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魔錄 第九章 京師妖蹤

作者 ︰ 東暉

不必听到那叮當作響,單從風聲走向莫羽媚和甘斐也察覺到有人直沖自己奔來。兩人都牽著馬止住腳步,回頭看去。只見那留著唇上一抹髭須的干瘦男子氣喘吁吁的奔到眼前。

「慢……慢行,二位。」干瘦男子喘個不停,其實他跑的這段路並不長,卻還喘成這樣,顯然是平常養尊處優,極少跑動之故。

「何事?」從來者的衣著判斷,莫羽媚知道這個干瘦男子一定不是草民寒士,不過身為大司馬府的重要人物,尋常人等也不在她眼內,所以她的態度依舊是清清冷冷的。

干瘦男子氣喘定了,便對莫羽媚和甘斐笑著拱了拱手,對方可是大司馬府的幕下,即便官制品級不如自己,可宰相門前七品官,更何況這樣大司馬府的紅人?因此禮數極為恭敬,口中在道︰「是大司馬府的莫大劍客吧,下……這個……鄙人見過莫大劍客,並致桓大人貴安。」這個自稱著實費思量,干瘦男子本是要自稱「下官」,但轉念一想,對方可沒有官職,又想自稱「小人」,卻又覺得謙卑太過,轉了下念頭,總算用了個不倫不類的鄙人。

莫羽媚仔細看了看這干瘦男子,略一頜首︰「不必客氣,大人是……」對方既然這麼說話,必然是朝廷中人,所以莫羽媚直接稱呼他為大人。

干瘦男子再次拱了拱手,笑道︰「鄙人中書侍郎,竟陵董璋……」

「董大人,有什麼事嗎?」盡管知道對方是官居五品的中書侍郎,可莫羽媚還是不以為意,在他說下去之前出聲打斷,她同時也看到一個肥頭大耳的錦袍公子臉上帶著s 迷迷的微笑正帶著人走向這里,不由秀眉一蹙。

「哦……是……」董璋還待陪笑說話,那錦袍公子已經湊了過來。

「文孚兄,這火急火燎的趕到這廂,是對人家姑娘敘什麼話呀?也不怕驚擾了人家。」錦袍公子喊著董璋的表字,嘴上是和他說話,眼神卻撇到了莫羽媚身上,笑的越發歡暢了。

董璋擺手笑道︰「是是是,是鄙人太過唐突了,原是要問莫大劍客,呃……莫非是莫大劍客去過我老家莊上?」

錦袍公子賊溜溜的眼神使莫羽媚很不舒服,但她知道這錦袍公子是什麼人,也不想橫生枝節,當下扭過頭去,輕哼一聲,听董璋說到最後,卻不由一怔︰「董大人何出此言?貴府我可從沒去過。」

「若沒有去過我老家莊上,如何坐騎上有我家中印記?」

一直在邊上不作聲的甘斐忽然探過頭來︰「扯,這是我們家里的馬,關你家什麼事?」

董璋苦笑,伸手在馬臀毛里一翻,一個「董」字印記頓時現出,又對馬前腿一指︰「呶,這里也是。」燈火映照分明,也是一個「董」字。

甘斐目瞪口呆,不知如何說來。他不知道,眼前這位中書侍郎正是他那位新來的九師妹董瑤的大哥,他也不知道,這幾匹健馬本就是師弟嵇蕤和薛漾從董府中帶出的,直至經過落霞山紫菡院之事後,又騎回了乾家本院,而此次出行,又挑了這兩匹健馬一路直上建康城,進了大司馬府內。那董璋對自家健馬的印記自然熟悉的很,只看了一眼就認了出來,驚奇之下便跑來相問,他倒不是真正記掛自家這兩匹馬兒,而是正好借此機會和大司馬府中的紅人敘交論往,多少存著些以為進身之階的用意。

莫羽媚自然也不知道就里,和甘斐對視一眼,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話。

還是那錦袍公子又笑嘻嘻的喊將起來︰「哎呀,文孚兄,不是我說你,不就是幾匹馬嘛,用得著這樣著急忙慌的跑過來問?要我說啊,這般花容月貌的姑娘騎著你家的馬兒,那是給你家添光增彩呢。」

董璋連連陪笑︰「是是是,王公子說的極是,鄙人本也就是好奇怎麼家里的馬兒被莫大劍客牽著,但用但用,鄙人著實榮幸之極呢。」

那錦袍公子故意笑的大聲,將視線只在莫羽媚凹凸有致的身體上打量︰「哈哈,莫大劍客是吧,在下王,能見到莫姑娘,可也是不勝榮幸之至。」

莫羽媚知道,王是當朝太子太保王袞的三公子,王袞出身北海王氏,也是僅次于瑯琊王氏、譙國桓氏、陳郡謝氏和潁川庾氏的一大世家,王袞位列三公,身份顯赫,這王便仗著父親的權勢,常在建康城內欺男霸女,尤其此人最是好s ,常見了有姿s 的女子便指使家僕搶入府中樂為歡,尋常百姓自然敢怒不敢言,便是建康城內負責京師治安的官署也不敢管,倒放任這王越發為害。

