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流觴 第四章 長風圓月影徘徊妙手難醫此疑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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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長風圓月影徘徊妙手難醫此疑癥

「衛使節,這回我們在江南各個城鎮揀選的民間藝人加起來共有30名,請你過目。」齊鈺寧的叔父齊坤獻上了民間藝人的名單和他們擅長的絕活給身旁一位身穿很是華貴的白色絲質朝服的男子。

那男子正是衛天音,這刻的他倒和那天長衣廣袖、一臉溫和笑容的模樣大不一樣,他的神情很是清冷、肅穆,別有一番威儀的氣勢,此番他領著文祿國使團來拜訪天朝,天朝的皇帝听了他彈奏了一曲華胥引,嘆為天人,並為文祿國如此重視中原文化深感欣慰,當即特許他在國內各處尋訪一些民間藝人帶往文祿國,作為天朝對文祿的恩賞。而這次招募民間藝人的活則全權交由禮部尚書齊坤負責。

「我很信任齊大人的工作,前天在東湖的招募大會我也去看過了,很是不錯,這回真是有勞齊大人費心了。等過了齊大人母親的壽宴,我便帶著這些人回國復命。」他仔細打量了一遍名單,淡淡地說。

「那麼我先回去了,這些日子,我佷子齊鈺寧會陪衛使節四處走走,看看江南的美景。」

見齊坤帶著眾人退下,他負手走到庭院里看了看天,听見了一陣似有卻無的洞簫聲,他循聲慢慢走去,看見一個身穿著青色衣衫的女子執著玉簫站在一棵垂柳下,他走了過去︰「侍音?」簫聲戛然而止,那女子緩緩回過身,那是個像星辰般靈動的女子。

她見到衛天音,欠了欠身,道︰「數年不見,天音公子雖到了人界,卻依舊神采不減當年,希望公子早日修成仙法,回到天界,女媧娘娘日夜期盼著呢。」

天音略點了點頭,不過神情卻仍是冷冷的︰「多謝侍音仙子多年來的照顧,我料你今天來此地,不該只是和我說這些閑話吧,說吧,母親這回是否有什麼指示?」

「為何公子總是對你母親成見頗深?女媧娘娘對公子一直如此疼愛,盡管有時難免嚴厲,管束過多,那也是因為她實在太在乎你了。」

「這是我和她的事,我明白母親的良苦用心,仙子此番前來可有什麼事?」衛天音的聲音很輕,語氣依舊是那般平淡,似沒有任何情感。

「好吧。」侍音暗道,衛天音這幾千年來你一直是這麼一副冷冷冰冰的樣子,等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你,看你還能否這般冷靜。這幾千年來,每回女媧娘娘和她的寶貝兒子一鬧脾氣就讓我來做和事佬,不過這份差事一向不太好交代,衛天音的脾氣一直那麼臭,好像沒有感情似的,就算是如今轉世為人,還是這般的冷漠。

「我是來告訴你,昆侖山頂的伏魔印破了,雪魔不見了,伏羲琴也不知所蹤。」

「什麼?!那麼雪悅呢?雪悅她回來了嗎?」。衛天音的神情終于變了,音調也拔高了好幾度,「快告訴我!雪悅呢?是不是雪悅回來了?」

「都過了一千多年,你還沒有死心,難道你忘了女媧娘娘跟你說過的話嗎?雪悅不可能再回來了!」侍音心中暗嘆,看來他心中唯一在意的依舊是雪悅,一千多年來的心結依舊是解不開。•

衛天音神情瞬間黯淡了下去,他記得那時,他跪下去,懇求娘親救雪悅,他的母親女媧娘娘只是冷冷地拋下了一句話︰沒有人可以從伏魔之印中出來,即使雪悅是神,也不可以。一念及此,他又換成了那般千年不變的冷漠了︰「封印幾時破的?」

