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萌一邊快步朝上房走去,一邊思忖著今日的事。今早平氏的來意,她也明白了。平氏覺得自己兒子的病是夏錦寒克的。這個在夏家似乎早有定論,畢竟夏錦寒當年曾有過這個惡名。但若說夏錦寒克人,首先應該克的是她這個最近的人。所以她特地來瞧瞧自己病了沒,自己沒病沒災,對方反而覺得不可思議。這就是為什麼平氏的神情那麼古怪的原因了。而二房更不用說,他們本來就有齷齪,今日正好借機發難罷了。
李秋萌暗暗握拳,今日一定要大鬧一場,然後趁機分家。不跟這幫傻缺攪合了。都什麼東西!
李秋萌想了想又轉頭吩咐冬雪︰「去,把外院的丫頭婆子都給我叫過來,要嗓門大的,另外再備些胡椒面什麼的。」
雪脆亮的應答一聲,飛身回院準備去了。
李秋萌闖進去的時候,夏錦寒正面無表情的對父親和兩個哥哥解釋︰「這六間鋪子是我給秋萌的添妝,一早就說好的,當時婚事辦得急,鋪子的賃期還沒到就拖到了現在,我敢發誓,這些鋪子全是用我個人的私房置放的,跟公中一點干系都沒有。」
夏錦寒話音一落,就听見夏思軒輕哼一聲,道︰「三弟你這話就不對了,如今我們都沒分家,談什麼私房不私房的,我們的一切都是家里的。」他說著看了大哥夏錦文一眼,似乎在尋求盟友。夏錦文皺皺眉頭,略帶不屑的說道︰「二弟三弟,咱們都是骨肉至今,整日為這些蠅頭小利吵個不完,有意思嗎?」
錢氏咯咯一笑,順口接道︰「大哥您平日一心只讀聖賢書,一點都不體諒當家的難處,咱們這一大家子人情來往,吃喝用度,哪一樣少了錢。你問問娘——」錢氏話未說完,就被夏錦文犯瞪了一眼,他甩袖起身,不冷不熱的丟下一句︰「我們男人說話,輪得著你一個婦人接話?成何體統!」
錢氏的臉一白,還想說什麼,立即被夏錦軒和夏老爺子用眼神制止了。她心不甘情不願的退了一邊。她看到李秋萌時,頓時兩眼一亮,笑呵呵的招呼道︰「三弟妹你什麼時候來的?我剛看見呢。」
李秋萌不咸不淡的應了一聲,接著認真听三人的爭論。她前世時一向心直口快,什麼事也不愛多琢磨,但是來到這里後,她就慢慢的學會無論對方說什麼話她都會往深里多琢磨一遍。這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後宅女人最愛鑽研琢磨宅斗技術,她一個菜鳥只能多學多听。江氏這話表面上听起來一點問題也沒有,而且還透著濃濃的關切。但李秋萌不相信她會這麼好心。再過一個多月就過了,夏錦寒的鋪子也是最忙碌的時候,江氏卻突然讓他們去南方調養身體,這是什麼意思?更何況,誰都知道她的身體健壯得很。
江氏中間拉拉雜雜說了一些囑咐的話,接著話鋒一轉,狀似漫不經心的說道︰「你身邊伺候的丫頭太少,我讓身邊的鶯歌和映雪跟著你一起去。」
李秋萌的火氣蹭蹭往外冒,她先往下壓了壓,扭頭看了夏錦寒那邊的動靜。就听見一直淡然答話的夏錦寒突然不自覺的提高了嗓門︰「父親,二哥,這事恕我不能答應!我的理由有三︰一,平城和林城的十幾間鋪子全是我辛辛苦苦打理的,你們別忘了我當初接手時他們是什麼氣象,如今又是什麼樣子?二,二哥在靖南和蘇城留下的爛攤子理當由他親自去處理,沒道理什麼都推給我這個弟弟。三,這是最重要的一條,」夏錦寒說到這里,牙齒咬得格格響,像是十分憤怒︰「若是往年,我在不在家過年都沒關系,但是,今年是秋萌嫁入夏家的第一年,父親讓我們時候離家,外人會怎麼想?李府的人會怎麼想?兒子已經曾一度淪為別人的笑料,難道父親忍心讓您的兒媳也淪為笑柄。」原來如此,這一家人不但要剝奪夏錦寒手中的財產,還要將他們夫妻倆打發得遠遠的,省得克了他們!真他爹的無恥!
