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魔錄 第十七章 敘契

作者 ︰ 東暉

一群人在嘁嘁喳喳,韓離卻越看越覺得奇怪,他現在已經顧不上此來的目的了,眼前的不僅有長著翅膀的怪物,還有會說話的黃狗,難道,世上真有妖怪?怎麼可能?

甘斐拍了拍身上因剛才交斗落下的塵土,舉手向眾人示意︰「來,跟我先見過西部雷鷹尊君,真是意外之喜,在他出手揍我的時候,竟然元神靈醒了。哦,順便介紹一下,這位是雙絕五士中的馭雷士韓離,跟咱們那池師兄一樣的出身。」

「他?」顏皓子詫異的指了指韓離,對韓離肩頭的獵隼做了個鬼臉,「他的那只鷹好凶哦。」

「個沒見識的,我告訴你,這是隼,不是鷹,嘴不一樣,知道不?」黃狗無食立刻展示自己淵博的學識,其實是他昔年為犬時沒少在曠野荒原上躲避鷹隼掠食的緣故,亂世時節,飛禽走獸和人一樣,他娘的不挑食,啥都吃。

「沒看出來有啥不一樣。」顏皓子聳聳肩,對韓離齜了齜牙,算是打個招呼,「跟火鴉哥一樣出身啊?看起來比火鴉哥年輕哦。」

董瑤和姬堯則對韓離攤了攤手,這是乾家問候的禮節,董瑤的如水秋瞳在韓離面上一掃,暗自和池棠比較,心內道︰「這就是和池師兄齊名的那個馭雷士?不是大司馬府的首席劍客嗎?」

韓離在茫然和詫異中收起黝黑的長劍,抬手向眾人回禮,眼神從董瑤臉上轉到姬堯身上,這兩個看起來倒是常人,口中疑惑道︰「此二位莫非也是……」不消說,這個也是指的是董瑤和姬堯是不是也和顏皓子無食一樣,是怪物。

甘斐清楚韓離的意思,嘿嘿一笑︰「這是我師妹師弟,都是降妖伏魔的乾家弟子,哦,對了,我這位師妹的兄長就在朝中為官呢。」

董瑤笑道︰「這個二師兄還記得那,不錯,家兄中書侍郎董璋。」

董璋?韓離一怔,這位中書侍郎倒是素知,也有過幾面之緣,他可是竟陵董氏的長公子,怎麼他的妹妹竟也是降妖伏魔的人物?看到這里,韓離心中越發信了。甘斐听董瑤這一說,嘿然暗道︰「果然,那個小胡子就是九師妹的哥哥,我推想的可沒錯。」

「現在我們可以不用再打了吧?願意听我詳細說說嗎?尊君?」甘斐已經看出韓離被眼前的情景消除了敵意,便適時的反問道,同時將寬刃長刀插入背後刀鞘。

「尊君?……你要說什麼?」韓離先是一愕,又立刻反問。

「說你那媳婦怎麼設局誘我害我的事情,還有你這個渾身雷電的來歷,有興趣嗎?我想你不用擔心我會逃跑,事實上我還準備回去,找你那媳婦算賬呢!」

如果真是個犯下這般大事的逃罪之人,是不會在這里跟自己絮絮叨叨說這麼多的,韓離看了看背生雙翼的利齒少年,又看了看一臉憊懶神s 的黃狗,還有那嬌俏可喜的少女和靈秀俊逸的孩童,最後轉到甘斐面上,終于點了點頭。

甘斐哈哈一笑,當下原原本本將事情經過全都講了出來,從和莫羽媚一起回到公府,如何感覺到靈力流動,又如何懷疑蓉夫人,直至雲舞晴在今天尋來訴苦陳密,在她香閨之中如何看到她與蓉夫人所做勾當,直至妖力潛運之際,才發現真正的設局人正是雲舞晴,包括她自己承認嫁禍栽贓,就是為了用大司馬的力量置自己于死地等等。

當然,礙于董瑤和姬堯在場,其實更多的是因為顏皓子和無食這兩個猥瑣的嚼舌根的家伙在,甘斐自然是對自己和莫羽媚這些時ri的風流快活語焉不詳了,可說到最後,話語間多少還是不小心流露出些許香艷點滴來。

