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連日的奔波,外祖便讓我休養幾日再行施藥(傾城舞之洛妃傳內容)。靠在錦榻上有些恍如隔世,抽絲剝繭的痛隱隱襲來。
兩年來的念想,一年的相守,就這般灰飛煙散了。若如元兒還在,現在業已半歲多了,不知會是怎番光景。
思量間,一封書信被飛鏢定了進來。我驀的一驚,百轉千緒瞬間全消。但听門外騷動。
「小姐,剛才是不是有刺客闖進您這了?」秋蘭焦急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間雜著府中高手朝這邊趕來的步履聲。
何府之中人才濟濟,能人異士比比皆是,尤其是我所居的清雅居更是重重布陣。能闖過五行八卦,躲過何府的絕頂高手絕不是一般人物,想到此,我心中不禁有些忐忑(傾城舞之洛妃傳內容)。
打開門,看著屋外趕來的重重隱衛,秋蘭滿臉焦色道︰「小姐,你沒事吧,刺客有沒有傷害到您?」
我搖搖頭,百思不得其解,知道我來何府的人並沒有多少,此人費了此番功夫卻只是來清雅居遞封信,並未傷害我,到底什麼來頭??
「秋蘭我無事,那人抓住了嗎?」。
秋蘭滿臉疚色的搖搖頭道︰「小姐,那人武功太高,深諳五行之道,我們沒有抓住他。」
我搖搖道︰「既然敢這般光明正大的闖進府便是有了萬全準備的,不怪你們,況我也沒有受傷,你們都下去吧。」
秋蘭知道我近日精神不濟,听了我的話便領著隱衛退下了。
此人遞這封信來,明明白白是沖著我來的,卻也不知是何目的,讓他們退下免得禍及他們。
轉身走回屋內,看著床楣上梅花鏢釘著的信,我有些懦懦不敢伸手。
我已離宮,皇後和王家都沒有理由死追不放,想來就算知道我身在何府也不敢輕易尋上門來,更不會不傷我分毫只為遞上一封信。
那此人是誰?誰能調派如此高手?只為送一封信?
顫巍巍的伸出手,取下梅花鏢,攤開信看了起來。
寥寥幾字映入眼臉,熟悉的字跡,叫我心驚。
我冊封詔書上的款款深情,便是這般模樣。
只是如今卻是…卻是︰若如敢傷龍脈一二,朕必要何林兩府陪葬。君無戲言。
拿著信,我怔怔的跌坐在榻上,當年的字字含情,句句嬌寵,如今僅剩帝王權勢,天家威嚴(傾城舞之洛妃傳內容)。
他竟連我有了身孕都知道,想來我的一切從未逃出過他的眼楮,果然是天生的帝王,果然是聖主明君。
看來我林輕宸確實看高了自己。
我不會拿何林兩府幾百口的性命和當今皇帝賭這口氣,這口氣我林輕宸賭不起。
天子之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區區幾百口人命他又怎會放在眼里。
不自覺伸手撫在月復上,孩兒我本就萬般不舍,留下也罷。
就讓他隨我在這山林草野間生活,前塵如夢,夢醒煙滅。
收拾好心緒便去書房找外祖,一路嘉樹濃蔭,藏而不露。
余蔭園滿園綠樹遮蔽、陰涼幽靜。「余蔭」之意不言而喻。
園中之景縮龍成寸小中見大,布成咫尺山林,一步一景,隨意而賞。
看著美景心中平復不少,外祖正在練字,外祖的字,恢弘大氣,剛勁有力,爐火純青。
見了我來,外祖高聲笑道︰「嫵兒來啦,來瞧瞧外祖寫的這副字。」
我走近便瞧見紙上躍然而飛著兩句詩︰「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幾字躍然于紙上,外祖是暗指我嗎?
輕聲開口道︰「外祖,嫵兒想留下孩子。」
外祖卻也不吃驚只了然點點頭道︰「嫵兒,緣起緣滅,順時而行。你且留下,外祖一直盼望著抱重孫呢(傾城舞之洛妃傳內容)。」
說完外祖竟朗聲笑了出來。天下間的事情,不論大小,到了外祖那便是風輕雲淡的。
我點點頭,因著外祖的話,心中舒坦的許多。
卻听見了哥哥的聲音︰「嫵兒,哥哥帶你出去瞧瞧江南好風光,你悶了好些日子了,哥哥這幾日也要回京復命了。」
太後的交代的差事哥哥已辦完,因著一心想與那地方斷了關系我也沒有多問。
我心中舍不得哥哥,外祖也想我能好好出去散散心便也勸我和哥哥出去走走。
我心中婉轉千回,皇帝既已知道我在何府,那麼我做什麼便都是在他眼下了,若有不慎便是拖累了整個母族。
沉思一陣對外祖道︰「外祖,嫵兒想搬出府去,嫵兒在這每日心神不寧,想要尋個依山傍水之處,這樣對月復中的孩兒也好。」
山野之處想來都是人煙稀少能避開皇帝耳目的。
「嫵兒,外祖怎能放心你一人流落在外,你還是留著府中安心養身子吧。」
看著外祖微皺的眉頭,我知道外祖是不放心我流落在外,可是我怎能拖累了家人。
不僅不能拖累了他們,我更不能日日活在皇帝的指掌中,往日種種似水無痕,定是要忘記的。
二哥在一旁卻是更加擔心,急著出言道︰「是啊,嫵兒,你就听話,你留著府里我們才能安心,你就莫教哥哥與爹娘懸心了。」
我知道哥哥與外祖俱是舍不得,可是人總要成長不是嗎?