「具體時間我們也不清楚,守伏魔洞的老仙以為萬無一失,竟偷喝了幾杯逍遙醉,一醉就醉了五百年,醒來發現了伏魔印已經破了,雪魔和伏羲琴都已經不知所蹤了。女媧娘娘用昆侖鏡查看了半宿,只看出伏魔印是在二十五年前破的。如果雪魔重新回到人間,那麼會給人間帶來巨大的劫難,所以希望你先找到流落人間的崆峒印,定魂珠,伏羲琴,加上你身上的女媧石,這幾件神器合體就能夠徹底消滅雪魔,這一次,這一次就不必再犧牲仙靈了。」

「不必再犧牲仙靈,呵呵雪悅已經犧牲了仙靈,她是替我犧牲的,我一定會降伏雪魔,不讓她白白犧牲的,也許,也許,雪魔既然能夠突破封印,那麼雪悅也許還沒有死。」他頓了頓,想讓自己說話的語氣變得更加堅定些。

「衛天音,你還存著這樣的幻想?當初降魔之陣是你親手啟動的,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後果是什麼。」她看衛天音的神色瞬間蒼白了許多,忙安慰道,「天音,你別這樣,也許,也許找到了伏羲琴,就會找到雪悅,既然伏魔之印只封印了一千年就破了,那麼也許她也跟著雪魔出來了。」

「如果她回來了,我一定把她找回來,親自為當年的事向她道歉。」也許在心里保留著她還活著的夢想也是好事,即使再無望。記得雪悅曾對自己說過︰「衛天音,在心里保留個美好的夢想,即使再無望,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呢。」可惜那時的自己根本沒有听懂,只是如今的自己真的懂了嗎?

「崆峒印五十年前流落到了文祿國王室中,我想以你在文祿國的位置,拿到崆峒印並不難,這回女媧娘娘讓我趕來就是為了讓你先回國拿到崆峒印,目前魔界許多魔頭都已經得到了消息,你要小心些,文祿國王室被佛祖舍利庇佑著,暫時魔界的那些人也不敢侵入。所以你先去將崆峒印找到。」

「就算是落入魔界,我一樣可以去取回來,只不過先保得文祿國王室周全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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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朝露正在孟琉璃床前皺著眉頭,優曇仙香似乎失效了,這兩日她又開始做起噩夢了,剛才好不容易才哄她入睡了。

「公子。」

清風朝露回頭見花弄月已經在房子里了,他忙做個手勢︰小聲點,出去說。

他倆出了孟府,花弄月忙道︰「公子,崆峒印有下落了。」

然而清風朝露听後,卻一臉漠然,道︰「弄月,你給我的優曇仙香是不是假的?沒有效果了,琉璃她總是做噩夢。」這幾天,他在孟琉璃的不斷糾正下,好不容易才改口喊她琉璃。

花弄月忙辯解︰「這是在玉龍雪山上,雲翳魔君親手交給我的,怎麼會有假呢?如果是假的,我身上的妖精氣息早就被衛天音發現了」

「也對,這優曇仙香除了能夠掩飾妖精氣息,還能夠安撫靈魂,可是這對雪悅怎麼一點效果都沒有呢?奇怪。」他想起頭兩天還是有些效果的,可是這兩天她又很晚才能睡著,還睡不踏實。

「也許能找到別的方法,公子不要太過擔心了。只是關于崆峒印,雲翳魔君那邊……」花弄月看了看清風朝露的臉色,試探道,看來清風公子近來把心思都放在了那個孟琉璃身上了,好像都忘了答應過雲翳魔君的事了。

「雲翳那小子這回的事做得挺厚道的,這回真的幫我找到了雪悅,我當然會記得幫他拿到了那五件在人間的神器,我也沒有他那樣的野心,讓他放心吧。」他暗道既然可以找衛天音不痛快,自己何樂而不為呢。不過這小妮子怎麼對雲翳的事比對我的事還上心了,莫非……他饒有興味地看了花弄月一眼,笑道,「弄月,你怎麼那麼關心雲翳交付我的事呢?」

