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風盈秀預先布置了個嚇唬人的女鬼來,所謂怨氣極重雲雲純屬信口胡謅,哪知道這李盛還自己找出由頭來了,風盈秀用嘲諷的目光看著李盛,由得他說下去。女神仙,斬草要除根,不如也看看那女子有什麼詭異之處,便替老漢除了去。」
池棠看了看風盈秀,心說此事看你如何收場吧,本來是訛人錢財的,現在卻牽連到莊上的無辜之人了。
風盈秀也是一怔,看來這信口胡謅讓人家當了真了,我上哪知道這來歷不明的女人有什麼詭異處去?
不過風盈秀常年行走江湖慣了的,應變極快,眼神快速的左右掃了下薛漾池棠,輕咳一聲︰「嗯,老莊主所言大是有理,我說兩位,除鬼是本姑娘做的,你們受老莊主好酒好肉的款待,是不是也露一手,索除去那禍患那?」
這話毒,不僅把後續的事都推到了薛漾池棠身上,而且再次點明,除鬼之功,全是她一人所為。
薛漾嘴唇動了幾下,估計是在暗罵這個明的女人,池棠倒覺得無所謂,他對于那個平白無故出現的蓬頭女子還是很有些好奇的,反常必為妖,難道這女子真會和什麼妖魔之事扯上瓜葛?
于是,池棠對李盛一抱拳︰「好!我們倒要去看看,那女子有什麼古怪!」說話的時候,池棠暗運的覓魔之氣再一次對村落周遭進行了潛探,不過,和前幾次一樣,沒有絲毫異樣,這就說明,在這個村落中,至少不存在什麼害人吃人的妖魔。
李盛听了這般說,更是喜形于s ,或許原本擾人的所謂厲鬼被除就已經使他如釋重負了,一迭聲的道︰「甚好甚好,今晚幾位神仙c o勞,且好好安歇一宿,明天老漢親引去見那女娃子。」說著,對門外揮了揮手。
風盈秀只覺得眼前一亮,一個家僕托著一個漆盤,漆盤上鋪了紅綢,紅綢上則堆滿金光燦燦的金錁,看這數量,遠不止一百金之數。
李盛錦袍長袖一拂︰「神仙眷顧,除魔驅鬼,老漢還頗有些家貲,備金兩百,以為相謝,還請女神仙莫嫌菲薄。」
先前說好的是一百金,這李盛倒也大方,一出手就是兩百金,風盈秀不禁心懷大樂,接過托盤,將金錁收入身上行囊,看這動作,極為麻利。
李盛又開始一迭聲的催促上酒上菜,薛漾趁他不注意,悄悄的湊到風盈秀邊上。
「風姑娘啊,這兩百金不全是給你一個人的吧?」
風盈秀眼一翻︰「你沒听莊主最後說?叫女神仙莫嫌菲薄,這話是說誰?你是女的嗎?你是女神仙嗎?」
薛漾語塞,訕訕的又縮回席上。[]
這回是風盈秀又加了一句︰「哎,我先前是說,所得的一百金里給你們一成的吧?」
「啊……」薛漾應個聲。
「就是嘛,是一百金里的一成,不是我全部所得的一成,喏,給你十金,那多出來的跟你們沒關系喲。」說著,風盈秀將一塊金錁丟向薛漾。
「嘿,這話說的,跟我們貪圖你錢財似的。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不去做生意太可惜了,這帳算的可太明了。」薛漾也干脆,立刻老實不客氣的把金錁揣入懷里。
「本姑娘這個就是做生意,你以為呢?所以啊,想拉本姑娘入伙,得看你們出不出得起這價兒。」風盈秀的語調顯然有些得意。
接下來,就是賓主盡歡,由于擺月兌了厲鬼作祟,李盛在這大半夜的顯得心情極好,頻頻祝酒舉杯,幾觥醇醪飲將下來,人也有了醺意,漸漸的說話也放浪起來。
「啊哈哈,女神仙手段了得,人也長的美,當真是天仙一般,要不嫌老漢家里鄙陋,便多住些時ri,老漢……老漢也能時常請益……」
個老s 鬼!上首的三位心中同時嘀咕,臉上卻沒露任何表情,風盈秀沒心思搭理李盛的胡言亂語,淡淡的舉起酒碗向左右一示︰「來,本姑娘敬二位仁兄。」
沒等池棠薛漾舉酒碗相應,李盛竟跌跌撞撞的迎了過來,惺忪著醉眼,滿臉通紅,肥胖的大肚子劇烈的起伏,口中還含混不清的道︰「這……這天s 晚了,女神仙便……便歇了吧。」伸手假意來相邀,實則是想趁機在風盈秀手上模一把。
風盈秀表情似笑非笑,眼看著李盛靠近。
「忽」的一聲,黑影一閃,然後就听到一記低低的悶響,李盛雙眼凸出,先是一頓,然後撲地便倒。他的背上站著一只耀武揚威的松鼠,手里舉著一柄小木槌,嘴里還在不住吱吱叫著。
顯然,是這只松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躍到了李盛身後,給了他一下。所有的下人都在堂外听候,自然沒看到主人家轟然倒地的這一幕。
李盛趴在地上,很快就發出了呼嚕聲,這一記悶槌與其說是把他打暈,還不如說是很快的使其因酒醉而陷入沉睡。
真是只聰明伶俐的小松鼠。
風盈秀還是和薛漾池棠二人踫了酒碗,一飲而盡之後才離席卓然而立,口中對門外招呼︰「老莊主醉倒啦,我們今晚是歇在何處?還請帶個路。」
※※※
僕人安排的客房倒很不錯,一人一間,都在內宅深處,繡榻錦褥,屋里還有種脂粉和花汁的香氣,瞧這情形,多半是李盛先前預備好的,把幾個姬妾的閨房都讓了出來。
在蜀地山村之中,模著吃的飽暖的肚子,打著香醇的酒嗝,在這暖暖和和的客房里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這是多麼歡美的一件事?