林府小嫵兒終究要自己面對一切,如若不是自己懦弱又怎會害死了美景,又害死了皇兒(傾城舞之洛妃傳20章節)。
就連連洛生最後也丟了。
我決絕道︰「外祖,二哥,你們莫要再勸了,嫵兒心意已決。嫵兒自己的路應該嫵兒自己去走。」
「你們若是不放心嫵兒,嫵兒便把良辰秋蘭帶在身邊。這樣有了她們可以互相照應,你們也可放心些。」
外祖沉思半晌,沉聲開口道︰「杜先生也隨著去吧,也好隨時照看你的身子。」
說罷又溫厚道︰「我的孫女兒應當這樣。」
二哥還是不放心,但听聞外祖這般說也不好再多言阻攔,只焦聲道︰「二哥便陪你覓了居處再走吧,否則回了府爹娘知道了是決計不會放過我的。」
「嫵兒,記著,好好照顧自己。若如是男兒,嫵兒不想他回去,哥哥們拼死了命也決計護著他日日平安。」
我對著二哥,點點頭,算是寬慰。
我的哥哥們總是輕易就許我承諾,許了我的承諾也從不食言。
回了清雅居便讓良辰收拾起了行禮,秋蘭與先生也各自準備去了。
何府的重重影衛都防不住的人,是何等的深藏不露,虧我還心存幻想,以為他會有苦衷以為他有緣由,這般都知道我能在哪的人物,又豈是單單的手眼通天。
當日夜間便讓家僕喬裝陸續駕車離府,四更天的時候我與哥哥一行易了容駕車離府。
何府在岐山有座故居,乃是當年祖母置氣所居之處,外間無人知曉。
外祖本就不放心我出府獨居,讓我搬至岐山已是底線(傾城舞之洛妃傳內容)。
待我們到達時,天剛蒙蒙亮,山野的氣息純淨香甜,夾雜了滿滿青草香。許久沒有這般暢快過了。
故居清雅幽靜,卻是一派安養偷閑的好地方,到了岐山,仿佛一切紅塵世俗皆可放下了。
先生一如既往的清清淡淡,良辰秋蘭俱是很歡喜,良辰溫言道︰「小姐,終于可以放下心的好好活一回了,奴婢終于不用再擔心行差言錯累極小姐,終于不用日夜惶恐有人加害小姐了。」
輕輕柔柔的一段話,卻飽含了甚深。
是啊,這一載多我又何曾放下心過,日日端著自己,沒有分位的時候害怕累極了相府,有了分位的時候又怕惹了禍害,到底是害了最親的人。
對良辰柔柔笑道︰「日後我們便這般過日子,外間的是是非非皆是不管了,做個閑雲野鶴山野之人,再也不去委屈自己了。」
哥哥卻仍是不甚放心,皺眉道︰「嫵兒,你從未在外獨居過,若是不適便回府去,實在不行哥哥便辭了官來這陪你。」
我笑著搖搖頭,我的傻哥哥,暖暖出言問道︰「你辭了官來,皇帝允嗎?嫂嫂怎麼辦?堂堂天朝郡主,也陪你來這山野林間嗎?林府的門楣便是不管不顧了嗎?我已是不孝了,還要拖累了整個林府才甘心嗎?」。
滿心內疚,說到最後不免感懷。
哥哥急急安慰道︰「好嫵兒,你就莫難過了,哥哥不過是擔心你說了傻話,哥哥這便回京去。哥哥說過,要給元兒報仇,哥哥決不食言。」
我聞言正色道︰「二哥,皇帝不是愚笨之人,想來元兒被害他都是清楚的,他如今護著皇後,你們切記莫要硬踫硬(傾城舞之洛妃傳內容)。一切從長計議,報不了仇便算了,嫵兒要的是你們好好的,元兒已然回不來了,嫵兒不能再失去你們。」
況且嫵兒的洛生已經死了,那地方,那仇,報與不報又有何干呢???
二哥心有不甘又怕我擔心,過了半晌才肯應了我。
我見二哥答應,有些放心,二哥卻是不放心我,又叮嚀了半晌才起身赴京。
屋子本就很干淨整潔,良辰秋蘭只略微收拾下便可入住。
我坐在堂屋內,有些發怔,想來外祖是甚是想念祖母的,這故居定也是定期派人來清掃的。
外祖年輕時乃是一方風流才俊,傾心外祖的女兒家更是多不勝數。只是外祖卻獨獨對祖母一見傾心,此生只此一妻。祖母若有不快便躲起來不見人,外祖都是低頭服軟,想想外祖一方英豪,卻待妻如此,不禁心生艷羨。
祖母過世多年,外祖從未提起,都是超然若常。只是每年祖母的忌日會獨自居于故居閉不見人,娘親曾說︰有一年她因急事闖了祖母與外祖的故居,卻見外祖坐在榻邊喃喃對祖母說著話仿佛祖母還在,說著娘親的淘氣,撫著自己身上泛白的閑雲繡袍溫柔道︰「這件衣服卻是不能見人了,都是你躲懶,這麼些年就為我繡了這一件外袍,何時再給我繡一件呢?」
過了半晌又軟言低語道︰「罷了,你莫生氣,也莫不說話,都怪我日日穿著,把它穿舊了,不要你繡了,莫要這般不理睬我了。」說著說著竟默默流了淚。
娘親從未見過外祖如此,每次忌日過後外祖都是如往常般超然世外堅不可摧,娘親從未見過此情此景,真真嚇壞了,也不敢再擾了外祖,只悄悄了退了出去。
娘親說她從那日之後便在心底暗暗發誓,她這輩子,便只嫁像外祖對祖母這般摯愛情深的男兒做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