離可以更清楚的將海願整個人都看在眼里,而且只要看著她,自己就會莫名的安心又平和。
「我認真的問你,你說的那個情蠱到底是怎麼回事?」海願希望,這次藍子寒的回答能夠靠譜一點吧。
「情蠱情蠱,顧名思義,因情而生,為情而動;而且陰陽處合的時候,會由女子傳給男子,今後此男子則一生為奴,受此女的控制了。」藍子寒的回答果然不再是東拉西扯,但說出來的意思海願明白一些,又糊涂的更厲害了。
「你是說,鐘離域是中了我身上的蠱,今後只能听我的?」看到藍子寒點頭,海願又問道︰「那若是我不想要控制他呢?換句話說,就是想解除奴役關系呢?」
「不可,除非他死。因為主人只有一個,主人生,則奴生;主人死,則奴死。或是主人不願意再要他,那就只好等他蠱毒發作的厲害了,自己死掉好了。」藍子寒眨巴著眼楮,說著一個人的生死,似乎是一件很無所謂的事情,卻讓海願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為什麼是他呢?我不要他,想換人都不行?」海願只能一點點試探著問道。
藍子寒搖了搖頭,或許也是認識到海願真的不知道這其中的事情,繼而同樣認真的解釋道︰「月族的女子天生身上就有蠱毒的,是母女相傳的,但母不傳子。而且月族的女子一生可以選擇一個奴隸,就是第一次與此女歡愛之人,而且永生不可解的。」
「 當」好像有個破鐘在海願的頭上砸響了,雷的海願是七葷八素不知東西南北了,為什麼會這樣啊?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月族,什麼蠱毒,怎麼就有了這麼奇怪的東西在身上!
而且,海願似乎听說過,有些古老的少數民族會,可以通過某種奇怪的東西控制其他的人,這也是一種變相的契約婚姻關系,讓那個男人一生就只能跟隨這一個女人而已。可是現在,這樣離奇的事情為什麼都讓自己給踫上了呢。
「殿下,牛女乃已經溫好了。」海願還在百思不得其解,帳篷外面傳來了聲音。海願一听,馬上又往床里面爬了幾步,揪著衣服說道︰「我不洗澡,我挺干淨的。」
「抬進來。」藍子寒沒有理海願,冷冷的吩咐一聲,馬上就有四個小兵分別抬著兩只大木桶進來,里面冒著蒸蒸的熱氣,還能聞到一股女乃香味兒,另一只桶也冒著熱氣,應該是清水。海願吃驚,不會真的就用這麼一大桶牛女乃來給自己洗澡吧。暴斂天物會遭雷劈的!
「皇姐,這是你平時穿的衣服,我都給你帶來了,你洗好了換上。」藍子寒從床上起身,來到一邊的香樟木櫃子前面,拉開櫃子從里面拿出來一套衣服,端端正正的擺在床邊,然後竟然起身走了出去。
看著藍子寒那一身耀眼的紅衣消失在帳簾的後面,海願真的搞不懂,這個藍子寒到底是什麼意思?滿眼的深情寵溺,看著自己就好像看著三世傾戀的愛人,可現在又如此君子的走了出去,沒有一點唐突的意思。
邁步下床,海願看看那兩只木桶,果然是一桶牛女乃和一桶清水,不必擔心牛女乃泡過之後會發粘了。但是,這麼大一桶牛女乃啊,白白的、香香的,如果拿來喝的話會補充多少優質蛋白質啊!難道真的用來泡澡。
海願正想著,忽然就听到外面傳來「啊」的一聲慘叫,那聲音淒厲無比,雖然還是下午時分,卻讓海願嚇的打了個寒戰,若是晚上,不知道會不會給嚇破了膽。
海願雖然害怕,但還是掀起簾子跑了出來,她想知道那個慘叫的人怎麼了,而且下意識的,那個人應該是和藍子寒有關。
當海願跑出營帳,向著傳來慘叫的聲音方向看過去的時候,就感覺五髒六腑都是一陣的惡心,差點當場就吐了出來。捂著嘴又跑進了帳篷,跪伏在地上喘了好一陣子,才緩過神來。
海願甚至後悔剛剛出去看了那麼一眼。因為她竟然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竟然被剜去了眼楮,那一對空空的眼眶還留著血,而地上還有兩個帶著血的圓球形的東西,已經沾上了泥土!
