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氣帶著股霧蒙蒙的溫涼,絲絲如骨,使人忍不住打顫卻又貪戀那股溫度。我與子軒策馬在山路中……走著。子軒那家伙竟然不會騎馬,今早交了他半天他才會抓住疆繩勉勉強強不摔下來,但要他策馬奔騰,恐怕要等到下輩子了。
回頭,他正努力的控制著韁繩,白玉般的額頭滲出點點細汗,臉頰泛著微紅,襯著黑發,可媲美天上的織錦紅霞。美不勝收!在山的這一片翠綠中,猶如一支獨秀!看得我全身焦躁得不行。
「誒,子軒,你說紫棠這是怎麼回事啊,好端端的,怎麼書房全跨了?」看氣氛尷尬,我又全身躁熱,但這是荒郊野外,後面還有影衛跟著,想做什麼肯定不行,于是趕緊轉移話題。今早不知為何,在紫棠像平時一樣查看賬本時她的書房里的三個書櫃和一張書桌全塌了,木制的東西,在蹋下來時已成碎末。很明顯是被人事先以內力震碎,但由于沒人觸踫,所以一直保持著平衡,今早紫棠拿賬本時就打破了它的平衡,然後,它就徹底去見如來了。此事有太多讓人費解的東西了,紫棠正在一步步查和修復,否則她一定會跟出來。誒,也許是老天要我跟子軒獨處也說不定。不對啊,這後面還跟著一群影衛呢,誒,怎麼才能甩掉他們呢?
「啪」的一聲響,震得我打了個激靈,轉過頭,子軒衣袂飄飄,正無比灑月兌的……趴在地上。我趕緊下馬去扶他,將他攙到一塊石頭上坐下。
「我說子軒,你怎麼會突然就摔下來了?」一邊拍著他衣袍上的灰塵一邊檢查他有沒有受傷一邊碎碎念,感覺自己像翠花她媽。
子軒眨了眨眼,顯得無比委屈︰「我听見你說話,想回答你,一時沒注意,沒想到竟這麼摔下來了。看來這些武人之技我們文人還真就無法駕馭。」說完他搖了搖頭,活像感到自我慚愧的孔夫子。
我忍不住的笑了出來,他一記白眼瞪過來,我立刻憋住不笑,哄人嘛,就要這樣。
翻出自我攜帶的金瘡藥,在他手臂和膝蓋破皮的地方輕輕涂抹,感覺真好,就像在模一塊上好的美玉。過了一會兒,再過了一會兒……
「還沒好嗎?」。
「快了快了!」
又過了一會兒--「允生,差不多就行了。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傷口要處理得一絲不苟才行。」
又過了一會兒--「你模夠了沒有?」明顯含著怒氣。
我手一抖,驀的停下。畏縮的抬頭,發現他雙眉緊蹙,正兩眼噴火的望著我。沒想到被他看出我的意圖了。我努力努力的睜大眼,努力努力地告訴他我很無辜。他看見我的神情深深的嘆了口氣,似是無奈到了極點。並且低下頭,以手扶額,換了別人肯定會以為他在思考什麼拯救天下的大事。我悄悄的湊過去,唇踫見他耳邊的黑發︰「在想什麼?」我自以為我的聲音十分溫柔,絕對能化了千百年都屹立不倒的頑石,但他卻像踫見了火一樣立馬從石頭上彈了起來,有些怪異的望著我。望什麼望,全京城都知道小王爺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長成這樣還敢跟我單獨相處,真是自投羅網。不過,得先解決後面那批影衛才行。
「干嘛這樣望著我,我只是給你包扎傷口而已。哎」,我湊過去,「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幫我甩掉後面那批跟屁蟲?」
子軒抬眉,有些驚訝︰「你想甩掉他們?」我忙不迭的點頭︰「早就想甩了,但總是甩不掉,我又不會武功,打打不過,跑跑不過,真是煩啊!」手抓頭發,抬頭望天,博取同情。
「可是他們能保護你。」
「保護?是監督還差不多,我的行蹤在他們的精心‘保護’下絕對會全盤泄露無疑。」向天翻個白眼,鄙視老天不公。雖然以前他們是保護小王爺多于監視,但我不是他,而且現在時機不同,是在大婚前不久,為了這次大婚能夠順利完成,太後的監視也密了,但我想她還不敢對我怎樣,所以安全應該不成問題,但,這自由……誒,搖頭,再搖頭,小王爺啊,你倒是自由了,我怎麼辦?
