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流觴 第六章 彩雲如今歸何處孤林依舊戀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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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彩雲如今歸何處孤林依舊戀故人

馬車竟是在雲彩中穿梭飛翔,孟琉璃坐在車子里,不時掀起車幕往外看,就像置身夢中一般,突然她看見一道彩虹,仿佛伸手可觸,她不由想伸手去踫,卻見彩虹那端飛來一個著紫衣的美人,只見她雲鬢高聳,簪著一枚精巧的金步搖,眉色墨黑,斜飛入鬢,鳳目生威,高貴冷艷無匹,便算是琉璃見過的最美的女子花弄月和她一比卻還稍遜一分,她對著侍音冷冷說道︰「許久不見侍音妹妹,這會兒一身紅裙,真是越顯美麗了。」雖然這听起來似是寒暄,可是孟琉璃在旁听著卻覺得讓人有些害怕。她這廂說完,侍音忙起身還禮道︰「紫微仙子,真是勞您掛念了,我不過一個小小婢女,哪比得您這樣在職的仙官?」

「女媧娘娘座下最得意的婢女,一般仙官也是比不得的。您這麼匆忙是打算去哪里呢?這車子里的姑娘是誰呢?看起來不過一個凡間的普通女子,怎麼勞駕起你親自駕著火鳳寶車送了?」她雖然聲音輕柔,卻很有一種威儀。

侍音忙道︰「不過是幫朋友辦點私事,我呢不過是個忝居末位的小仙,能有什麼事呢?我這會兒要走了,紫微仙子,下回我一定會專程上門尋您敘敘,今日就請容我失陪了。」然後忙示意讓孟琉璃趕緊放下簾幕。

孟琉璃見紫微仙子那雙幽冷的眼楮在自己身上從上至下來回掃了好幾遍,早就覺得心底發冷了,看侍音姑娘這般小心翼翼,心知眼前這個女子定是不好招惹的,便不作聲響,垂下簾幕。

侍音便趕著車繼續前行了。

紫微仙子看著她們的車飛逝,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那個女子分明就是當年被我逼著跳下謫仙台的小婢女雪衣。看來我們的恩怨還沒了結。

「她是誰?」琉璃小心翼翼地問道,看得出那個女人和侍音關系不怎麼好。

「她是紫微星君的小女兒,仙職是紫微仙子,名叫雲漫兒。」侍音頓了頓,鄭重地說道,「她城府極深,心里很多計謀呢,你對她最好敬而遠之。」

「哈。侍音,你放心吧,她沒事找我麻煩干嘛?」孟琉璃咧嘴一笑,看侍音眉頭深鎖,忙道,「不如我給你講些我在書上看來的有趣故事吧。」

侍音嘆了口氣,心念已經轉過百個,過去的事都過去了,雲漫兒還要如何,都已經害得衛天音謫斥凡間了,只是不明白為何離得那麼遠?這小婢女雪衣還是會和天音重逢,只希望天音能夠躲過這一劫,而眼前這個雪衣的轉世看起來還是挺善良的,心智單純,不似會影響到天音。而這世上能夠影響天音的只有雪悅,雪悅不可能回來了。也許女媧娘娘是多慮了。

兩天後,孟琉璃和侍音一起來到了文祿國。

文祿國大概只有江南省那麼大的面積(在清朝前,安徽省和浙江省合在一起,合稱江南省),不過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文祿國國都的繁華也不是一般小郡縣可比的。

城東是皇室所在,城南是達官顯貴的住所,城西是平民住宅,城北則是皇室陵墓和一些寺廟。因為佛教是文祿國的國教,雖然不似魏晉南北朝時期那般南朝三百八十寺的盛況,但是全國上下寺廟隨處可見,而穿著紅色僧袍或黃色僧袍的僧侶亦隨處可見。全國最大的寺廟就在于國都的城北,名為永寧寺。

永寧寺九層高塔,只見九層浮屠,架木為之,共高九十余丈,上有金剎,復高十丈,合起來離地一千余尺。離皇城百里,已經遙遙看見它了。搽上有金寶瓶,內藏五顆佛祖舍利。浮屠有四面,每面有三戶六窗,戶皆朱漆。扉上共有五行金鈴,共計有五千四百枚。每當風起,鈴聲錯響,令人听之心悅神明。四面牆上刻有佛中金剛羅漢修羅等各像,巧奪天工,見之心驚魂攝,妖魔鬼怪萬不敢侵入。