「皇姐,那是剛剛溫洗澡水的人,他溫的水是不是太熱或是太涼了?不然皇姐怎麼不洗呢?」帳篷外面傳來了藍子寒溫柔的聲音,那聲音沒有一點點的寒意,反而溫柔的像是要滴出水來,可海願卻感覺猶如被多少根冰劍刺穿一般,又冷又疼。
「不,不,水溫剛剛好,我……我在洗。」海願說完,想都沒想的就拉開了腰帶,三下五除二的解開衣服,就跳進了那桶溫熱的牛女乃里。她剛剛以為那發出慘叫的人是和藍子寒有關,想不到,居然是因為她自己。
如果這樣下去,那自己只有說一個「不」字,那會有多少人無辜受到連累?搖一搖頭,又會有多少人平白送命!他是惡魔,海願終于知道,那個藍子寒是惡魔。
一聲輕響,是帳簾的聲音。海願還沒有轉頭過來看,藍子寒那一身紅衣就已經飄到了桶邊,高高的身形居高臨下的看著桶里幾乎蜷縮成一團的海願,那一身飄逸的紅衣更讓海願想到了剛剛看到的那人眼眶里流出的鮮血。
「嘔……」海願忍不住一聲干嘔,趕緊用手捂住了嘴巴,但眼楮也緊緊的閉了起來,不敢再去看藍子寒的那一身紅衣。太過刺眼了,讓人聯想到無比的血腥。而且,也不敢隨意亂動,只怕躲在牛女乃下面的自己會走光。
「皇姐,你的皮膚都粗了,這里還有疤痕。」藍子寒的聲音突然就在海願的耳邊響起,低沉魅惑,帶著溫熱的氣息噴在海願的脖頸和耳邊,有點癢。接著,水聲輕響,一只大手撫上了海願的後背……
「你……你閃開。」那只手讓海願整個人猶如炸了毛的貓一般,一雙眼楮忽地瞪的溜圓,本來捂住嘴巴的小手一下推了過去,將剛剛蹲子的藍子寒推了個趔趄,晃了一下險些跌坐在地上,但他反應也快,動作也靈敏,馬上用一只手撐住了地面,才沒有摔倒,不過那只伸進牛女乃桶的咸豬手也就拿了出來。
似乎沒有想到海願突然又這麼彪悍的一幕,藍子寒愣了足足三秒鐘以上的時間,才由半撐著身子的姿勢改成了單膝半跪,仍舊移到了海願的桶邊,用那雙漂亮的挑花眼緊緊的盯著海願。
藍子寒的眼楮非常的美、非常的媚,眉眼間的風情比鐘離域還甚,但他的眼神卻很冷,比之前的那抹柔情冷上了千百倍。
讓海願以為,他是不是有雙透視眼,會不會透過這白白的牛女乃而看到自己。忍不住就有縮了縮小肩膀,將整個身子都埋進水里,甚至連小下巴都扎到水里一半,一臉戒備的看著藍子寒。
「皇姐,你不一樣了,以前你最喜歡我幫你洗澡的,你怕布巾太粗糙,擦的你疼,只有我的手又軟又滑。」說完,藍子寒的手又伸進水里來,而本來就不大的桶,讓海願無處可躲,又被他抓住了胳膊。
但藍子寒卻沒有亂動,手也只是從她的胳膊一點點的擦拭著,然後又揉上了她的肩膀、後背,明顯是很認真的在幫她搓澡,倒是顯得剛剛海願的思想太猥瑣了,誤會了人家的好意。而且海願發現,藍子寒的手真的很女敕、很滑,按在身上的力道不輕不重,一下下都拿捏的很好,難道真是搓澡工出身嗎。
「你,你把手拿開,我自己會洗,你還是出去吧。」盡量移開視線不去看藍子寒身上的紅衣,海願卻感覺他的手觸在身上也讓人不寒而栗。雖然剛剛剜出那人眼楮的不是藍子寒,因為不需要他親自動手,可海願卻感覺他那雙細女敕的雙手實際上已經沾滿了血腥。
「皇姐說什麼就是什麼,只是不要著涼就好。」藍子寒剛剛的冷意沒有了,似乎心情也突然就好轉了,竟然笑著向海願點點頭,然後起身用一塊雪白的絲綢擦了擦手,轉身準備出去。
「等,等一下。」海願馬上又開口叫住了藍子寒,潛意識里,藍子寒這樣乖乖的出去一定又會有人遭殃,所以海願才叫住了他,急急的問道︰「能不能不再殺人、折磨人?」
