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嵇蕤這話,薛漾才像是猛省一般,霍然站起,驚道︰「正是!」自己本就是見莊內妖氣才投身此處,如今池棠既然已不是身具妖氣之人,那麼這妖氣必是另有出處。因此我這才問池兄,可知些詳情否?」
池棠這才恍然,同時將嵇蕤這話琢磨了幾遍,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他正是想起了那ri閻管事和自己所說的關于翠姑的故事,若這故事是真,以那種怪風卷人的行為來看,必是妖魔所為,而翠姑既被妖魔所辱,只怕也和自己耳下那創口一般,身上也留有了妖氣。其實那翠姑對自己似乎甚有好感,池棠不是察覺不出,但一來自己是沒這心思,二來翠姑畢竟已嫁夫生子,自己也一直就沒多想了。現在听了嵇蕤這話,倒覺得可能正是因為自己身上的妖氣,才導致本身也身具妖氣的翠姑心生親近,難怪閻管事說翠姑對自己有那麼些意思呢。池棠本擔心翠姑若真有妖氣而被斬魔士除滅,便出言發問,而現在看來,翠姑並沒有為惡,當無命之患。
池棠猶豫片刻道︰「倒是有些怪誕傳聞,池某也說不真,這事老夫人應該知曉,待有機會問問此莊上老夫人,或可清楚曲折。」他畢竟是听閻管事的轉述,只怕還有些不盡不實之處,因此不敢就下定論。
薛漾听了半天,又想發問,忽然屋門一開,前番退出的幾個侍女又款款走了進來。
這三大高手頓時不約而同的將身子一直,正襟坐好,薛漾好像還頗為緊張的盯著幾個侍女的動作,惟恐她們又過來有什麼親近的舉動。
幾個侍女上前替他們斟滿杯中酒,而後恭恭敬敬的跪坐于廊下,嵇蕤薛漾還在詫異,屋外腳步聲急促,人還未到,聲音已經傳來︰「三位大俠,董某瑣務纏身,相伴來遲,還請恕罪。」正是董家二公子董琥。
池棠和嵇蕤薛漾離座起身,拱手為禮,董琥已經邁步而入,躬身作揖,禮節甚恭。池棠順眼望下屋外,只見天s 已昏暗下來,不禁一奇,這在屋內一番暢談,不知不覺中竟從早間直至ri暮時分。
「三位大俠,快快入座。」董琥延手肅客,待三人坐好才在下首自己坐下。
「怎麼酒菜未曾動?嗯?嵇薛二位大俠衣衫未換?你們怎麼服侍的?」看到屋內情形,董琥臉一板,呵斥廊下跪坐的幾個侍女。
「不干她們事,幾位姑娘服侍甚好,實是我等本門服s ,不可輕換,況且早間廝殺疲累,月復中不饑,因此不過略飲了些酒水,倒不曾用飯了。」嵇蕤出言為幾個侍女分說。
董琥一迭聲道︰「唉,失禮失禮,今ri盜寇此來,幸賴三位大俠力救得保,琥卻還有一堆雜務處理,這不,剛剛得以月兌身,趕緊來相陪三位大俠。」
「公子客氣了。」三人忙遜謝,池棠注意到董琥此時已重新梳洗了一番,髻發齊整,衣袍華麗,臉上又敷了粉,衣袖滿是燻香的味道。
董琥又和三人寒暄了好一會,看看天s ,才道︰「家母感三位恩德,已在內宅排下家宴,要琥特來相請,還請內宅一並用膳,一是謝三位相救之恩,二是家母yu一瞻三位大俠英雄真面,還請三位萬勿推辭。」
路夫人親自在內宅家宴宴請,這是極高的禮遇了,池棠幾人推辭了一番,終在董琥的盛意邀請下同意了。
起身出發時,池棠看了看架上的長劍,這雖是他從柏尚處臨時所奪,倒也頗為趁手,想到以後自己準備修習除魔斬妖之術,沒有兵刃可不行,因此略一猶豫,池棠還是將長劍取在手中,董琥見這情形,忙叫侍女接過劍來,對池棠道︰「大俠兵刃,惜無劍鞘,待琥為大俠制一劍鞘,到時一並奉上。」
「哦,這不是池某本身兵刃,卻是今ri奪那盜寇內應的,就是那位柏公子的,公子怎麼忘了?」
「我說怎麼看著這般眼熟,原來是他的劍。」董琥說道,看向池棠,忽然一笑︰「池大俠若是喜歡此劍,便轉送池大俠便是。」
池棠也沒多想,拱手道︰「那可多謝公子了。」
董琥當下在頭前肅客帶路,三人于後相隨,兩邊還有一眾侍女陪同,徑曲廊折,穿廳入堂,直往內宅而去。
內宅屋檐上忽然閃過一道青綠s 怪風,在屋頂處漸漸匯聚成一個人形,竟是一個著緊身衣襟的窈窕女子,此時天s 將晚,ri暮昏沉,自然沒有人會發現這屋檐一角上突然出現的女子。