若是尋常惡徒,以莫羽媚的子,拔出劍來三下五除二,至不濟也能斷了對方的子孫根,可她是大司馬府中的人,不能給大司馬惹上不必要的麻煩,這些可由不得自己的子。

所以雖然這王看向自己的眼神放肆無禮,莫羽媚卻沒有發作,也沒有接他的話,只是點頭對董璋示意︰「許是大司馬曾去過貴府莊上,我們出府時未曾細看,便騎了來,董大人勿怪。」

「哪里哪里,大司馬府上要用,只管說,鄙人莊里還有,還有,哈哈。」莫羽媚都抬出大司馬來了,董璋自然連連點頭哈腰的應承。

「告辭。」莫羽媚不想再多糾纏,拉著甘斐就要離開。

「哎,相請不如偶遇,這般上元佳節,恰好遇上莫姑娘這般天仙化人,不如輕移蓮步,屈駕來在下處,我等淺酌幾杯,對酒賞燈,豈不美哉?」王對莫羽媚越看越愛,見她要離開,大感不舍,一時s 膽包天,竟然伸出手來執向莫羽媚的玉手。

王身後的呂通冷汗直冒,他知道大司馬府上幾大劍客的厲害,看到公子不知高低深淺,毛手毛腳的上前要執手,更是全神貫注的看著莫羽媚的反應,只要稍有不對便要立刻搶上,若是讓公子因此受了什麼傷,自己就是死罪,因此縱是與對方相去甚遠也顧不得了。

莫羽媚心中惱怒,卻也沒把王這一抓當回事,不過是個紈褲公子,自己的身法可以輕松的讓開他這舉手一執。

刺斜里忽然伸過一只手來,牢牢的抓住了王那伸向前的右手。然後,就听到甘斐嗤之以鼻的聲音︰「這位什麼王公子,不太像話吧,這是爺的女人,輪得到你來放肆?」

抓住王的正是甘斐,王那副s 授魂與的表情早落在他眼內,只是一直忍耐,待看到他還糾纏不休的要去執莫羽媚,便頓時發作,甘斐是不管不顧的子,這一發作,便皇帝老子也不在眼里,當下手一使力,王只覺得手腕處如箍鐵鉗,受痛不過,啊啊的大叫起來。

董璋一看勢頭不對,急上前來勸︰「壯士不可,原是鄙人多嘴,還請手下留情。」

呂通帶著幾個青袍壯漢也圍了上來,只是礙于甘斐的身份,不敢一齊涌上,呂通仗著有些武藝,迅疾出手,打向甘斐臂膊,也是想逼他松開王,口中還在道︰「得罪,放開我家公子。」

「哈哈,這家伙比爺還胖,怎麼這麼軟蛋慫包?爺還沒怎麼用力呢,就喊成這樣。」甘斐在呂通攻到之前就搶先把王向呂通懷里一丟,這一下正是呂通發力已出的時候,見狀慌忙收招,急急的接過王胖大的身子,收招的力量加上王身體的沖力一齊撞向呂通,呂通只覺得眼前一黑,和王作一堆兒跌倒在地上,董璋和幾個青袍壯漢趕緊上前攙扶。

莫羽媚欣賞的看著甘斐保護她的舉動,對甘斐眨眨眼,示意可以離開了。

甘斐哈哈一聲,翻身上馬,同時右手在莫羽媚縴腰上一托,也將她托上了她的坐騎,這可不是相助,其實是表示親昵的舉動,莫羽媚心知肚明,甜甜一笑,二人打馬而去。

亂糟糟的人從中,王帶著哭腔的聲音傳出︰「回去告訴我爹爹!辦那個胖大漢子!」

※※※

從低矮破舊的一大片民房的反方向延伸開去,略拐了幾進,便看到一淙微有些腥臭氣的河流,這是秦淮河內河的下游,腥臭氣是因為沿河住戶的尋常便溺都傾入河水之中,這股味道不好聞,好在秦淮河是活水,暗涌的湍流會將這些污穢沖入長江,倒也不妨礙尋常的生活。

盡管是上元燈節,行人如織,可這里卻幾乎空無一人,昏暗的屋幢借著月光倒影在河面上,只能隱隱約約的看到遠處的燈火通明,喧嚷熱鬧。

只有一個孩童,提了一個家里自制的簡陋的竹燈,丁巳年的生肖是蛇,所以那盞竹燈是一條盤曲一團的小蛇的模樣,孩童將蛇燈放到河水中,看著微微發亮的蛇燈順流緩緩飄走。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孩童的背後傳來,孩童順著聲音轉頭看去,只見一個身材瘦長的男子背著手緩步從巷閭中走出。