「公子,公子,這……公子把我安排到衛天音身邊不正是為了這事嗎?我只是好好地完成公子囑托我的任務,不使公子失信于人。」花弄月臉一紅,忙低頭道。

「噢。是這樣呀。也好,也好。難為你那麼忠心了。你跟在我身邊也有三百多年了吧,有些事,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你記住,你對雲翳最好敬而遠之,那小子是墮入了魔道的人,心里沒有什麼情義可言了。」

「弄月不敢。弄月會謹記公子的教誨的。」花弄月垂首作揖。

「說說崆峒印的事吧。」他皺了皺眉頭,得離開雪悅一段時間,心里真是不太樂意。

花弄月忙把她偷听衛天音和侍音兩人談話的事全部詳細復述了一遍了。

「回去吧,這件事我會放在心上的。小心點,衛天音也是個不講情面、滿腦子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家伙。」他擺手示意,看著花弄月借著夜色遁去。他嘆了口氣,雪悅的病怎麼會來得這麼怪呢,只是那回不小心掉進了湖里,就到現在還不斷地做噩夢,整天神情懨懨的,自己又要去拿崆峒印了,誰能替我來照顧她呢。

「小姐,你怎麼了?整天沒精打采的。」燕兒端了一碗桂圓湯進來。

「這兩天有沒有人來府上?」孟琉璃坐在窗台上,悵然地說道。

「你是指誰?我們府上常有人來的。」

「有沒有人是來找我的,有嗎?」。

「有呀有呀。我來就是來跟你說這事的。」

孟琉璃眼楮瞬間一亮,忙問︰「是不是一個姓衛的公子?」

「姓衛的?倒是沒有。」燕兒茫然地搖了搖頭,「不過,小姐,齊公子來了,還帶來了一位大夫。」

「我哪有生病。我不想見他,不想見他帶來的大夫。」

「小姐,你真的不打算去見嗎?听說那位大夫醫術非常高明,你還是去看看吧。老爺夫人這幾天都很擔心,請了縣里最好的大夫也沒有看出啥原因來,說來說去說是落水受驚,可是怎麼會這樣呢?都過了十天了,卻還是不見好轉。」

「記得那天在船上他明明問了自己的地址,還說會來給我看病的。」她喃喃道。

「小姐你說的是誰?」燕兒困惑道。

「噢,沒誰。嗯,給我梳一下頭發,去見一下吧。」總不能老是讓爹娘為此為難呢。

「好的,小姐,我給你梳個很好看的發式。」

「不用!隨便梳一下,也不用抹什麼脂粉

,差不多就可以了。」

「小姐,你這是去見未來的夫婿呀,怎麼這麼隨意的呢?」

「反正也不如何漂亮,要是趁此機會把他嚇走了,我就可以省心了。」孟琉璃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燕兒,別擔心,我沒病。」

待快到了廳堂,燕兒似想起了什麼,說了一句︰「小姐,齊公子帶來的大夫看起來倒是比齊公子還要年輕英俊得多呢,真是奇怪,這位大夫看起來倒不像是大夫呢。等等,小姐我想起來了,齊公子給老爺夫人介紹那位大夫時說那位大夫姓衛。」

「等等,慢著。」不知為何,一听這話,孟琉璃立住了腳,如果那個人是他,就算也許只是同一個姓,她還是想給自己留一個希望。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屏風後面,對燕兒做了個手勢,「噓」,透過屏風往廳堂看去。「啊!」她忙掩住了口,他真的來了,一定是因為記得我的病。她的心頭不由一熱,忙轉身對燕兒說︰「我想我還是先回房打扮打扮,這樣去見客未免…未免不太好。」

「小姐,小姐,怎麼了?你剛不是說這樣挺好的嗎?」。

「別嚷嚷,趕緊回去幫我梳妝一下。等回到了房里再告訴你。」

待回到了房里,她將發生的事和燕兒簡單地說了一下,當然略過了她和清風朝露的那部分。

「啊!小姐,那位衛公子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還是快點幫我梳頭發吧,別讓他等久了。」