那女子蹲,目視池棠背影,點了點頭,目中碧綠s 光芒一閃,人影一晃,消失無蹤。
嵇蕤忽然停步,似有所感的向兩邊張望了幾下。
「嵇大俠怎麼了?這邊請。」看到嵇蕤停下腳步,董琥忙又相邀。
「哦,沒什麼,公子請。」嵇蕤並沒有發現異狀,舉步復行,身邊的薛漾則對著半空吸了吸鼻子。
※※※
內宅燈火通明,案席鋪陳,滿廳絲竹悠揚之音。
池棠和嵇蕤、薛漾各坐案旁,身邊侍女不住斟酒,董琥大有興致,頻頻勸酒,飛觥獻斝,舞樂大鳴,酒宴的氣氛相當熱烈。三小姐董瑤亦是坐在董琥席案旁,只是似乎別有心事,在隨母親和哥哥拜謝了三人相救之恩後,便抑郁著臉,一聲不發。池棠看她眼圈紅紅的,心里也有些詫異,只道是ri間受到驚嚇所致。
管家周義在廳前主持張羅,他ri間被逼領祁山盜去倉廩提糧,先是路上刻意拖延時間,等到了地方又遲遲挨挨的推三阻四,待看到院中狼煙起時,又極為機的鑽入糧倉地窖,令盜匪加害不得。最終粒糧不失,盜寇未逞,也算是立下大功一件,此際張羅家宴,更是神大作,渾沒受白天盜匪滋擾的影響。
路夫人居于主位,和藹的看著池棠等三人,面上現出微笑,若不是這三人奮力相抗盜匪,還不知道今ri這闔府人眾將遭受何等的苦難,她自然感激之極。
董琥趁酒酣耳熱之時,又提出要三人就留在董府,嵇蕤薛漾連連擺手,一再致歉,只說這幾ri還有要事,不可久留。池棠是存了心要和他們去學除魔之術的了,因此也沒有答應。
董琥勸說了半天,懇切之情溢于言表,他曾隨父親見過當朝大司馬府中的劍客門人,大司馬權傾朝野,府中豢養的門客皆是武藝卓絕之士,猶以十三名劍客最為了得,而這十三名劍客之中又有三大高手更具盛名。所謂「大司馬府十三劍,驚隼殘梟媚羽雁。」大司馬府中這十三位劍客都以禽類為名,馭雷驚隼、殘目鬼梟和媚羽孤雁正是這三大高手的綽號。殘目鬼梟和媚羽孤雁董琥倒不曾見,但馭雷驚隼韓離當時正隨侍在大司馬身邊,周身散發出的氣勢令董琥記憶猶新。听說這韓離也是武林中雙絕五士中的人物,不知怎麼的,竟給大司馬網羅于門下,董琥當時震驚之余,也是極為羨慕。
不過今ri見了池棠三人的身手,以這三人武藝之強,即便是和大司馬府的三大高手比起來,怕也是未遑多讓,他本想這三人留與府內,不僅能償好武之願,同時也能做個結好權貴的資本。不想這三人終究還是不願留下,父親回來,不知又要怎樣的失望了。
還是路夫人為三人解了圍︰「琥兒,這些俠士各有擔當,此事不可相強。今ri能得這幾位俠士相助,解了我董家覆厄之危,已是難得的福澤了,但盡了我們拳拳相報之情,怎可這般為難?」
池棠忙出言示謝︰「公子厚愛,我等銘感于衷,實是另有要事,不敢久留。我等亦感董家恩義,他ri董家有用得到處,我等必是義不容辭。」
嵇蕤和薛漾同聲附和︰「正是正是。」
董琥見這般說,只得罷了。見母親和池棠等人又攀談起家常來,妹妹則在一邊听著幾人交談,卻沒什麼神,自己又喝多了酒水,當下借機告個罪,起身如廁。
※※※
堂內交談進行,堂外全是僮僕侍女站立,一個侍女從廊下暗處緩緩步出,身材頎長,不聲不響的站在人群之後,眾人並無察覺,這侍女轉過頭,透過門廊,注視著廳內池棠的一舉一動。
董琥剛如廁了回來,正要步入廳堂之內,眼角余光卻撇到那正注視堂內的侍女背影,娉娉婷婷,身姿極為優美,看她正往廳內探看,從側面觀去,竟是容顏秀美之極。心中忽然一動,又向那侍女走去。才走了幾步,那侍女就極為覺的轉過頭來,恰與董琥正面相視。
董琥只覺得腦中一窒,眼前這侍女柳眉黛目,膚若凝脂,美艷不可方物,母親房內幾時有了這般絕s 之人?當下加快腳步,走到那侍女面前。
那侍女不敢對視董琥,低下頭來。
「你叫什麼名字?幾時入的我府?」董琥柔聲問道。
「呃……小婢……小婢靈風,入府時ri不長。」那侍女低垂著頭,似乎極為羞怯,可是誰也不曾看到,她眼瞳中碧綠s 光芒閃了一閃,凌厲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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