「可以。」藍子寒轉身看著海願,眼底的笑意似乎在說︰皇姐聰明了。
「你幫我弄點吃的行嗎?不要肉食,蔬菜就好,不管那廚子做的好不好,都拿來我看,我來判斷他的生死好不好?」海願急忙的補充著,希望藍子寒別弄些血淋淋的肉食來,她會想起那一雙滾在地上的眼珠子。
「好。」藍子寒听了海願的話似乎愣了一下,但隨即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掀開簾子走了出去,海願這才長出口氣,覺得這個惡魔喜怒無常,簡直太難對付了。
听听外面沒有什麼動靜,海願趕緊從牛女乃桶里站起來,快速的鑽進那個清水桶里泡了一下,把身上的牛女乃沖干淨,就趕緊爬出來,抓過來床邊上擺著的衣服,飛快的往身上套。
這衣服的布料果然夠好,里衣是用非常輕軟的蠶絲織就的,模上去就好像剛剛泡過的那桶牛女乃那麼的滑,而外衣的樣式和之前海願在包袱里發現的那套女裝一樣,只是顏色更艷麗一些,幾乎是和藍子寒一樣的大紅顏色,艷的耀眼。只是比他那件多了些繡花和墜飾,但這件外衣的料子也著實柔軟,里外幾層的套下來,竟然輕的幾乎感覺不到重量,確實比之前的衣服都舒服多了。
而且經過牛女乃浸泡的肌膚也更女敕滑,衣服穿上去會有一種輕薄透氣的感覺,若是再穿回原來的那些衣服,只怕就又會磨的破皮出血了。而海願現在倒是奇怪,這樣一個較貴的藍桐國長公主,為何就要獨自一人換上男裝跑出來?也難怪摔一下就會死了,畢竟如此嬌女敕的人兒,就好象是溫室的花朵,一點點風雨都會讓她凋謝的,可惜了。
海願看看自己現在的衣服,又看看剛剛月兌下來的,想了一下忙將之前的衣服折起來,隨手從剛剛藍子寒拿衣服的櫃子里扯了個包袱皮一樣的東西包上,塞到了一個不顯眼的角落。
之前的藍婠婠應該也是隨便從哪里找來的衣服,換了跑出來的,而現在自己正好將衣服收起來,跑的時候都不用再費心準備了。只是不知道逃跑過一次之後,這個藍子寒會加強什麼樣的戒備,讓自己「插翅難飛」。
「皇姐。」帳篷外再次響起藍子寒的聲音,海願應了一聲,就看到藍子寒親自端著一個托盤進來了,托盤上面兩碟翠綠的小菜,一碗雪白的米飯,還有一碗湯。
本來就是隨口一說,想要將藍子寒支開的,可是現在看到菜飯都上來了,海願竟然真的感覺餓了,看著藍子寒將手里的托盤放下,想了想就大大方方的走到了桌邊,坐了下來。
看著海願沒有忸怩作態,藍子寒也坐在了海願身邊,拿起了用雪白的絲綢包裹的筷子,遞到了海願的手里,柔聲的問著︰「皇姐常常,合不合口味?」
海願結果筷子,看到那盤子里是一盤涼拌的裙帶菜,一盤油麥菜,難怪都是翠綠的顏色了。而那碗湯里可以看到筍尖,從味道上聞應該是筍尖豬骨湯。海願先夾了一口裙帶菜,因為可以將裙帶菜絆的這麼綠的,還真是要有點功夫的。
「嗯,味道很好。」那裙帶菜很脆爽,而且是酸甜事宜,還淋上了麻油,吃起來很開胃,口味也算是清淡中帶點酸甜,真好吃,讓一向自認為很會做菜的海願也不僅由衷的贊了一聲。
「那這廚子是可以生嘍?」藍子寒眯著眼楮笑的很得意的樣子,那笑容讓海願一下就聯想到了一只可愛的小狐狸,但也未及細想,生怕下一刻藍子寒又將什麼人的眼楮挖了,忙點了點頭。
「呼……」藍子寒看到海願點頭,才長長的松了口氣,說道︰「那子寒就不用擔心因為不合適皇姐的胃口,而自盡謝罪了。」
「你,你說什麼?你的意思是,這些菜是你做的!」這個認知讓海願吃驚不小,把一雙大眼楮上下的狠瞟了幾次之後,也不敢相信,藍子寒會親自下廚房嗎?這男人會做飯炒菜!
