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吳悠沒想到進個門都那麼難,等排隊驗身對腰牌然後走過一扇又一扇門繞過一條有一條走廊,接著面試登記分配工作,被領著四處溜人,然後換腰牌拿工具,接著又是一堆工作內容注意事項,接著便是繼續遛人,跟著未來要工作的同事們問好,忙活了一早上辦完各種手續,吃了頓簡單的工作餐,然後下午開始熟悉工作。
好吧,這就是吳悠以現代眼光解讀自己在皇宮里上班第一天的內容,簡而言之一個字,累;兩個字,很累;一句話的話,那就是累的跟狗一樣!
在皇宮里上班,那需要的不止是腦子還有體力,那麼大個地方,宮里頭的貴人進出有車馬代行,可他們這種小嘍是要一步步走過去的。吳悠回去的頭一天,腳上就長了兩個大水泡,比當初在田里頭干活還累,韓麗娘幫他挑破的時候,吳悠疼的都眉眼擠成一團了。
不過作為一個花匠,這個職業在宮里頭的自由度卻是高于其它的。畢竟各處宮殿都有花木,他們要定期修建維護,所以四處轉悠的必然的。不過雖則如此,卻也不是每個花匠都可以隨意轉悠的,論資排輩這是中國自古以來不成為的規矩,所以清閑以及漂亮的差事,都由著等級高資歷老的花匠們去做,像是吳悠這種新丁,干的多半是挑糞施肥一類的髒活累活,想要月兌離化花肥房四處走動可不容易。
這件事情,秦朗自然承諾過會幫吳悠解決,要他先忍一兩個月,可吳悠也不願意事事都靠別人,所以開始自己轉著腦子的求升遷之路。
這花房的管事有三個,一個負責花卉,一個負責樹木,一個負責草果。吳悠瞅著花房里頭能做文章的地方雖然多,可是盯著的人也多,自己一個新人想要搶到是有些難度,所以就把目標轉移到其他兩個地方去。
上陽宮處在洛陽皇城西南、禁苑之東,是唐高宗李治在東都洛陽時修建的,上元年間唐高宗在此處理朝政,後來武周立朝,武則天幾乎已經遷都洛陽,所以上陽宮也就成為帝國最核心的部分。
與長安宮殿的恢弘大氣相比,上陽宮在宏大之余,卻更加精美華麗。詩人有曾贊美過,上陽花木不曾秋,充分表現了松柏這種常綠植物在這綠化中所佔面積比例之大,吳悠趁著工作之便發現這個時代的人對于修剪花木根本沒什麼概念,一味的讓其長密長粗,頓時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他趁著那兩個人低頭時,在樹上跟李裹兒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解了繩子慢慢的從梯子上爬下去。
李裹兒年紀雖小,但卻是她那些兄弟姐妹們里頭最聰明的一個,吳悠倒不擔心她說漏嘴了。
李顯被召回京之後,重新封為了英王,李裹兒似乎挺受武則天待見的,被封為了安樂郡主,賞賜比她的幾個姐姐還要厚點,所以現在身上穿著的極其華麗,金光閃閃的像只小孔雀,一點都沒有當初在房州時那個小野丫頭的樣子了,要不是那眼楮還一如既往的狡黠,吳悠差點都沒認出來。
等他下來,三個人便齊齊給李裹兒跪下磕頭,李裹兒人小鬼大,顯然十分享受人家向她叩首的威風,等著三個人站起來,她又擺出郡主的架子指示另外兩個人去把院子里的花從院子東面搬到西面。她擺明惡作劇的樣子,那兩個人礙于她的身份也不敢不從,只能苦著臉去做苦力了。
吳悠拿著剪子站到階下一個比較矮點的萬年青旁邊,一邊修剪著,一邊跟著李裹兒說話,遠遠的看上去就像是被李裹兒奴役著剪兔子一樣。
「我漂不漂亮?」等著別人都走遠了,李裹兒蹦蹦跳跳的站到台階上轉了一圈,給著吳悠看自己的新衣服,臉上滿是得意。
「漂亮。」吳悠點了點頭,怕她不相信,趕緊還補充了一句,「跟小仙女似的」,然後才敢問她,「你爹,我是說英王殿下,在屋里頭麼?」
「你真的覺得我很漂亮啊?」李裹兒捧著臉蹲在那里,自我陶醉的說,「祖母也這麼覺得呢,她說好久都沒看到我這麼好看的小姑娘,還讓人給了我一大把珍珠。」
李裹兒想了想,從荷包里拿出來一顆給吳悠,「喏,我挑了最大的一顆給你留著,你還不趕快謝謝我。」
「好,我謝謝你。」吳悠覺得跟著小孩子溝通真是困難,只能先接過她的東西謝了塞在腰間,然後繼續問道,「你爹在家麼?」
「謝謝不是這個樣子的。」李裹兒生氣的瞪著他,吳悠沒辦法,只能撂了衣擺跪在地上給她磕了個頭,恭恭敬敬的說了句「謝謝郡主賞賜」,才勉強讓她滿意。