夏錦寒的嗓門不算頂大,但字字句句無比清晰有力,在座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冬雪和晚晴一听這話,頓時氣極,一時也顧不上身為下人的規矩了,月兌口嚷道︰「這是什麼道理?我們家小姐做錯了什麼?大過年的把我們往外趕?」兩人的話音一落,就覺得一道利劍般的目光直直的射過來。接著夏老爺夏明昌威嚴持重的聲音響了起來︰「放肆!來人,拖下去給我狠狠的教訓——」
「父親,這是——」夏錦寒連忙恭聲說明。他本想說這是李秋萌陪嫁丫頭,不是李家的家生子,自然是留一些余地。但夏老爺卻認為兒媳婦既然進了自家門,她的丫頭自然也是李府的一份子。夏錦寒話沒說完,他就不耐煩的一揚手打斷他的話︰「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動手——」
夏老爺一聲斷喝,讓整個大廳頓時寂靜下來,眾人或是擔憂或是幸災樂禍的看著冬雪晚晴。這兩個當事人但不顯得怎麼慌亂。這種場面她們見得多了,再者她們也相信自家小姐決不會不管她們。
「做什麼?都給我站著別斷,我的丫頭自有我來教訓!」李秋萌脆亮的聲音在廳中響了起來,然後人們就見她手中閃過一道亮光,原來那是一節長長的銀鞭!人們不禁大為驚駭,這位三少女乃女乃竟然隨身帶著鞭子!
李秋萌揚起銀鞭,在半空中打了一個漂亮的鞭花,開始霹靂啪啦的抽起來,冬雪晚晴也早已做好了準備,將胡椒面揩了一點往眼上一抹,扯著嗓門大哭起來︰「小姐,您打死奴婢吧,奴婢知道錯了——」
李秋萌和她們兩人一唱一和︰「你們身為奴婢怎麼一點眼色都沒有?這里是你們插話的地方嗎?你們沒看到你家主子都不招人待見嗎?你們以為你們是誰?你們背後有人撐腰嗎?」
夏明昌面色愈發陰沉,他狠狠地瞪了夏錦寒一眼。
夏錦寒迅速起身去勸李秋萌︰「好了,別打了,咱們回去。」
此時,李秋萌的火氣已經積累到了高/潮,只待爆發。她一看夏錦寒過來,心中的熊熊大火正好找到了一個出口。她將手中的鞭子一扔,沖上去對著夏錦寒又捶又打,一邊打一邊大聲控訴︰
「你這個臭王八大騙子!我怎麼就跟了你。你欺騙我,嫁你之前,你說得好好的,什麼父慈母孝,兄恭弟友,妯娌和氣……你好好看看我過的是什麼日子!有人盼我病,有人惦記我的嫁妝,有人就像那刁鑽老母雞,下只蛋滿世界的叫喚,自己孵了壞蛋怨天鵝,有的人是一層布做的夾襖--反正都是他的理,自己賠了還不讓別人賺,自己傻還不讓別人聰明……這日子沒法過了,我收拾東西回娘家去!」
夏錦寒被逼得節節敗退,嘴里無奈的解釋道︰「你听我說,我真沒騙你,我以前也沒料到會這樣。不到關鍵時刻誰能看清誰——」
李秋萌繼續大聲控訴︰「你沒錯,難道是我的錯?好好,走走,咱們一起撞死算了,反正你也沒人疼沒人愛的,做什麼都是錯,咱們去了正好去了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那些銀錢也不用某些人扯了老臉厚臉來要,一古腦都歸了他們算了……」李秋萌這一番夾槍帶棒的指桑罵槐,听在在座幾人耳中,顯得格外刺耳。平氏錢氏兩人氣得臉色發青,幾次想插話,可是李秋萌正鬧得歡實,兩人把話拍扁了也插不進去。
江氏終于忍可無忍,沉聲發話︰「還不把他們兩人給拉開,給何體統!」伍媽媽和幾個粗壯婆子一起上去拉人。這邊冬雪晚晴幾人也一起上前幫忙,結果是越幫幫忙。夏錦寒已經被李秋萌連推帶搡擠到牆角去了。
夏錦文和夏錦軒兩人見自己弟弟這麼窩囊,被一個婦人逼得步步後退,眼中滿是鄙夷。夏老爺一臉陰霾,看著無比滲人。
錢氏和平氏想在公婆面前表現一下,就連忙加入拉架的隊伍。
誰知,李秋萌就在這時開始再度發 ,她手里不知什麼又多了一截 面杖,舞得虎虎生風的夏錦寒身上胡亂招呼。說時遲那時快,那 面杖眼看就要和夏錦寒親密接觸時,卻突然中途改道,呼的一下直朝平氏和錢氏兩人身上招呼。
「啊——」兩人一起慘叫,抱頭準備退出人群,不曾想卻被兩只有力的手死死鉗住,李秋萌此時頭發散亂,不辯東西南北,只管胡亂捶打。錢氏和平氏兩人連挨了十幾下,身上被掐被扎處不計其數。眾人你拉我,我扯你,亂擠亂撞一氣,亂得像一鍋煮沸了的粥一樣。
「都給我停下——」夏明昌炸雷一般的吼聲轟響在大廳中。
下人們戰戰兢兢的往四周退散,李秋萌累得軟癱在夏錦寒身上。平氏和錢氏更是被折騰得夠嗆,兩人被心月復丫頭扶著站到一邊,一齊恨恨地盯著「人事不省」的李秋萌,眼中冒出熊熊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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