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慶咧了咧嘴巴,道︰「劉全,你小子,哭個甚啊?虧你還是讀書之人,先國後家的道理,老子都懂,你還裝糊涂。起來,起來別哭了,和咱兄弟一起干差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也是快事一件麼?哈哈……」
李子慶這一句話說的劉全,臉色一紅。他不想李子慶這憨直的漢子,大字不識幾個,這句話倒是在理的。劉全听罷李子慶的話,悶了半晌,抬頭咕噥道︰「老子也不是怕死,只是你們來去都無牽掛,老子上頭還有老娘,這怎麼能一樣?」
李子慶三人哈哈一笑,道︰「你小子別拿你娘說事,咱們在這里拼命不也是為了保護你老娘的安危麼。你想想,洛陽後面就是潼關,潼關後面就是長安,萬一洛陽保不住,你們能逃到哪里去?」
劉全听罷悶下頭,不再答話。李子慶一揮手沖李子旭道:"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給劉全兄弟,松了綁?"他這番言罷,又沖身後兵丁嚷道:"將這些人都帶回營,晚上吃過飯開始操練。"
李子慶等人在這邊忙乎的正歡。洛陽府衙內卻有一人正愁眉苦臉的踱來踱去,坐立不安。
"報"一個校官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
封常清長嘆一口氣,坐來,道:"進來。"
校官推門而入,緊走兩步,跪倒在封常清跟前,唱道:"報大帥,今日征丁共計三千三百五十六名。另外,具探馬來報,安祿山的賊軍已克陳留,滎陽,估計再有三五日便能到洛陽了。"
封常清抹了一把額頭上沁出的汗珠,點了點頭道:"快,把劉將軍給我找了過來,快,快去。"
校官領命而去,封常清獨自愣愣坐在椅子上,半晌沒有話語。
盞茶的光景,一個魁梧的大漢,身著盔甲,腰挎長劍,威風凜凜的走了進來。"報封大帥,末將劉光前來听令。"漢子行到封常清近前,行得一禮說道。
封常清听了劉光的聲音,忙起了身來,道:"劉將軍免禮,免禮,快快請坐。"
待流光坐了下來,抬頭看了看封常清,見他現在滿臉愁容,忙小心的問道:"不知大帥心中是否有積郁之事,若是末將能有分擔之處,盡管吩咐便是。
封常清听聞劉光如是說,抬頭看了劉光一眼。這一眼,飽含感激之意。他頓了頓說道:"你跟隨我多年,南征北討,歷盡千萬般磨難才有今日光景。只是,兄弟啊,怨咱們命不好啊,如今剛才有些安定,誰能料到又遇眼前之事。我手下無兵無將只能將你調到我的帳前,你,你不會怪罪哥哥吧。"
封常清說這話時,兩眼眶中卻是早已濕潤,聲音沙啞。
劉光見狀,心中猛然一驚,他跟著封常清南征北討,無數次從死人堆里面爬出來,何曾見過封常清有過如此表情。他忙起了身,雙膝一彎,「撲通」一聲跪倒在封常清面前,兩眼含淚道︰「大帥今日怎的如此了?擾的末將這心里也是萬般難受,大帥旦有將令,末將定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封常清抹了抹眼楮,忙扶起劉光道︰「唉,老夫失態了,失態了。」
待倆人各自回歸本座,封常清問道︰「劉光啊,眼下局勢你怎麼看?」
劉光皺了皺眉頭,思忖片刻,道︰「大帥如此問,末將著實有些為難,不過確實要做一番計較的話。末將斗膽以為,洛陽不可守,不若退軍與高大帥合軍一處。到那時進可攻,退可守潼關,倒比在這里等待人家來宰殺的日子好過啊。」
封常清長嘆一口氣,臉上的皺紋抖了幾抖,說道︰「唉,劉光啊,此話好說,事情難為啊!這道理,你懂,我懂,可皇上能懂麼?眼下,老夫是要兵無兵,要將無將,無奈之下只能強拉百姓子弟,充當替死鬼,老夫這心里,宛如刀割一般……」封常清說到此處,又是老淚縱橫,引的劉光也跟著一起淚水潺潺。
倆人又哭半晌。
封常清道︰「看眼下,敵軍勢大,我軍羸弱,相差甚是懸殊。但是皇恩浩蕩,君命難違,明知不能戰,你我也只能赴死背水一戰了。」
劉光听到此處,心里早已明白封常清的用意,他忙站起身道︰「大帥放心,劉光這條命是大帥給的,劉光願意死戰報效大帥知遇之恩。」
「好!」封常清看著眼前的劉光,又是一陣感動……
凌晨時分,李子慶等人都還睡夢中酣睡,突然一陣號角之聲響徹天際。
「起床,集合!起床,集合!」一個校官沖進營帳內,大聲喊道。
隨著這聲音落罷,營帳內所有人立刻忙乎起來。待雜亂無章的將衣服穿戴完畢,系數跑出帳外,已經是過了一柱香的工夫了。
劉全揉了揉惺忪的眼楮,用胳膊踫了踫身旁的李子旭,道︰「大兄弟,這是干什麼呢?大清早的,也不讓人睡個安穩覺。」
李子旭也是一臉迷茫,嘿嘿一笑道︰「劉全哥,我他媽也是被我哥給拉來的,來這里也沒幾天。我哥說了,讓我來,就是混幾頓飯吃,等這災禍一過,立刻拍拍走人。」他說罷,又低著聲音附身到劉全耳邊道︰「老子不是看著這行頭還算過的去,早他媽跑了,這里的飯食連些葷腥都沒有,還整日操練,太折磨人了。」
劉全笑笑,道︰「李子慶還真他媽的是個人才,想前幾日還是街頭混混,幾天不見就人模狗樣的當起了軍士,連夸三都要與他打下手,厲害,真是厲害啊。」
李子旭听得劉全夸獎李子慶,心頭也是一陣得意,倆人左右邊跑邊嘮了一陣子閑話。工夫不大,跟著人群進了校場。
校場之上,倆人抬眼望去,黑壓壓的站著一片人馬。左邊大方陣,秩序井然,刀槍盔甲豁亮,右邊這個方陣,一堆人胡七亂八的站著。嘮嗑的嘮嗑,吹牛的吹牛,橫豎看去幾乎沒有軍隊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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