馬車到了地面就變成了尋常的馬車模樣,琉璃坐在馬車上好奇地四處看著國都四周的景象,雖然她的身子仍有些乏累,但是這兩天侍音已經給她服用了仙界的玉露,比之前有精神多了。

馬車在東邊的一座外觀古雅規模很大的府邸的後門停下,侍音帶琉璃走下來,輕輕敲了敲門環,一個梳著總角長相很是清秀的童子打開了門,垂手作揖,侍音拿出一個令牌示意他,他立刻轉身引二人進來。

庭院七回八轉,設計十分精巧優雅,可見主人的獨具匠心和卓絕品位。琉璃走著走著,經過一片樹林,停下了腳步,這片林子種的都是同一種樹木,樹干高且直,顏色和一般樹木不同,是淺黃色的,樹葉呈翠碧色,比較寬大,令人見之神清氣爽。這片樹林,令她有種親切之感。這時那童子見她看著樹林發呆,便走了過來,說道︰「姑娘可來得不巧,如果看見這片林子開花,那可算得上仙境了呢,每年三四月花開的時候,公子都會來林子里彈琴。」

「嗯?」琉璃恍惚了一下,淺淺一笑,竟有些淒然。

侍音看看琉璃面上的神情,道︰「天音非常愛這種會開花的樹,是有特殊原因的。」

「是什麼?」琉璃忙問道。

侍音笑了笑,道︰「來日方長,你以後還是可以自己問他。」

「原來這樹會開花。這樹叫什麼名字?」

「夏竹。」小童子答道。

「夏竹?」琉璃一愣,模了模腦袋,又抬頭看了看這片林子,「我好像夢見過。」

侍音笑了笑,道︰「人偶爾會產生錯覺,看見一些事物會驀然覺得很熟悉,覺得似乎曾經見過,這也是很正常的。我們快走吧。」

童子引著她倆走到一個湖邊,湖光斂碧,柳色凝綠,湖中央有個小島。島上有撞

別致的小樓,遠看去,似有幾個人在彈琴,一段清澈悅耳的琴聲傳到眾人耳中。琉璃看了看湖面,沒有橋梁廊道可以到湖心,不由有些困惑。

這時童子吹了一聲口哨,從湖心亭開來一艘小船,船上也是一個青衣童子,三人上了船,很快就到了湖心亭。

這時听見清冷溫和的聲音傳來,似春風拂耳,隱約數語,「注意撥弦時臂與手不能發力,力出于手指關節……」「紫玉,你剛才那個音太過拖沓,听起來不干淨……」

「你家公子是在干嘛?」琉璃跟著小童子穿過回廊,听到天音的聲音越來越近,心不由跳了起來。

小童子答道︰「公子閑暇的時候,會為我們文祿國的宮廷樂府訓練樂師舞姬,他可是神仙般的人物,各種樂器無不精通,還有他曾在一次年末的大典上舞劍助興那真是天人下凡般。」

听童子這麼幾句話,琉璃一顆心更全都是衛天音了。

緊跟著小童走了幾步,琉璃站住了腳步,剛才滿腦子都是衛天音,這會兒才發覺侍音仙子已經不見了︰「等等,我想問一下,剛才和我一起來的女孩子呢?」

「哦,公子請她先去湖心別苑歇息了。姑娘快請隨我去見公子吧。」

「噢,我還忘了問你叫什麼名字。」

「到了。」琉璃話音未落,童子卻說道。

琉璃抬眼一看,是到了一個很寬敞的大廳門口,原來自己只顧著胡思亂想,東看西看,到了眼前她忙整了整心情,暗作鎮定,廳堂里有兩個少年側對著她,都持著五弦古琴正在彈奏著,而衛天音則正在指導著一個鵝黃色宮裝少女古箏,雖然是背對著她,但是她還是一眼認了出來,這個人正是自己一直思念著的天音公子。

這會兒他听見了稟告,便起身回轉頭對著孟琉璃淡淡一笑,又對小童說道︰「邵廉你先退下罷。」然後轉身對著三位弟子道︰「今天就教到這,大家回去後再練習一下吧。」

眾人起身紛紛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回去,這時琉璃才看清三人的模樣,兩男子俱是風采清俊,舉止有儀之人,而那個鵝黃色宮裝女子則一副秀氣乖巧的樣子,低順著眉眼,身份又似與那兩個男子不大一樣。