「怪不得你這幾天天天打听有沒有一個姓衛的公子呢。從來不曾踫見小姐你對什麼事這麼上心過,我覺得……我覺得,小姐你不會喜歡上他了吧?」

「燕兒,燕兒…」孟琉璃端詳著鏡子里的樣子,心里很是慌亂,怎麼打扮都覺得不好看,尤其臉頰上突然出現的疤痕這幾天又加深了,「燕兒……算了,我說給你听吧,我不說給你听還能告訴誰呢?嗯……額……我真的喜歡他,你知道的,我如果不說出來,憋在心里真難受,可是你也看見了,他那麼好,我定是……反正我定是配不上他的。」

「小姐,你盡瞎說,怎麼總是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呢?你看他既然會來找你,說不定人家也對小姐有意呢!平日里那麼多人贊許你呢,你該相信自己!」

「燕兒,你說得對,沒有試過怎麼就知道必輸無疑呢?無鹽尚有自薦的勇氣,我一直自認為才德還算是可以,難不成連喜歡別人的勇氣都沒有嗎?可是……也許吧……」說著,心虛地模了模自己的臉,這臉上兩側的疤痕,唉,也許像燕兒說的那樣,否則他為什麼會來呢?至少,或許是彼此的緣分未盡。想著,便一手拿著粉盒往自己臉上不斷地撲。

「阿嚏」「阿嚏」這粉撲得孟琉璃直打噴嚏。

「小姐,這會兒你的臉像是……哈哈哈」燕兒看著孟琉璃,壓抑不住地大笑起來,幾時見過小姐這般慌張的模樣,「像是戲台上唱曹操的……哈哈,小姐,別慌,我來給你妝扮。」

「總算是來了。阿璃,快過來見過兩位。」

「孟小姐,在下齊鈺寧,久仰小姐才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小生三生有幸哪。」

「哪里,小女子才疏學淺,那點微末伎倆真是貽笑大方之家了。」戲得演足,得演足,要演出大家閨秀的樣子來,孟琉璃很不自在卻裝作很是自在地說出了這番台面上的話,心里卻暗道︰三生有幸個頭,還三生有幸呢,分明是滿眼楮里的失望都快溢到了臉上了,也難怪,他定是讀著本小姐的大作,幻想著本小姐是個絕代風華的佳人,哪曾想不過是凡人之姿。

「听聞小姐身體染恙,這位是來我府上做客的衛天音衛公子,他精通醫術,醫術之高明,非扁鵲華佗莫能及也。」

孟琉璃懶得和齊鈺寧多磨嘴皮子掉書袋子了,只是暗暗打眼衛天音的神情,奇怪,他倒是不認識我了似的,只是沖自己淡淡一笑點頭示意,也許是因為齊鈺寧在的緣故,他不便多說罷。

衛天音看了看她,半晌才悠悠然道︰「請給我準備一間安靜的房間,讓我給孟小姐看病吧。我的習慣是看病之時,要保持絕對的安靜,只有我和病人兩人。」

「這……」孟夫人面露為難之色,畢竟是未出閣的千金,這樣未免不合適。

卻不料齊鈺寧搶白道︰「衛公子的醫術我信得過,我祖母還是靠他治好的,快給他找一間安靜的房間,快呀。」

孟夫人忙把他和孟琉璃引到書房,然後和燕兒、齊鈺寧等人退下。

這會兒,他該有所表示了吧?孟琉璃低著頭,注視著腳尖,等著他說話。

衛天音卻仍是只字未提東湖上的事,只是很平淡地說道︰「來,我給姑娘把脈。」

他的手搭在孟琉璃的腕上,她感到手腕一陣清涼,心立刻加快地跳動起來,臉頰飛紅,忙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她雖然低著頭卻用眼角的余光偷瞄衛天音。卻見衛天音的神情越來越凝重,然後變得似乎很困惑不解。

天哪,莫非自己真得了什麼不治之癥?

上回事出匆忙,只當自己是一時錯覺,這回平心靜氣地仔細把脈,她的身體里分明有一種常人難有的力量在暗暗沖擊著她的五髒六腑。他暗自吃驚,看眼前的這個女子,外表看來與常人無異,而且體質也不弱,不似生病,這股力量是這樣的熟悉,可實在想不出是這是一股什麼力量。

「怎麼?怎麼樣?衛公子?衛公子,衛天音??」孟琉璃真是無比揪心,暗道,難道我是要死了?

