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整理好,夜幕逐漸拉開帷幕,一行人卻興致出奇蓬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風吹,冷風吹,只要有你陪。」
「蟲兒飛,花兒睡,一雙又一對才美,不怕天黑,不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東南西北。」
大伙兒齊聲唱著熟悉的兒歌,踏著月色,結束了一天的快樂時光。
他一只手提著桶,一手拉著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泥土,朝著家里行去。
站在門前,我下意識地捏了捏他的手,他則是回捏了一下以示放心。推了推大門,門是半掩著的。走到大廳,只看到一臉著急,拄著拐杖來回徘徊的姥姥。
見我倆回來,臉上頓時被點亮,拄著拐急步趨迂到我面前道︰「小夢!你到哪里去了,可急死姥姥了!」
「姥姥,是我拉著她出去的。」還未等我坦白,已經有人搶著攬責任了。
「你這小崽子也真是的!做事兒沒個準!」雖然語氣重,可姥姥也只是揪了揪他的小臉。
「姥姥,媽媽呢?」我又掃了掃屋里,便問道。
「哎喲,我差點忘了。你媽媽和馮叔叔剛才打電話說事情未辦好,今兒就不回來了。提到你,只說你睡著,哪敢說你突然不見了那麼晚還未歸,」邊說也邊揪了揪我的臉,「你若現在還沒回來,姥姥我就要發動全村人找你咯。」
我和牽著手的他窘迫地對望了下,又都不約而同地低下頭。
姥姥見狀,依仗著拐杖徐徐蹲下,將我和他拉攏一堆,發出有些嘶啞的笑聲,樂呵呵地說︰「沒事就好!」
兩雙亮蹭蹭的眼楮含著笑意望向姥姥慈祥的臉龐。
那晚,馮叔叔不在家,姥姥留了他住在這里。
我一直都覺得鄉間的夏雨混雜著震耳欲聾的雷聲就像懾人的鬼怪, 里啪啦的叩響沒有大珠小珠落玉盤的美感,劃過天際的每一聲巨響都震落我心房。
那樣的夜晚,沒有母親抱著我,幫我捂著耳朵,輕拍著我的背小聲安撫道︰「小夢不怕,不怕。」
我把腦袋使勁壓在枕頭下,身體蜷成卷心狀,並不住地發抖。
就在這時,木門清脆般的響聲卻響起,我心里一發慌,將自己埋得更用力。可突然意識到門沒鎖,頓時嚇怕,眼淚已經在眼眶打轉。
片刻之余,忽而感到有人上了床,我「騰」地朝那人撲去,只听「啊」的一聲,我只覺著听著有點熟,抬頭蹭到身下人的面部定楮看到一臉吃痛的馮信玄。
幾分鐘後,我坐在雙腿上,一臉歉然地看著盤腿坐在床上邊揉著肩關節邊嘟著嘴抱怨的他。
「真是欠你的了。白天見你無聊帶你去溪邊玩差點被你拖下水,晚上听見打雷那麼厲害擔心你一個小女生害怕又差點被你嚇死的嚇死,壓死的壓死。」
我紅著臉把頭埋得更低了,一言不發。
他不理會我的沉默,徑自一趟,說道︰「算了,我就勉為其難地陪陪你吧。」
我扭過頭,見他雙手肘在頭下,眼楮緊閉,儼然是下定決心睡在這兒了。雖然覺得有人陪固然是好,可總覺得……
未想太多,我就著他身側慢慢躺下。
一道閃電劃過,我條件反射地蜷身捂耳。瞬時又有一雙手按在我的雙手上,看到對我一笑,說道︰「不怕,不怕。」
我盯著他的雙眼,似乎它有什麼魔力,讓我的心突然很安穩。
自打那時起,每個下雨打雷的夜晚,我都會想起那雙安心的黑眸,笑臉,還有溫暖的雙手。
思緒突然被場館內爆發出的尖叫聲打斷,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皺著眉頭想道︰都那麼晚了居然還沒完。
帶著疑惑走向場館中門,熱氣的浪潮頓時向我撲來。朝正中羽毛場地一看,只見到他正走到球童旁邊接過球,並用手指捋順羽毛。
一背轉身,黃色的球服已被汗水浸濕一片。我趕緊將視線移到大屏幕上,令我驚異的是這決賽已經打了4局,正進行決勝局,比分10:10……
我不禁愕然,這學校居然有人物可以在羽毛球賽這麼與他糾纏。一種看他比賽從未有過的緊張感襲滿了全身。
全場觀眾都形成默契,體育館頓時鴉雀無聲,每個人的呼吸聲和心跳聲似乎都清晰可聞。
他迅速將球拍一揮,發了個恰到線上的快球。對方右腿向前一跨,將球向上一挑,隨即兩人都向後撤,他盯著球路,做出扣殺的姿勢。
這典型是他設計好的主動出擊線路。
隨著他的球拍觸球,全場爆出「殺!」的支持聲,由于角度不刁,對手將球接起。
「殺!」「殺!」「殺!」這樣來來回回幾個回合後也未見分曉。
再一次他朝著對手稍顯空落的右後角扯去,而我此時內心不斷禱告著︰接不起,接不起,接不起。眼看對手迅速跑向那里,反側身後反手接起,失望和緊張的情緒像一條麻繩將我勒得透不過氣。
球飛到他這邊左手中場的位置,他跳起迅速狠狠揮出致命一擊,球被死死的扣死在線內。
隨著對手奮力跑向那里而遺憾地未能接起,他興奮地甩掉手上的球拍,伴著全場爆發出響徹體育館的歡呼聲,他也做出了標志性的後空翻以示慶祝。
我也興奮地用雙手在手邊做喇叭狀,肆意地為他喝彩。
隨後他友好地和那位前途無限的學弟握了握手,並和他肩搭肩地耳語了幾句。
就在他彎腰去收拾球拍時,館場里mc的聲音響起︰「稍後是頒獎典禮,請觀眾們稍安勿躁。」
就見學生會的工作人員迅速清理好現場,搬出了頒獎台。最先頒發的是女單的冠亞季軍,隨著音樂入場的三人,我驚訝地看到尹婕站在了中間,居然連連打敗兩個學姐成為新料冠軍,真是厲害。
今年這屆比賽還請到了校長和副校長來為得獎者頒獎,可見校領導對學校傳統強項的重視。
接著是混雙的頒獎儀式,看到李妍學姐戴著女單的季軍獎牌又咧著嘴開心地從校長手里得到了混雙的冠軍獎牌。
掃過她的搭檔時,我的眼楮不禁瞪大,那不是淡藍信封男麼。只見他淡淡微笑,似靦腆地站在學姐旁邊,一點沒有冠軍的興奮和架子。
當男單的前三進場時現場又小小地沸騰了下,由于我們專業的親友團齊聲高喊著︰「馮信玄!」「馮信玄!」「馮信玄!」
就在頒發亞季軍的空當,他的腦袋東扭西扭似乎在找什麼東西,目光也在觀眾席上四處掃蕩。
看到他急急尋找的神情,手不禁抓住了領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