「你到底有沒有辦法?」見子軒沉思,有些不耐煩。
他抬起頭來,一雙明眸一片清明,澄澈如西湖。「要甩掉他們倒是可以,只不過需要允生你的配合。」
「沒問題沒問題,有什麼需要我做的盡管說。」
他微微一笑,走到旁邊牽起他的馬︰「走吧,這里是京城郊外,路過之人肯定絡驛不絕,前面應該有茶棚吧,我們先去喝兩杯。」說完他頭也不回的向前走了。天啊,他這是在問我嗎?他這是打的什麼啞謎?望望後面,不仔細看連個鬼影都沒有,仔細看,至少可以見到十個及其以上的跟屁蟲,距離大概五十米,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年齡都在三十歲以上……
走了沒多久便上了大道,迎面一輛馬車塵土飛揚,全甩我身上,可惡,趕著去投胎啊!
來到茶棚,隨便找了張桌子坐下,望望四周,天,等哪天我不做世子了也找個這樣的大道開個茶棚算了,肯定能賺翻。這些人不斷來去,幾乎每時每刻都有坐下和起立的人,真是……
「你點的什麼?」看向桌上那碗不明液體,聞著那股不明香味,不好奇的人大概都不是人。子軒輕泯一口,然後搖了搖頭,放下茶碗︰「蒲耳應該沒錯。」
「蒲耳?你騙誰呢?當我沒喝過?」
「你是沒喝過。這是蒲耳中最下等的品種,不過解渴倒是不錯,就是難喝了點。」
大嘆一口氣,揉揉太陽穴,冷靜,冷靜。低頭靜默,抬頭已然笑靨如花。「子軒,我見你第一面時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的,那時候我聞著你身上有股淡淡的茶香,就算奔波了一天的風塵僕僕味都沒掩住,雖然我不懂茶,但我知道沒有長年累月在茶香中浸泡是不會讓茶香印在身上的,你覺得呢?所以我認為你以前肯定賣過茶!」
子軒邊听邊喝,最後,一口茶噴了出來。我抬起袖子,很殷勤的幫……我自己擦臉。怎麼吐那麼準,要吐也得看看對面有沒有人啊!「對不起,允生,我不是故意的,主要還是你的推論讓我太過震驚。」邊說他也邊拿起袖子幫我擦臉,一臉的不好意思,敬請原諒。
他靠我很近,近到我又可以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茶香,清香怡人,就像在酷暑之中的一抹清涼,抓住了,便再也舍不得放開。曾經有個人也會這樣幫我擦臉,每天每天,春夏秋冬都未漸斷,可最終還是斷了,斷了斷了,情緣也了了。
「允生,你怎麼了?怎麼要哭了?」
「啊?我哭了嗎?」。迅速站起身來,朝後退兩步,擦掉眼淚,心忽然一陣疼痛,如抽如割,撕裂得快要碎掉。我想用生命來忘掉一個人,但最後,卻是這段記憶左右著我的生命。轉過身,掩住臉上盡顯的蒼涼,轉移話題︰「你為什麼會震驚?」
子軒沉默了兩妙,我知道他為剛才之事所困惑了,希望他能盡快忘了這事。畢竟玩世不恭的世子突然哭泣是一件足以震驚京城的事,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挽回呢?