這里很少會有人來的,而左近的鄰居這孩童都認識,所以看到這個陌生人,孩童有些好奇,眼神只在那人的渾身上下端看。

身材瘦長的男人走過孩童身邊,看到那孩童詫異的打量眼神,忽然嘴角牽動,笑了一笑,伸出手模了模孩童的垂髫黃發。

這是一個長輩對小孩兒表示喜愛的動作,孩童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他沒有發現,撫在自己黃發的大手上已然伸出尖利的鋒爪,而那男人的眼瞳也忽然變成了詭異的暗黃s 。

「小女圭女圭最是肥美,肉咬起來又香又女敕。」男人心里轉著念頭。

忽然,一個衣衫不整的後生一陣風似的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還提溜著褲子。這是後街的陳三,該他倒霉,劉家的男人很快就回來了,險些捉ji n成雙,陳三驚魂未定,一邊暗罵著那個破門而入的大漢,一邊沒命價飛奔逃回,根本沒有注意河邊撫著孩童的男人。

奔跑的聲音引起了屋幢中居民的反應,一家門扉打開,傳出一個婦人的招呼聲︰「葉兒,歸家困覺,這麼晚了還在外面瘋。」

「哦,來了哦。」河邊的孩童大聲答應,頭轉向了婦人聲音傳來的方向,等到再轉過頭來時,面前的男人已經蹤跡全無。

身邊的河流現出一大片波紋,將那漂在河面的簡陋蛇燈送的更遠了。

※※※

「知道嗎?我喜歡今天晚上你挺身而出的那股子傲氣。」在甘斐懷里的莫羽媚吐氣如蘭。

甘斐擁緊懷中**的**︰「傲氣嗎?不,這是男人看到自己的女人被調戲時而產生的怒氣,其實我也知道你不需要我的保護,你一個指頭就能把那胖小子點翻,可我更想親手來教訓這個胖小子,要讓他知道,我的女人,誰他娘的敢動!」

「不過才幾天,你從那個木然愚鈍的傻男人就變得這麼油嘴滑舌了?你的女人?你覺得我們睡過覺了,我就一定是你的了?」莫羽媚笑著點了點甘斐大大的鼻子。

「是的。因為我只和自己的女人睡覺。」甘斐說的斬釘截鐵,自從這事上開了竅,他覺得自己一下子就想明白很多事。

「哎,對了……」甘斐忽然想起來,「那個什麼什麼官來著,就是那個干干瘦瘦的小胡子男人……」

「中書侍郎,竟陵董璋,我以前听說過,他父親曾經在朝中做過侍中,一向和瑯琊王家和北海王家行走的近。」

「竟陵董璋……哈哈,我說怎麼覺得耳熟,羽媚,記得我那九師妹嗎?」

「你是說董姑娘?啊,對呢,她就是竟陵的大族,她也姓董,她的名字也是斜玉旁,莫非她和這董侍郎是一家?」

「這下明白了,難怪我們騎的馬是董家的呢,這是我池師兄和四師弟六師弟從竟陵董家一路騎過來的馬,原來如此,對,九師妹說過,她的哥哥就在朝中為官的,看來,就是這位董侍郎啦。」

「是你池師兄把那個董姑娘帶去你們乾家的吧?」

甘斐點了點頭︰「說到池師兄,他們也該到了長安,不知道他和六師弟現在怎麼樣了……」

※※※

「嘿咻嘿咻」遠在千里之外,一樣有個初識了男女滋味的大漢挺著黝黑的胸膛,額頭汗水涔涔留下,懷里摟著**的女子,正在大施撻笞,身邊還有四五個美艷的女子,看著黑大漢鄭重而又陶醉的表情,都在吃吃的嬌笑。羅老七在這一晚終于夙願得償。

拐過了幾個間舍,里室中池棠、薛漾和魏峰、王猛相談甚歡,

「……今晚共謀一醉,且快活再說。」王猛舉起酒觴,向池棠、薛漾和徐猛一敬。

一個大漢背著露出兵刃器柄的包裹正邁步走入瑩玉閣。

對面的雲來驛,在第二樓的一個房間內,一個滿身酒氣的男人正騎在一個異族衣飾的女人身上,喘著粗氣,舌忝舐著那女人的每一寸肌膚。

空無一人的黑暗頹敗的廣平王府中,千里生抬起手,看著上面淋灕的血跡漸漸隱入手掌之中,他的腳下,餃雲子的尸首正化作白氣繚繞,淡淡的遠飄開去。

虛空相接,祁文羽強忍著悲痛,不停在兩個時空中飛奔遠遁,「啊」的一聲,白影一晃,最左首的魏文賓渾身是血,從虛空幻境中現身,轉瞬被身後追來的一團黑氣包圍。

燈火通明的長安長樂宮內,內侍帶著畏懼的眼神,抖抖索索的向獨目暴君的金爵中傾倒美酒。

酒像鮮血一樣殷紅……

靈與yu,血與火,笑與淚,生與死,似乎無時無刻不在重復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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