「皇姐這次出走,真的忘了很多事。甚至忘了,自從子寒能那動鍋子開始,就開始親自料理皇姐的飲食了。」這也是剛剛藍子寒听到海願說要親自判定那個廚子的生死,有些吃驚的原因。
「呃呃呃……你真是個怪胎。」海願很奇怪,什麼樣的父母,可以生出這麼一對美艷成雙的龍鳳姐弟,又可以把其中的一個教育成如此怪胎,正常人的腦袋,真是不能夠跟的上藍子寒的想法。而且,一個可以御鷹和鐘離域打成平手,可以拉開那麼強勁的黃金弓,又會輕易挖人眼楮的男人,居然會給一個小女人搓背,還會親自給她下廚房!
海願不禁想到,如果他們不是兄妹,或許會是一對情侶吧。當然,海願說道他們是藍婠婠和藍子寒,不是她海願和藍子寒。藍子寒的反復無常,只能讓海願心驚膽顫。
「哈哈哈,這句話皇姐還是常常掛在嘴邊。殊不知,你我二人是一胎所生,我怪,難道皇姐就不怪嗎?」藍子寒笑了起來,這是海願從進到軍營以來,在藍子寒身邊听到他第一次爽朗的大笑,而之前他的笑容,都是美艷中帶著浮夸和掩飾的,只有這一次,才是真心而發的。
「原來她也常這樣說。」海願低聲的輕喃著,又吃了幾口飯,才抬起頭對藍子寒說道︰「子寒,我當你是我弟弟,所以我問你,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讓鐘離域不那麼痛苦?如果真的是要他做我的奴隸,也沒有理由日日受折磨才對吧。月族一定有什麼辦法的,或是我自己之前也知道,只是現在忘記了,你告訴我好不好?」
海願的眼里閃著真誠的光,定定的看著藍子寒,等著他的回答。
「或許有,但我真的不知道。我從出生開始便愛慕皇姐,也就是因為這一阻隔沒有和皇姐更加親密,而這情蠱本身也是月族的秘傳,我又是男子,怎麼能知道呢?」藍子寒同樣鎮定平和的看著海願,說出的話卻讓海願如墜冰窟,就連原本眼底的期望都黯淡下去了。
「子寒,他對我很重要,他就是我的命。」海願淒然一笑,又拿起了湯匙,一口口的喝著湯,其實卻食不知味,根本就是在用單純機械性的動作來掩飾心底的苦澀。
藍子寒微微轉開了臉,不再看海願的模樣,似乎心底有一點澀,更好像什麼觸不到的地方在隱隱發疼,讓他感覺好難受。
「滴答」清脆的一聲響,像是什麼東西滴落水面,但那聲音在這無聲寂靜的營帳里分外的清晰,讓藍子寒的心莫名的一陣緊縮,好像那聲音就牽扯了他的神經,拉動了他的視線,仍不住又轉頭看向了海願。
「滴答……」又是清脆的一聲傳來,這次藍子寒看得分外清楚,那是海願從眼角滑落的一滴淚。淚水清澈如水晶,落入了湯碗里,發出了那樣令人揪心的「滴答」聲,一下下就好像敲進了藍子寒的心底一樣,讓那心也被淚水打濕了,有了淚水一樣的苦澀感。
「皇姐……」伸手握住了海願拿著湯勺的小手,藍子寒的另一只手撫上了她的臉頰,將又一滴要滑下的淚水輕輕拭去,然後將那根沾著淚水的指頭放在口中,舌忝了一下。淚水很咸,帶著苦澀,和藍子寒此時心里的感覺一樣。
「子午時分,蠱毒發作的時候泡在冷水里,之後再點上沉香,將燃過的沉香灰敷在臍部,每日子午都更換一次,就不會疼的那麼厲害了。我也是听皇姐提起過而已,其他的並不知曉了。」
藍子寒說出這些的語速很快,但明顯是真誠的,因為海願的淚水,滴進他心里,讓他知道了一個人的心該有多苦,才會流出這樣苦澀的眼淚來。
「謝謝,謝謝你子寒,這些就夠了,其他的辦法我們慢慢想。」海願臉上的淚痕還在,就笑的如春花般燦爛奪目起來,她知道藍子寒因為自己而感動了,相信他說的是實話。
雖然還不是可以將蠱毒清除干淨的法子,但現在可以緩解一下也是好的,起碼不用鐘離域那麼苦撐了,而且有機會、有時間去找完全解毒的法子也好。
海願謝過了,開心的就站了起來,小鳥一般歡快的就向帳外跑去,只是手還沒有踫到簾子,就感覺腰上一緊,被藍子寒攔腰抱了個滿懷,下一刻,天旋地轉的一般,就被他從門口直接甩到了床上。
藍子寒天生神力,且臂力驚人,雖然長得瘦瘦的,但他那一甩之下將海願扔到床上不說,還彈了兩彈,如果不是因為床上的墊子夠厚,海願估計自己會摔出個腰間盤突出來。