「嗯?!哦,你的病並不是病。」衛天音在被孟琉璃提心吊膽地問了很久之後終于回過神來。

「噢……你的意思是我沒病?」原來自己沒有病,孟琉璃竟有些失望,那麼倒希望自己有病呢。不對,自己確實有病,是腦子有病,以前看過牡丹亭,女主角杜麗娘游園驚夢在夢里見了男主角一面,然後害了相思病很快就抑郁而死,自己的狀況和她差不多。

「不是。」衛天音只是簡單地回答了兩個字。

「那是?」

「在我沒有確定之前,我也不能說什麼,不過我肯定能夠診斷出來的,你不必擔心。」只見他手里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塊圓潤的巴掌大小的看似玉石的石頭。

「這是什麼?真好看。」

衛天音道︰「你不必知道它的用處,它的名稱。」他的聲音听起來就像玉石碎在大理石上的聲音,很冷。

孟琉璃皺了皺眉頭,這語氣充滿了戒備之意,好像自己會打他的壞主意似的。突然他舉手撫在了她的額上,她來不及多想,一陣清涼的氣息襲來,她的大腦開始陷入一片空白,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神智重新變得清明起來,覺得似乎比之前有什麼不同,一時又無法想出來是什麼不同了。卻見衛天音在自己面前,依舊是一副淡淡的神情,手上的那塊玉石已經不見了。

「剛才怎麼回事?」孟琉璃困惑地問道。

衛天音卻看著她半晌才道︰「我五天後回文祿國,希望你能夠和我一起去文祿。」雖然他說希望,但是語氣里卻明明是沒的商量。

「什麼?!」听到自己喜歡的人對自己很平靜地說出要自己和他一起走這樣的一番話,孟琉璃頓時覺得腦子一片空白。

「你不必問為什麼,你必須和我一起走。」衛天音說話聲音一向很低,但是語氣里總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再次強調之後,書房里安靜得連針掉在地上都能夠听見。

孟琉璃腦子里空白了一會,終于艱難地開口道︰「我不會跟你去什麼文祿國的。」

衛天音依舊是不動聲色,一字一頓地說︰「若不去,你會死!」

「你恐嚇我?為什麼我要答應你!」孟琉璃這會兒脾氣倒是上來了,她的脾氣一向是別人說是不許的事她卻偏偏要去試一試,如果衛天音明天走,說不定她後腳就離家出走偷偷追去了,可是這會兒衛天音他主動要求她去,她倒是杠上了。

「那麼就算了,反正你的死活和我沒任何關系,我懶得多管這閑事。」然後便起身要走。

「等等,」孟琉璃欲言又止,終于還是問出了口,「那天在東湖上,你……你還記得嗎?」。

衛天音站住了腳,並不回身,道︰「記得。不過,」他頓了頓,道︰「如果這回不是齊鈺寧說起請我來給他朋友看病,我倒是已經忘了那時說過的事,沒想到他說的就是你。」

「哦。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她听後,心一涼,垂下了頭,暗道︰原來確是我想多了。

「你以為?」他似有些困惑。

「衛天音,算了,不說了。我們出去吧。你跟我母親說吧。」終于見識到了什麼是比木頭還木頭的人。孟琉璃這回還能說什麼呢,也罷,早就該想明白了,只是自己也並不是那麼差,真的不是那麼差,也許不是那麼差,也許吧,她自我安慰能力越來越弱了。

「衛公子你剛才說要帶小女一起去文祿國?」孟夫人大吃一驚,接著連連擺手,「這不行,恐怕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反應第二激烈的當然是那位據說是未來女婿的齊鈺寧了,他亦連連搖他那把紙扇,道︰「這樣做于禮不合,孟小姐尚在閨中,一個縴弱女子怎可以這般舟車勞頓,遠去文祿國呢?」

