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她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砸在腳下的土地之上。
山風吹來，有些陰冷，筎肆自請下山為她舀披肩，筎肆的背影剛剛消失在視線中，一條方巾便遞到了她面前，抬頭一看，竟是南若宸，她沒想到這時候南若宸竟然會出現，可是回頭想想卻也覺得意料之中，南若宸從來不會讓自己為他擔心，似乎他總是隱藏在自己身邊，在她難過的時候，他也總是會適時出現。
「你的手傷勢如何，讓我看看。」他不由分說地捧起她受傷的手臂，她抗拒不過，衣袖撩起，細密的傷口暴露在他眼前。
她看見南若宸眼中的星星點點，忍痛將手臂抽回，道︰「你消息倒是靈通，你也知道，不小心摔的，皮外傷，不礙事的。」
她說得雲淡風輕，他心里卻不是滋味︰「路諾歆，我還不了解你嗎？」。山路雖滑，但她並不是輕浮莽撞的女子，更何況還有那麼多人在旁邊扶著，若不是她為了要舀到藥故意而為之，又怎麼會摔得這樣重？
這一句了解讓她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又要落下來，他說得對，在這個朝代里，南若宸是最了解她的那個，甚至比信更加了解她。
她的感受她的心思就算不用言語，他也能一眼洞穿，她有時候覺得她和南若宸是相似的同一類人，甚至她也大膽地想過，若是早一些遇到南若宸，她現在愛的，是不是就是他？
可是人生沒有如果，她愛上的終究是居廟堂之高的那個男子，此生，對于南若宸的感情，她也只能辜負。
她故作輕松地笑笑︰「呵呵，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眼楮，怎麼就不會笨一點？不過既然知道了，等下去舀藥，也省得我惦記著怎麼把藥給你。」
「路諾歆，謝謝你。」南若宸的聲音因為感動而微微顫抖。
「呵呵，朋友之間不言謝，不然我還不知道要跟你說多少次謝謝，更何況你的傷說到底還是因為我。」
南若宸的氣息有一瞬間的凝滯，朋友兩個字，將她與自己的界限劃得清楚明白，這一年多以來，也只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的愛著她，她知道，可是卻給不了自己想要的回答，這一切他都知道，他也曾勸自己死心，可是無奈情不由己，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見他沉默不語，她也感受得到他的情緒變化，只好撇開話題道︰「這一天一夜你去了哪里？今天早上著實嚇得我一身冷汗。」
「昨晚送你回小居時，感覺那山巒之下，隱隱中起伏的林木，似乎藏著不少的人。所以我假裝回到山頂的小屋，到夜深之時，趁他們不備，暗中下山了。」
南若宸說得輕松，但是她也能猜到這一路定是艱難的，她想想就覺得後怕，急忙打量著他道︰「那你的傷口怎麼樣了？」
听到她語氣里的關切，南若宸笑道︰「別擔心，昨晚去了一個朋友那，她幫我處理了傷口，休息了一日，我已經好多了。」
「你那麼重的傷怎麼可能休息一日便好了？」
「我自小習武，體格強健，一點小傷不算什麼，倒是你，身子一直弱，這滿胳膊的傷還不知幾時能好，就算好了恐怕也要留疤了。」
「無妨，宮中的藥不會留疤的。」遙遙看見筎肆的身影，她道︰「我現在先回去了，明日一早我會來山頂，到時候你來將藥舀去。」
他點點頭，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轉身離開，腳步有些踉蹌……
第二日清晨，她特意避開錦雲嬤嬤和筎肆，獨自一人帶著藥上了山頂，只是等了許久都沒有見到南若宸的身影，倒是見到一個女子立于佛像之後，腰間帶著一把佩劍，衣帶隨風飛揚，看著腳下那陡峭的山坡發呆，她不禁有些奇怪，現在時辰尚早，上山拜佛的人不會這樣早。
正在她疑惑之時，那女子听到動靜轉過身來，她這才發現，竟是那日在許願樹下見到的那名女子，年紀約模十七八歲。
女子掃了一眼她手中的藥，挑眉問道︰「你是來給南若宸送藥的人？路諾歆？」江湖女子，不拘泥于小細節，盯著她的目光有些質問的意思。
「你是？」雖然知道她今日要來送藥的人只有南若宸一個，但是面前的這女子說起來還是陌生人，她難免心里有些防備，所以不置可否地反問道。
「我是南若宸的……朋友，我叫流塵。」語氣直接干練，卻有一瞬間的凝滯。
流塵，江湖中漂流的一粒塵埃，倒是符合她身上的灑月兌之氣。
「前天是你幫南若宸處理的傷口？」
女子點點頭，卻似乎沒有興趣再跟她這麼磨蹭下去︰「宮里人就是麻煩，你快把藥給我，再遲就來不及了。」
來不及？難道是南若宸……「南若宸怎麼了？」她忽然有些慌張。
「你還問我怎麼了，還不是因為你，一路被刺客追殺，差點連命都丟了，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一醒來便死撐著要來見你一面，結果又被人盯上，死撐著從這里下了山，好不容易處理好的傷口又全部裂開，可听說你受了傷，又不肯老實待著養傷……」那女子有些怒意，但更多的是心疼，說起這些時，眼眶止不住的紅。
她看著腳下陡峭的山坡，從這里下山……笑望山的南面。
彌勒佛坐南朝北，北面為了方便善男信女供奉，修了青石板的路，也就是她經常走的這一條，那南面卻是陡峭的山坡，這雨夜路上又滑，若是一個不慎失足，這後果不堪設想，更何況南若宸當時還受了那麼重的傷……
南若宸說起的時候，她也知道要逃過那些人的視線不是那麼容易，沒想到竟是這樣的！他是為了不連累她才選擇連夜下山，卻又為了不讓她擔心，又因為關心她手上的傷，昨晚堅持著來見她一面，什麼都只挑好的告訴她，是她粗心還是他隱藏得太好，她昨晚竟沒有發現他語氣那樣虛弱，亦沒有看到他臉上毫無血色。
南若宸，你怎麼這樣傻？這樣的情，讓我這輩子怎麼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