這就是投宿大戶人家的好處,尤其是你還替戶主解決了一件困擾著他的難事,池棠和薛漾落得受用,並且很快的進入到夢鄉。
池棠薛漾醒來的時分已經ri上三竿,僕人們準備的很周到,又是打熱水來為他們梳洗,又奉上飯食,在這樣殷勤的招待下,池棠才想起,今天還有屬于他們的任務。
去看看那個一年前在村里忽然離奇出現的女子。
風盈秀的房門還緊閉著,想來她這一趟賺的盆滿缽滿,當是還酣睡著做著美夢,這麼個愛財如命的女人想要拉她進入伏魔道,只怕是大有難度。
先不去想這個煩惱的念頭,池棠和薛漾很快見到了同樣大醉剛醒的李盛,這胖財主應該不知道昨夜使他沉沉昏睡過去的,是一只鬼靈怪的松鼠,不過現在他睡的飽了,酒也醒了,料來也不記得昨夜究竟做了什麼出格的事,還是笑容可掬的對池棠和薛漾行禮,暄寒問暖的嘮叨了好一陣,才引著池棠薛漾步出大門。
還是那座低矮破舊的茅草屋,許多鄉農已經在門口圍了一圈,一片哄罵的吵嚷之聲。那個佝僂老嫗低著頭,不做聲,卻並沒有看到那個蓬頭垢面的女子,估計是躲在屋中,也是,被一群人叱喝責罵,還是不露面的好。
在看到李盛帶著池棠薛漾走來時,一眾鄉農止住了罵聲,對著李盛紛紛下拜。
「李老爺。」
看來這村里的鄉農多是李盛家的雇農佃戶,所以他們對李盛極其恭敬。
佝僂老嫗也掙扎著想隨著眾人一齊下拜,可她費力下蹲的動作卻因為虛弱的身體怎麼也做不利索,茅屋里忽然伸出一雙手,攙住了老嫗。
「老爺,一大早的我們就听說了,說是村里那個禍患就是這個猴巴子怪女人惹的,我們都盯著她哩。」
說話的這個鄉農池棠也有印象,正是昨晚那個當頭的後生。
「莫慌,莫慌。」李盛擺擺手,在跟鄉農說話的時候,他的鄉音就明顯的重了些,「村里來了神仙,昨晚個已經除去了禍患,今ri個就是來看看,這個女娃子是不是招禍的根。」
眾鄉農又對著池棠和薛漾叩頭︰「神仙搭救,神仙搭救。」
佝僂老嫗帶著茫然,望向池棠薛漾,依稀記得就是昨晚來的兩個異鄉人,而池棠也敏銳的發現,茅屋門口探出了一蓬亂發,而亂發下露出的眼楮卻帶著清澈而好奇的光芒。
「就在格里……」李盛在對池棠薛漾說話的時候,一時沒有改變口音,好在並不妨礙他們听懂他的意思,「……就是這女娃子,一年多前忽然間出現的,問她從阿里來,她也不說;問她怎生個來的,她也不說,你看看,前幾天村里不太平了吧。」
在李盛說到就是這女娃子的時候,亂發一晃,縮回了屋里,顯然那蓬頭女子又躲了進去。
一眾鄉民又吵嚷起來,有說那女子是妖怪的,有說那女子是災星的,顯得群情激奮。
還是薛漾勸說了幾句,讓李盛並那一眾鄉民都回避,神仙的調調,凡人焉得與聞?李盛倒很听話,招呼著眾人都散開,又對池棠薛漾一再作揖,意思是一切都拜托二位神仙了。
佝僂老嫗看著池棠走近,面s 有些驚恐,不自禁的也隨著池棠靠近的步伐一步步後退。
「老人家,就是問問事兒,你可別害怕,我們不是壞人。」池棠的表情很溫和。
薛漾湊過臉來,泛起一個淳樸憨厚的笑容︰「老n in i,能听懂我們說的話不?」
佝僂老嫗挨在茅草屋邊,指了指他們兩個,聲音顯得虛弱無力︰「神……神仙?」鄉俚口音極重。
池棠搖搖頭︰「不是神仙,但我們是好人,我們就是想知道,你房里這位姑娘是怎麼回事?我看村里人對她大有疑慮,她是經歷了什麼不能啟齒的怪誕之事麼?」
這一番話都是純正的官話,老嫗卻不是很听得懂,側著耳朵,露出詢問的神s 。
池棠沒奈何,正想將語速放慢,再復述一遍,屋內忽然傳出清脆悅耳的女聲來︰
「有什麼話,對我說,別難為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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