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堂。
當感情變成一種奢侈,愛也成為了一種告誡,剩下的只有孤單。好像孤獨了千年萬年,擁有只是更多失去的開始,從很小時他就知道了失去,知道了失去的永恆和痛苦,知道了不能再輕易付出感情付出愛,因為他不想再品嘗一次那樣的極痛。
父母、兄弟、至親,愛對他來說是多的諷刺。
除了痛什麼都不曾留下過,除了遺憾什麼都不曾保留來。
一次一次反復的品嘗,這種痛似乎是唯一的連系。
他曾經所愛所在乎的人,此時早已化作一堆白骨,安靜的躺在這個房間里,塵歸塵土歸土。
所以他不能愛不要愛,因為他不想再失去了。
那些痛苦不堪的經歷,那些守護不能的至愛,在他眼前一個個離開,那才是痛苦!不是他不想愛,是他不敢愛了,他太怕失去了。這一張張冰冷泛黃的遺像就安靜的放在這里,是痛徹心扉痛進骨血的記憶,讓他輾轉難眠讓他徹夜不安,在他心中不斷的加深這道傷。
為什麼上天不再多賜予他一些力量,讓他可以保護他愛的人。
如果有一天他們可以再見,如果他不被打入地獄的話,或許還能再見一面。
閻羅殿前話一次別,來世別再聚了。
昏暗的大堂室內一片寂靜,只有兩盞微弱的白燭燃燒,燭火輕燃隨著氣流閃動忽明忽暗,陰沉死寂的不帶半分生命的氣息,如同身處地獄般死亡的壓抑感強烈彌漫著四周。他好像深鎖在地獄最底層的孤魂,痛苦、掙扎、自責、悔恨、無奈的嘲笑命運的殘酷無止無息,鄙夷的譏諷世人的貪戀無饜無足。
他只要一天,如果有一天,讓他對他們說一聲抱歉……
他輕輕的抬手,滿心的不舍著,觸模上這一張張沒有溫度沒有生命的像,修長的指尖緩緩的撫模過這一張張燦爛的笑臉,一張張和他相似的面孔,這是他的骨肉兄弟,是他的父母親人啊。他還活著,還仍然在呼吸,殘存在這世上,只因他深深的相信那是他未嘗盡的債。未償還的父母之恩兄弟之情,時時日日都在折磨撕扯他的心,
如果命運願意再給他一次愛,他一定會好好珍惜,更勝過自己的生命……
他冷酷俊極的面孔映照著徐徐不定的燭光,緊燃的燭火閃爍在他勝夜的黑眸中,漆黑的眼畔里只有一片悲涼的哀傷,縱使痛卻不曾落下一顆淚來。因為他是男人,這就是他的命,就是他的生存,眼淚不會帶來同情,不斷的反抗和不斷的磨合,不斷反復品味著同一個痛,弱小就會被人踐踏在腳下,強大就能把握自己把握命運保護心里的愛。
他微微的垂下眼簾,看著自己已經足夠堅硬有力的拳。
如果再早二十年,他可以擁有這份力量……
他痛苦的閉上眼楮,猛然收緊拳頭,這個世上沒有他在乎的人,只有他虧欠的情。
永遠償還不清的債。
偌大的祭奠二字,高高的懸掛在松黑的膠漆門外。
這一間龍虎堂的大廳,已經久置無人,也是不允許人輕易踏入的禁地。
可此時卻隱約傳來細小的爭執聲。
匡文龍陰沉的立身在祭台前,心無他念恭恭謹謹的種上香,拜祭亡靈,幽深的黑眸沉寂無波沒有一絲情緒顯露,目光始終深深依附在一張張泛黃的像上。但祭室外的吵鬧聲越加明顯,應該是有非常緊急的事情吧,不然也不會找到這里了。
他無力的揉了揉眉心,忽然覺得有一些累了。
拿起紅酒斟滿一杯,當種上的香火燃盡,他手中最後一杯紅酒飲盡。
「我真有急事找龍哥,你他媽再不給我進去傳話——」景生惱怒已極,尚算完好的一只手臂一把揪起男人衣領,陰陰的恐嚇道「媽的,我現在就把你祭了!」
那男人一臉無奈,十分為難,又對他有些顧忌,窘迫的安撫道「生,生哥,你也知道,這時候就算天塌下來也白費……」
景生怒極,猛的將男人推倒地上,舉起一只剛配的新拐隨即暴力的亂打下去。
匡文龍有些驚愕的看著景生,黑眼楮越加的陰郁,竟然把他打成這樣?新義岸的頭馬被打成這樣,已經很久沒有遇到的事情。他似乎猜出點緣由了,眉峰蹙的更緊了,沉聲喝斥住景生「要造反了嗎?」。陰冷的目光沉望進景生眼中,低沉的聲音略帶不滿「你這一身都是血,先出去,別髒了地方……」
他挺拔的身形經過倒在地上的男人時腳步一頓。
緩緩垂下黑眸,不帶一絲感情的交代道「快點把這清理干淨。」
匡文龍回到正樓後,雙手背負在身後,站在寬闊的大落地玻璃窗戶前,專注的遙望著遠方無盡的海岸,無奈的嘆了一聲「你不是急著找我嗎,怎麼找到了又沒話了……」文龍轉身,望去景生,看著他狼狽不堪渾身浴血,甚至連洗把臉都沒來得及。他有些心疼,卻依舊輕斥道「看看你自己現在什麼樣子,先去洗把臉,打理干淨了再來見我。」
「龍哥……」
景生痛恨無比,雙手緊握成拳。文龍安撫的拍了拍他肩頭,體貼的寬慰道「去吧,我在這等你,快去快回。有什麼事都能沉沉再說,最重要的就是人能回來。」
景生的情緒有些激動,這使他更覺自責內疚。
他垂著臉沉默不語,突然撲通一聲跪在文龍眼前,手中新拐跟著滑落到地上,拐杖輕輕翻滾 轆了兩下。他心里又恨,又忌,又惱,又悔,要是被別人綁走或許還不用這麼擔心,可偏偏是東勝頭馬那個黑蠍子羅秋慎。
景生牙咬,痛恨道「龍哥,我對不住你……」
匡文龍一見景生跪地,臉色隨即陰沉了下來。第一他是男人,第二他是兄弟,可以站著死,不能跪著生。可以打,可以罵,可以罰,但是男兒膝下有黃金,這一跪意義絕非一般。
他耐著性子吩咐道「有什麼話,起來再說。」
「龍哥,我沒用。」景生低低垂下頭。
「你是沒用,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匡文龍冷笑一聲,犀利的黑眸瞪了一眼景生,板著臉嚴斥道「最沒用就是現在這副德行,跟條喪家犬有什麼兩樣?只要人能活著回來,被搶去的東西還可以再奪回來……」
「小,小蔓今天也在……」景生氣餒的無力道。
「她怎麼會過去。」
文龍略顯錯愕的月兌口質疑。他痛苦的揉了揉額「她去找她麻煩了……」之後長嘆一聲,求問道「兩個都給人家擄走了?」見景生始終沒吭聲,他一手扶上額前,深深的閉上眼楮,輕說道「你先去,洗把臉,換套衣服,容我想想……」
景生這會兒哪有心思打理自己,也就不到片刻的功夫拄著拐一瘸一拐的又回來了。
這次他們的臉丟大了,何止就是擄走兩個人,搞不好被人制肘束手後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