顏皓子很快听出破綻,對甘斐擠眉弄眼的賊笑︰「你說是妖術誘使,那你卻又是怎麼知道男女間的快樂滋味的?」

「對哦對哦,死胖子,你現在滿面紅光,情大sh ,不像那時候的晦氣臉s食跟著起哄。

「不要廢話,話還沒說完呢!」甘斐惱紅了臉,用薛漾最拿手的方式各自給了無食和顏皓子一下。

在兩下清脆的爆栗聲後,顏皓子和無食苦著臉,忍著笑,賊忒兮兮的對視一眼,不作聲了。

甘斐看著韓離陷入沉思,心知所說的話有了效果,至少也是令他半信半疑了︰「還不敢相信是不是?突然間听到這些也許是有點難以接受,尤其是什麼妖魔鬼怪啊這些的,我為什麼會出現在大司馬府?還不是因為在女鬼的鬼界中救下了莫姑娘,這些經過你可以回去問一問莫姑娘。而我正是為了使大司馬相信此事,才跟著莫姑娘一起來的。現在出了這檔子事,一時半會兒的無法當面對大司馬陳說了,不過跟你說也一樣,請問,你看到了現在的情景,難道還懷疑妖魔不是真的存在于世嗎?妖魔!尤其是……」甘斐加重語氣,向顏皓子和無食指了指,「……這兩位。」

「放你娘的豬瘟屁,爺不是護身妖靈嗎?啥時候成妖魔了?」

「娘媽皮的,我是魔嗎?我是攝蹤仙犬!」兩個家伙大聲抗辯道。

韓離遲疑的看了看他們,肩頭的獵隼狠狠的沖他們叫了幾聲。

「好,那麼,繼續你身上這個雷電之力的話題。」甘斐要的就是韓離現在不可置信卻又不得不信的神情。

于是又將伏魔道和妖魔道的往來始末棄繁擇簡的娓娓道來,從伏魔各派說到乾家,及至五方乾君化人,並且把同為五士之一的池棠身為南方火鴉乾君化人的事情也一並道出。

韓離久聞池棠負劍士大名,雖然同在江南卻從未逢一面,此際听說池棠竟也是這什麼伏魔道的乾君化人,不由怦然心驚,漸漸覺得這如夢如幻的一切越來越真實。

這一段頭緒紛雜,饒是甘斐已然盡量的簡明扼要,可這一段說下來,時辰已從亥時直到子時,月亮也由西向東,直掛中天。唯見雲淡星稀,頗有清冷之意。

「明白了沒?」總算經過始末盡數說完,甘斐口干舌燥,反問了一句後,先模了模身上,待想到懷中水囊裝了酒,並且也早已喝的罄盡,便大喇喇的掏向身邊顏皓子的懷內,在顏皓子嘻嘻告癢的聲音中拿出水囊,咕咚咕咚猛灌了幾口。

韓離佇立良久,听了這許多,又看到這些,由不得不信,只是這些事情太過駁龐,一時間腦中微脹,還要慢慢思量,尤其想到摯愛的愛人會是妖魔所化,更是令他難以接受。

「如君所言,我若是你說的這什麼西方司雷疾鷹……」

「不是若是,而是就是!」甘斐斬釘截鐵的插口道。

韓離沒有搭腔,繼續說下去︰「……而這疾鷹不是最慣降服妖魔鬼怪的嗎?可我那舞晴若是妖魔……,妖魔又為何要常伴我身邊?她不怕被我降服嗎?」

「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按說這些妖魔去蠱惑人間君王權臣的更多,怎麼會陪在你身邊?為的是什麼?她知不知道你是雷鷹乾君的元靈呢?呃,你以前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景沒?」

「正是兩年前,我身陷重圍,絕境中偶然發現自己身具這等玄異之力。今ri與你一戰,看你身手詭幻,便生了好勝之心,本待一奮此力,卻沒想到雷電之威大漲,便是我腦中,也是許多稀奇古怪,如夢如幻,這可從未有過。」

「兩年前?」甘斐眼楮一亮,「我知道了,難怪兩年前五君堂神像有應感之相,看來就是你這次了,但顯然你那次只是偶爾的潛力大發,牽動了雷鷹神力,那個時候,你並沒有靈醒。」

甘斐的手指不住在下巴上摩挲,自言自語的沉吟︰「那就是說……你的元神靈醒是突然迸發的?這可奇了……乾君化人若是身陷絕境,原是有可能促成元神靈醒的,可你在兩年之後的今天,卻因為和我一番交戰,從而靈醒,這……這……難不成是我靈力促引?可我並沒有施展這術法,只是用靈力和你惡斗,想盡快打倒你啊……」

「這是因為南海妖魅之術,在平ri里與他的中將他的元靈關竅盡皆點開之故,只需伏魔之士的靈氣逼迫,便自成神獸靈醒之狀。」一個低沉而剛整的男子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這個聲音出來全無征兆,便似就在耳邊低語一般,在場眾人顯然都被這聲音弄的一驚,甘斐大駭,這里幾時又有人伏身在側,而自己竟然毫無察覺?