「何況,何況我家老爺和夫人年紀已大,還希望小姐可以陪在身邊,老來也不會寂寞。」燕兒忙補充道。

孟琉璃抱著手臂,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們。

衛天音皺了皺眉頭,道︰「那麼,就當我不曾說起過。只是她的病除了我誰也無力醫治,而我,目前也只能夠暫時壓住她的疾癥。那麼就此告辭。」說完,他就拂衣而去。

廣袖清風,白衣無塵,孟琉璃看著他的背影一時失神,眼見他將要邁出門檻,卻忙走上幾步喊道︰「等等,等——」她忙掩住了口,見眾人都盯著她看,失態了,她忙笑了笑,「呵呵,我只是,我只是,想問一下衛公子,听說你醫術那麼高明,可是你也該留個方子啥的吧,不然,不然,也太沒有醫德了。」

「噢?」他停住了腳步,「我已經給你治過了,至少這十天你身體不會有任何異狀,但是十天後,我已經幫不到你了。」

「等等,你五天後要走,對嗎?為什麼你要五天後就離開呢,而不是等到十天,是不是因為擔心我身體徹底好了,證明你根本就是欺騙我們!」燕兒看了一眼孟琉璃,既然小姐不好說,就由自己來說。

衛天音轉過身,臉色一沉,他的眼楮一直很深,看不出什麼情感來,這回卻似乎有了些許怒氣,不過卻很快就消失了,轉而依舊是那副無喜無怒的表情,一縷淡淡的笑容依舊若隱若現︰「我公事在身,五天後必須離開了,如果十天後姑娘又開始有些不適,隨時可以到城南的怡然亭找一位名叫侍音的姑娘,到了怡然亭,你拿著我給你的這個短笛吹三聲,她就會來帶你去文祿國見我的。」說著,從袖中取出一支短笛交付到孟琉璃手上。

孟琉璃其實心里很不希望再也見不到衛天音,可是卻又不願意因此跟去文祿國,一來父母年邁,不忍遠別,二來覺得衛天音是個很清高冷傲的人,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一些打擊。她愣了會,心道︰至少他也不是不管自己的死活。這麼一想,便伸手接過了短笛。

「那麼就此別過。」說完,這回是真的徹底地離去了。

留下齊鈺寧,向孟夫人百般解釋三番五次地道歉,說自己這個朋友本來就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孟夫人才諒解了這位衛公子的古怪脾氣。

待齊鈺寧也離去後,孟夫人卻道︰「其實衛天音這個人看起來其實不錯,我倒也不如何介意,何況他也一直是客客氣氣的。只可惜他不是我們鎮的,而是來自什麼文祿國的。」

「娘親,文祿國是個以佛教為國教的小國,曾經他們國君隨著我們天朝的船隊來拜謁我們天朝,不想因為年紀大了,加上舟車勞頓,生了一場病,竟死在了我們京都。後來皇上還按照他的遺囑讓他安葬在我們京都呢。」

「噢,原來你知道那個什麼文祿國,還知道得那麼清楚。」

「听爹爹他們說起過,又看了些異國風情的記載,就記下了。文祿國與我們一直是往來甚密,衛天音來我們這也不足為奇了。」

「我看他儀表不是一般人,不似什麼來往商埠的尋常商人,更不似走江湖的郎中,只不過他不說你是得了什麼病,就無緣由地要你和他一起去文祿國,卻也太不像話了。」

這會兒燕兒插嘴道︰「我倒是不覺得那衛公子如何得好,看起來,也說不上什麼感覺,嗯,似乎……似乎有種震懾力,反正,就是很難親近。」

孟夫人听畢,不由點頭道︰「燕兒這丫頭的這話確然,我也覺得我們和他有種距離。」

孟琉璃一愣,自己見人家有種沒來由的親切感,根本不曾想到用震懾力這樣的詞來形容他,于是便接口道︰「興許他只是懶得和別人打交道罷了。」說完才想到,自己怎麼會知道人家的心思呢,可是又為什麼說出這話就像是自己本就知道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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