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寒走後,蘇綰呆坐在案幾旁,眸中盈淚,那雙眼眸里充滿了太多的委屈。
見到小姐默默地流著眼淚,不去管那手腕上的傷口,腕處已經沒了皮,青紫中泛著鮮紅,隱隱的溢出血珠兒。
小昭捧著蘇綰的手,一邊上藥一邊流著眼淚,小姐原本就受了傷,如今是傷上加傷。
小昭哭得悲戚道︰「小姐,不如我們回相爺府,即便老爺再生小姐的氣,可是夫人她是疼愛小姐的。絕對不會讓小姐在受委屈。」
蘇綰听到小昭提到母親,她是萬萬不能夠回到相府,母親的患有心疾,最忌諱大喜大悲,若是見了自己這副模樣,怕是承受不住。
「昭兒,我是不會離開的。你要記住,不管發生什麼都不可以讓老夫人知道。」
小昭知道小姐是一個孝順的女兒,她也是看到小姐可憐才會如此說。
小昭答應了蘇綰的請求,為她包扎好傷口,如今夜已深了,伺候著蘇綰睡下,放下了簾幔,方才吹了燈燭打了地鋪和衣而眠。
天邊的月兒在雲層里寂寞的穿行,寂靜的夜仿若只能夠听到夜風吹過梧桐發出沙沙的聲響。
祈寒坐在花園的涼亭之內獨自酌飲,龍吟寶劍放在了身側,手里拿著一枚翠色,光澤瑩潤的玉佩,上綴相思扣,是李姝送給他的定情之物。
見小昭躺在地上酣夢正沉,不忍打擾她,伸出手為她掖了掖背角。
走到案幾旁,倒了一杯涼茶來喝,涼茶入口苦澀難咽,正如蘇綰此時的心情一樣。
夜風順著窗欞吹進房間,簾幔輕舞,燭火搖曳。
蘇綰放下了茶杯,走向窗邊,透過窗扉,星窗高遠,清冷的夜空疏疏淡淡的掛著寥寥星辰,一切看上去是那樣的寂寥。
此時的她身痛,心兒更疼,一口氣憋悶在胸口好生難受,蘇綰根本就睡不著,拿起了搭在屏風之上的外衫,推開了房間的門,她要出去走走。
蘇綰踏著沉穩的步子來到院中,充滿哀傷的眼眸仰望蒼穹,愛人的冰冷,父親的絕情,將她的心撕得粉碎,他最在乎的人都如此對她,心中充滿了不甘。
夜風徐徐的吹著,吹散的花瓣空中飄落,蘇綰伸出手來接住那凌空飄落的花瓣,握在手中展開。一股熟悉的馨香竄入鼻中,竟然是梧桐花瓣。
五月時分梧桐花剛剛盛滿枝頭,還未到落櫻紛飛之時,怎麼會出現漫天花雨的景象。
眉宇輕顰,蘇綰心中泛起了疑問,梧桐花是自己最喜歡的花,兒時丞相府內自己的所住的院落里便栽滿了梧桐,兒時的自己經常會坐在梧桐樹下蕩著秋千。
父親說鳳凰棲梧桐,所以自己的閨房名叫引鳳閣。可見父親早已將自己當做了利益的籌碼,兒時的自己不想去引什麼鳳,只想跟在寒哥哥的身旁。
如今想來,那是多麼美麗的一場夢。
她兒時常來瑯王府,蘇綰還記得瑯王府的花園內栽有梧桐,當時那梧桐樹只是拙枝,這花瓣莫不是來自那里。
蘇綰收回了思緒,拖起衣袂,踏著月色,邁著細碎的步子朝那花瓣飄落的方向走去。
祈寒一陣劍舞過後,重新坐在了涼亭之中酌飲,卻發現怎麼也喝不醉。听到了遠處傳來輕盈的步履聲,循著那生源望去。
蘇綰一路順著花瓣飄落的方向,來到了花園之中,借著月色見到了那熟悉的梧桐樹。
緩緩的來到梧桐樹旁,眼中盛滿星光,伸出手踫觸那梧桐布滿溝壑粗糙的樹皮,那上面印證著歲月的流逝。
沒有想到兒時的拙枝如今如此的茂盛,繁花吐蕊,透著沁人的馨香,兒時所有美好的記憶涌上心頭,那是自己人生里最美好的回憶。
細細的摩挲著粗糙的紋理,眸中早已淚漣漪。梧桐樹還在,可是兒時那個溫柔的寒哥哥卻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躲在暗處的祈寒,見到神色哀傷的蘇綰,原來她並不是看上去那樣的堅強。
一道陰寒的聲音響起,「阿綰,既然你感到委屈,為何還要呆在王府里。」
蘇綰听到祈寒的聲音,忍住了掉眼角的淚痕,透過柔和的月光,一身月白衣衫的祈寒,還是從前一般俊朗,只是那眸中透著無盡的冰冷。
「阿綰是不會離開的,當年的拙枝都能夠開出繁盛的花,阿綰不相信寒哥哥的心是石頭做的,對阿綰當真沒有一絲感情。」
祈寒骨子里透出的陰寒,犀利的眸光如電,劈開暗夜,他最討厭的就是兒時的那段記憶,偏偏蘇綰最在乎的便是那段美好的記憶。
蘇綰就是他心頭的一根刺,為了將這根刺從心中拔去,他只能夠再狠一點。
「阿綰,既然你不肯忘記兒時的記憶,就讓本王幫你忘記。」
說著拿起手中的龍吟寶劍,將內力運于劍鋒,揮舞劍招,道道銀芒劃破夜空。
頃刻間,繁盛的梧桐枝葉紛飛,滿地都是殘枝敗葉。
祈寒收了劍招,冷芒望向蘇綰,「你若還是待在王府里,等待你的只有屈辱。」
細碎的梧桐花瓣飄落,蘇綰眼中盈滿淚痕,跌坐在殘枝敗葉中,手捧起散落在地上的花瓣,哭得心碎。
「祈寒,你好狠的心,竟然連最後一點美好的回憶都不肯留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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