眼見著那女子正抬腳出門,衛天音喊道︰「等會,紫玉,剛才教你的曲子你好生彈與蘭妃娘娘听,有安神之效,另外回稟她,上回皇上派我去了天朝,我沒來得及為她再開一劑藥,先按著之前的藥吃著,晚些時候我會再去她診斷一下。」

那喚作紫玉的宮裝女子忙回身垂首畢恭畢敬地道︰「小奴一定會將衛大人的話說給主子听的。」

廳堂里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幾個隨侍的小童子。衛天音對孟琉璃說道︰「孟姑娘,快坐吧。」孟琉璃便忙坐下,心里暗道︰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也就是老父親這個縣太爺了,還不曾見過這樣的人物,這時又想起自己在他離開的時候送的信,立刻臉有些發燙,覺得自己有些丟人,先看看衛天音對自己的態度罷,卻無論如何不能折了自己的尊嚴,于是微微抬了抬頭,道︰「衛公子,我是來尋您看病的,多謝你了。」

衛天音溫和地說道︰「琉璃姑娘不必拘禮,嗯……我可以叫你琉璃嗎?」。

孟琉璃一愣,半晌才說︰「那我可以叫你天音嗎?」。

「可以呀。」衛天音又是微微一笑。

孟琉璃故作淡定地說︰「還是多謝衛公子了,額,不是,是……天音。衛天音,謝謝你。」

「不必謝我,應該我謝謝你對我這麼信任,千里迢迢來找我。」

孟琉璃听他這麼一說,又覺得是不是暗示自己此番前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孟琉璃?琉璃?」

孟琉璃猛然從胡思亂想中醒過來︰「噢,是呢。不是,不是,還是該多謝你了,噢,噢……我好像忘了,嗯,敢問天音二字是你的名諱還是字號?在我們天朝是不能隨意喊人家名諱的,都以字號相互稱呼,尤其是跟前輩更是決不能弄錯,如果是同輩之間,喊名諱也是不尊敬的。」

衛天音一時無言,他笑了笑︰「文祿國沒有字號與名諱之分,所以琉璃你實在不必拘于禮數。對了,琉璃,現在你的身體怎麼樣?」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見到你,似乎身體已經好了許多。」孟琉璃確實有這樣的感覺,這會兒實在忍不住說了出來。

「那樣也好,不過,我還是給你把一下脈吧。」然後執起了她的手腕。

琉璃心里又不由地快速跳動起來。

衛天音答了會脈,淡笑道︰「雖然氣息仍然有些亂,似乎心脈有點急,不過確然暫時不會有太多問題了。」

孟琉璃心道,心脈有些急,不是病的緣故,不過看衛天音的神情他似乎渾然不覺,那麼那封信難道他不曾看見嗎?不過無論如何也要圖個明白,長痛不如短痛,總是在心里糾結著,不如問個明白吧,于是終于鼓足了勇氣問︰「天音,我寫給你的信,你……看懂了嗎?」。

衛天音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她問的問題是什麼︰「額,都快忘了你寫了什麼。」

「你真的沒有明白嗎?」。琉璃忙追問,看樣子沒啥希望了,可是還是不怕死地再問一句。

「那麼,我自戀一點地想的話,你是想告訴我你喜歡我?」衛天音竟然很是平靜地回答道。

「……嗯……」琉璃低頭,然後抬頭政事著他回答道。

「可是我不喜歡你。」衛天音很干脆地、很淡然地回答道,臉上的表情依舊是波瀾不驚。

琉璃心里剎那間很痛,嘴上卻說︰「我們是朋友,是嗎?所以,我說過的話別在意哈。」對著衛天音展顏一笑。

衛天音卻笑了起來︰「哈哈,怎麼會呢?」

孟琉璃第一次見到衛天音這麼開懷地笑,也只能表示很開心,心里卻想他大概正在笑自己不自量力吧。

(正所謂多心的人踫見了智商高情商極低的人,普天下人可共來一笑,余曾經就經歷過幾近相同的一次對話,深恨之。)

衛天音卻暗想這樣一笑了之對彼此都不會有什麼壓力吧。

可惜孟琉璃卻並不是這樣想的,自那以後她再也不提自己喜歡他的話了,這樣的心思他已經知道了,再說一回只會自找沒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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