「你的推論沒問題,也許是個人都會這麼想。但我不是賣茶的,是買茶泡茶的。比起這個,我更好奇允生剛才的反應。」
好奇我的反應?你分明就是不想說自己的事。「誒,子軒啊,要我怎麼說你好呢?不解風情啊。你幫我擦臉,我真是無限感動啊!」說著我靠過去坐在他身邊,用手指描繪他的臉部輪廓,如玉如水,仿佛千山暮雪,一觸即化。靠近他耳邊,細細低語︰「子軒,你知道自己的魅力有多大嗎?」。熱氣盡數噴入他耳中,頭發隨著熱氣有蚊絲的微動。他最開始有些呆,完全沒反應,然後,在我說了話之後……
「下雨了。」他望著外面,成功轉移話題。我靠!這該死的老天什麼時候下雨不好,偏偏這個時候下。不過話說回來,這雨還真大,十步之外不見人影。觀看四周,那些行人有片刻的慌亂之後還是一如繼往的來去。有兩個行人走了進來,坐在我們旁邊,叫了壺茶。子軒走了過去,開始與他們搭話。然後他付了銀子拿走了他們的簑衣和草帽。
「子軒,我們又不慌,你干嘛要多此一舉?」
「如果你想甩掉他們,那就穿上趕緊走。」隱約明白了他要干什麼,于是趕緊穿上,混入正要走的幾個行人之中,順利出了茶棚。剛出茶棚沒多遠,子軒又讓我們倒回去,我暗中贊嘆他的聰明,而後照做。在倒回去的路上果然遇見幾個來找我們的影衛,擦肩而過。這簑衣不僅可以遮雨,還可以遮人。想來影衛是分開了尋找的,不放過每條我們可能走的道路。
「子軒,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會下雨,所以才鎮定的邀我去茶棚?」坐在天下第一客棧悠然園的雅亭內享受著這里的美食,實在是一大快事,當然我也得解開心里的好奇。
「在路上時我看天空白雲成魚鱗狀我就知道不久後必有一場傾盆大雨,十步之外不見人影。那些人見如此大雨第一個反應就是猶豫要不要進茶棚,在他們猶豫時只要抓住時機換好衣服,再混入行人他們絕對不會知道,因為他們看不見。然後,允生,你要怎麼謝我?」
「還要我謝你?你可是瞞得我很辛苦呢。誒,要我謝你對吧,我請你去上妝樓如何?」上妝樓是天下第一妓院,那里氣氛煽情,藥也是十足好藥,說不定今天我就能把你搞定。他為難的笑了兩聲,我能听出其中的不安。
「允生,我覺得你還是不去的好。雖然你的事我不方便過問,但還是得提醒你,二十多天後你就要成親了。你娶的是天下首富之女,康家六小姐,要知道他們可不僅是首富,還是皇親國戚,家中官員又多,還有個賢王妃壓鎮,位高全重加富可敵國,允生,你不能再任性了。」
我只能努力努力的翻白眼才能防止我去打人。「好了子軒,我有分寸有分寸。走吧,好不容易用出來一趟,不能浪費了!」拉起他的手就朝大門方向走去。還沒跨出亭子,一把銀晃晃的劍突然出現橫在我面前,跟著向我一揮,我立刻蹲下,險險避過。心里暗暗叫糟,沒想到剛甩掉影衛就遇上這種場面。由于小王爺不會武功,我怕被人查出我會,所以讓人封了內力。現在我只有靠那點敏捷度來躲閃了。
拉過子軒我拿起菜盤子朝對面的人飛去,嘩嘩啦啦,碎了一地,人卻沒打中幾個。我知道這些人不是沖我來的,因為我暫時不會有危險而且這是在悠然園,悠然園是康家的產業,而我即將成為康家的女婿,悠然園護衛又多,誰會傻到在這兒殺我?那他們就只可能是沖著子軒來的。子軒啊子軒,你還真會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