無食第一個發現了聲音傳來的方向,對著那里「汪」的叫了一聲,而後一愣︰「嚇?娘媽皮的是他?」

甘斐順著無食面朝的方向望去,山影朦朧之間,一人身著白衣,負手而立,似乎是舉頭望月的情狀。

「何方高士?」甘斐情知必是伏魔道中的人物,遙遙拱手。

「這里的靈力流轉,即便百里開外都能感知。是乾家的斬魔士吧,我叫俞師桓,鶴羽門俞師桓。」說話間,白衣人影倏然一閃,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是在甘斐和韓離的身邊。

※※※

「妖鬼?」桓大司馬嘴角揚起一絲淡笑,抬眼看向面前站著的莫羽媚。軍國大事已然議畢,他身上的甲冑也都已卸下,掛在身後的支架上,只穿著一身繡著金線的黑袍。偌大的議事堂只有他和莫羽媚兩個,滿堂點燃的宮燈將桌案幕屏投sh 為暗影,鋪陳在地面,更顯得空空蕩蕩。

「是的……」莫羽媚下定了決心,既然說的是實情,那就無需總想著大司馬听到此事的反應,妖鬼對人間的窺測應該讓這個權傾南國的偉男子知曉,信與不信,全憑他決斷,自己只管據實以報,「是那位甘壯士救了我來,他是個囂烈壯偉的豪爽男兒,我不信他會做下這般的糊涂事來。」

桓大司馬凝視莫羽媚,笑容溫和︰「即便是昔ri與赫連迅鵟在一起時,也不曾見你這般神情,你愛上了這個姓甘的了。」

莫羽媚遲疑了一下,然後很堅定的點了點頭︰「他情磊落,任俠胸襟,我不愛他,卻去愛誰?」

桓大司馬微笑頜首︰「不愧是丁零族的女中豪杰,羽媚,你沒有變,我相信你的眼光。」

「這麼說,大人你都信我的話了?」莫羽媚眼楮一亮,神s 一喜。

「男歡女愛,人之常情,吾也曾從少年時節來,何嘗不知?不過,羽媚,你想過沒有,以葉自障,不見其余乎?也許正是因為你對他的熾情愛意,以致于你沒有真正認識他?」

莫羽媚心里一沉,本已現出喜s 的臉龐黯然下去。

「螭已經去捉拿他了,吾料不出今夜子時,必將其擒獲而返,彼時當面詢之,你看如何?」說這番話的時候,桓大司馬既現出對莫羽媚的關愛之情,也深深的體現了對韓離的信心。

莫羽媚清楚,這已是桓大司馬格外的開恩了,並沒有下令將甘斐擊殺當場,攜首級而歸。不過,對于韓離是不是真能擒獲甘斐而回,莫羽媚還是持懷疑態度的,沒有人比她清楚甘斐和韓離的實力,一旦交起手來,會是怎樣一番龍爭虎斗?

轉念數遭,莫羽媚忽然想起,大司馬一直對于自己稟告的妖鬼未置可否,既沒有顯得將信將疑,也沒有如自己先前所想的那般嗤之以鼻。正想將話題再拉回,就听到屋門聲響,超節豪的聲音從門外傳入。

「大人,蓉夫人來了。」

蓉夫人!莫羽媚幾乎是下意識的快速轉身,面向門口。甘斐的預感很準,他一直疑心蓉夫人是妖魔所化,會對他做出不利的事情,果不其然,今天甘斐真的出事了,就是因為這個蓉夫人。

她究竟會有什麼蹊蹺古怪之處?莫羽媚帶著敵意,看著房門打開,一身素裝的蓉夫人哀哀戚戚的款款走入,臉上猶有淚跡未干。

「夫君,妾……妾身幾乎不能與夫君相見矣。」一看到桓大司馬,蓉夫人竟又哭喊起來,似乎是情難自已,yu待投到桓大司馬懷中。

惺惺作態!莫羽媚有些厭惡的看著蓉夫人這副受了委屈哭訴的模樣,別過頭去,卻還不得不半躬為禮︰「蓉夫人……萬安。」

「安什麼!差點便是被點污了身子,生生愧羞煞人。羽媚,不是我說你,怎麼什麼人都往府里帶?當真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當他是你心上人,好生待他,他竟是這般污穢不堪,做下這樣的禽獸事來。」蓉夫人帶著哭腔,在听到莫羽媚的問安後,竟數落起莫羽媚來。

桓大司馬眯起眼,在蓉夫人臉上端詳,從蓉夫人剛才說的這番話中,他覺得和平常的那位溫婉知禮的蓉夫人大有不同。

不過,在蓉夫人梨花帶雨的轉過身來正面相對時,大司馬的表情又恢復成溫柔的憐愛之s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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