「我給你東西,你一點都不高興呢。」李裹兒受了他一拜,卻還是嘟著嘴念叨,「那是最大的一顆呢。」
吳悠都快哭了,時間本來就不多,她這麼一折騰,恐怕這回說不上幾句正經話了。不過不把這位哄舒服了,他還真沒辦法做正事,于是吳悠自能耐著性子說,「你給我東西,說明你心里有我,我怎麼可能不高興。可是,喏,你瞧那兩個,就是那個矮矬子跟那個麻子,他們可都是壞人,要是知道我們認識會有麻煩的,所以我才拼命的壓抑住我內心的感動擺出這幅臉的。」
「真的?」李裹兒狐疑的看著他,又看了看正吭哧吭哧的抬著花盆的兩個人。
「絕對是真的,比珍珠還真。」吳悠毫無愧疚感的騙著小孩子。
「那還差不多。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大老遠還從房州跑到宮里頭來當花匠,就是為了見我一面。」李裹兒得意洋洋的說,笑得眼楮都眯成一條縫了。
小祖宗你腦補的功力可真強,吳悠對此十分的無語,可是也不敢拂了她的興致,只能點頭稱是,然後第三遍問她,「英王殿下不在嗎?」
「父親不在,說是去上課了。」李裹兒心情好了,這才回答吳悠的問題,「祖母說既然他們都閑著,沒事干去听听大儒們講課也好,所以不單父親,連伯父他們也去了。哥哥姐姐們也被送去了,我去听了一天覺得好無聊,就裝病在家里躺著。听到人說外面有奇怪的人在爬樹,跑出來看熱鬧,不想著就看到你了。」
看來這次竟然撲了個空。吳悠按了按眉心,能混過來已是大吉,他也沒想到要一次就找到人,所以並不十分失望,只是低聲吩咐李裹兒道,「我明天還會來的,你記得悄悄告訴下殿下我來過,看他什麼方便見我一面。」
裹兒點了點頭答應著,見著吳悠收拾東西準備走,笑眯眯的把手伸到了他面前,「那我的東西呢?」
「什麼?」吳悠有點發懵。
「你之前來我家看我,都會給我帶禮物啊。」李裹兒不滿的看著他,「這次我都給你禮物了,你怎麼能什麼都不給我。」
「這,」吳悠有些無語的看著攤在自己面前的那白女敕女敕的小手掌,心里頭一百只草泥馬呼嘯而過。之前你老是窮人,我接濟你當然要帶東西了,可現在你老拔根腿毛都比我腰粗,你還問我這個小卒子討什麼禮物啊。
李裹兒等了半天,也沒見著吳悠掏出什麼東西,頓時臉陰沉了下來,氣呼呼的說道,「哼,吳悠你變心了。」
別隨便用這種台詞好不好,你只是個小蘿莉啊小蘿莉啊,吳悠在心里頭內牛滿面,要是你再大個十歲,跟我說這話人家還以為我把你怎麼了呢。
吳悠知道李裹兒若是心情不好,肯定不會好好幫他傳話,只能趕緊編著話哄她,「我哪里變了,我待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啊。要是知道你在這兒,我一準兒帶東西,可今天我出門根本就不曉得會遇上你,你別生氣,我明天過來給你補上行不行?」
李裹兒憤憤的瞪了他很久,才張口說,「我長大了。」
「嗯?」吳悠一頭霧水,覺得跟小孩子交流真的鴨梨山大。
「上個月過的壽辰,我今年六歲了。」她伸出手掌比劃著,「別人都送了禮物,就你沒送。」
上個月我都還不知道在哪兒呢。吳悠連吐槽的力氣都沒了,只連連點頭,「嗯,我記住了,明兒一並補上,行不行?」
「說完算數。」李裹兒傲嬌的點了點頭,勉強同意了吳悠的補償措施,還特別注明,「是你主動送給我的,不是我要來的。」
「是是是,」吳悠連連點頭,「是我忘了你提醒我的,絕對心甘情願心悅誠服……」
李裹兒拎著裙擺走了上去,走到一半時忽然想起什麼的猛然一回頭,「還有,我給你的東西你不許賣了!」
「呃,」吳悠愣在原地,他本來還琢磨著要是每天進來都遇到這伸手黨,荷包肯定要大出血,所以還琢磨著李裹兒給的那珠子看上去挺值錢的,等會兒去鋪子里估估價,沒想到這小丫頭鬼精鬼精的連著都猜得到。
「不賣不賣。」吳悠無力的揮揮手,心想著這種女人家的東西,他用又用不上,要不賣掉換錢,還得找個地方收起來,真是麻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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