然而,還沒等海願反應過來,不知道藍子寒發的又是什麼瘋,下一刻,藍子寒修長的身影已經到了近前,身體整個傾壓過來,將海願嬌小的身子緊緊的壓在了他的胸膛和那床褥之間。
藍子寒的胸膛太硬了,硌的海願幾乎喘不過氣,還好身下的墊子夠軟,幾乎將她整個人都擠到了床墊子里。而藍子寒那張俊美的臉也猛的到了近前,在離著海願鼻子尖不到半寸的地方停下來,狠狠的瞪著她,吼了一句︰「皇姐又想棄我而去嗎?還是說套到了你想要的秘密,子寒對你就無用了。」
海願被他近距離的一吼嚇了一跳,抬眼就看到了他眼底的傷痛和猶如被拋棄的孩子一樣的無奈。海願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太過傷人了,確實從來到走都是為了那樣的目的的,心里有些過意不去,張口正要解釋,卻發現藍子寒的臉又近了一分。
在海願明白過,準備要躲閃的時候,藍子寒的唇已經貼上了海願的唇,用力的吻著。
「唔,不……」海願扭開頭,盡力的躲閃,去被他死死的扣住了腦袋,吻的更加用力,那吻帶著強勢和報復,也有懲罰的意味,但其實又吻的很青澀,甚至讓海願懷疑,這個大男孩還是初吻。
明明知道掙月兌不開,海願用一只手環住了藍子寒的脖頸,一只手在他披散的發間輕輕的梳理著,一下下很輕也很溫柔,就像是一個母親、一個姐姐,在用自己的愛心給弟弟梳理頭發一樣。
藍子寒的動作一僵,唇也移開了一點,眼神里有一絲叫做欲火的光亮,但卻是在努力的隱忍著,尋著海願的眼楮看過去,就看到了海願眼中那濃濃的母性溫柔。
「皇姐?」藍子寒的聲音很嘶啞,但也是疑惑的,他不明白為什麼上一刻還掙扎不休的女人為什麼下一刻會如此溫柔。但他從海願的眼里也看不到妥協和**,單純的只是溫柔的呵護。
那呵護很溫暖,很平和,會讓人有一種由衷的舒服。也讓藍子寒本來升起的一絲**漸漸的被沖淡了,沒有人會對一個如此聖潔的幾乎發光的女人有非分之想。
「子寒,我曾經遇到過一個和你同樣糾結的男人,他童年苦楚,沒有母親的關愛,唯一的親哥哥也受了重傷,隨時都死去的危險,且他還要處處提防那暗處的壞人。小小的年紀,幼小的肩膀就背負了太多的東西,所以他把善良的本性隱藏了起來,幾乎把自己逼成魔。」
海願對著藍子寒笑著,小手仍在他的發上梳理著,繼續說道︰「我初遇到他的時候,他會用最憎恨的眼神看我,會毫不猶豫的打斷我的腿,總之那個時候,我感覺他就是惡魔。但後來我發現,他本性善良,他會偷偷的在後面射殺靠近我的毒蛇,會每天找來蛇膽為我解毒,讓我也慢慢的發掘到了他的好,他的珍貴。子寒,相信自己,你也有最珍貴的善良,也會有一個可以發掘你的好,會對你視若珍寶的女子,但別讓這虐戀傷了你和我吧。」
以前的藍婠婠和藍子寒是什麼樣的海願不知道,但她也曾設想,或是是一對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在那深宮之中缺乏本該有的同伴和快樂,慢慢的就產生了畸戀。
但自己現在是海願,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她要讓這個有著親密血緣關系的弟弟走回一條正確的人生之路。她是他的姐姐,不會歧視他也不會排斥他,而是會更加的靠近,讓他感受到應有的溫暖,也讓他明白,那是姐弟間的關愛,而不是男女之愛。
看到藍子寒漸漸的平靜下來,也看到他眼底對自己這番話的思量,海願解釋道︰「我剛剛確實心急了,不該沒有和你說一聲就跑出去。但我不是要拋棄你,也不是馬上就要離開,而是想要找人給鐘離域送個信,告訴他這個解除疼痛的方法而已。」
听了海願的解釋,藍子寒的身體微微動了動移開一點,沒有再將海願壓的死死的,但還是把她緊緊的擁在懷里,低下頭,把那張絕美的俊臉埋在了她的頸間,不說話也不動。
海願輕柔的拍著他的背,沒有再掙扎和躲閃,也同樣靜靜的陪著他讓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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