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醒啦?」青兒方睜開眼,便見一張粉撲撲的圓臉湊在自己面前,喜氣洋洋的問道。
青兒看了看這圓臉的小丫頭,又警惕了看了看四周,玉面屏風,錦帳繡榻,這里是哪里?想是看出了青兒的疑惑,圓臉丫頭忙說道︰「這里是我們蘇家的別院,姑娘你餓不餓,吃的已經備下了。」
听丫頭這麼一說,青兒才慢慢回想起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剛入夜不久,自己正在給梅敦納鞋,忽然有兩個蒙面的歹人闖了進來把自己給捆了,不知生死之際,卻遇到了蘇青主。想起這些,青兒掙扎著要起身,卻覺得背上一涼,原來自己出了一夜的汗。
「你是?」青兒起身後,只覺得腦袋里昏沉沉,似乎是一腦袋漿糊在晃蕩。
圓臉丫頭捧著一碗粥,側身在青兒床前坐下,一邊熟練的喂青兒喝粥,一邊說道︰「我叫月牙,是府里的丫頭。姑娘昨兒受了驚嚇,又被冷風吹了,我就猜姑娘怕是要風寒,所以把被子給姑娘蓋得特別嚴實,這發發汗啊,就能好個差不離。」
「怎麼就離不開這月字。」青兒不耐的想,覺得腦子昏沉沉,四肢百骸都疼,又嫌圓臉丫頭吵得厲害,沉默著喝完粥後,便又要躺下去。
「姑娘先別睡,發了汗要洗洗,香湯已經備好了,換洗衣服也都是嶄新的。」圓臉丫頭說道。
青兒搖頭︰「我身上發沉,又疼,折騰不動了,你讓我再躺會。」不過是搖頭,青兒又覺得腦袋里一陣的疼。
「我勸你還是听月牙的話,她說的總是對的。」窗外傳來了蘇青主的聲音,戲謔里帶著關懷。
洗完澡,青兒只覺身上舒服多了,在洗澡的同時,她將昨晚的事理了一遍。喜歡思考,抽絲剝繭,是青兒重生後養成的一個習慣,她總認為上輩子會那麼容易被人賺出梅家加害,就是因為自己長了腦子不用,不但在梅家被人欺負,在外面被人賣了都還幫著數錢,所以重生後,青兒將自己在青樓學到的察言觀色用了起來,真真的變成了前生梅雲氏口中「思慮過重」的人。
如果擄掠自己的,不是梅家的人,那麼又會是誰呢?自己在京城,只認識周冰清與蘇青主二人,周冰清不會擄掠自己,蘇青主也應該不會,那種風流自詡的男人不屑對女人用強,更不好對自己用強。那麼那位二爺,又是誰呢?如果大爺是蘇青主,那麼二爺,是蘇青主的弟弟?!可是理由呢?既然是蘇青主的弟弟,又怎麼會加害自己?
月牙帶著她的姐妹為青兒換上了嶄新的衣服,最好的白綃做的心衣,上等杭綢裁制的襦裙,外衫是桃紅色的羅衣,真正閨閣千金的裝扮。最後,由月牙為青兒插上鈿花後,青兒妝成。
「姑娘你真美。」月牙拍著手贊道。
青兒洗了澡,身上沒那麼難受,再加上月牙的粥補了力氣,精神也便好了,想起方才自己態度冷漠,覺得對月牙不起,便抱歉的說道︰「姑娘這樣照顧我,還未言謝,卻因方才我身上難受,失了禮數,真是對不住。」
月牙哈哈笑道︰「這有什麼,姑娘也太扭捏了,不必如此。」
青兒試探的問道︰「我听下人們口里說二爺,可是蘇公子的弟弟?」
月牙爽快的點頭道︰「正是。二爺叫做蘇白山,平時並不常來念慈園住,偶爾來了都在西邊的園子里。大爺說姑娘身上若是爽利些了想見他,就讓我帶著去。姑娘可有吩咐?」
青兒也想見蘇青主,問問那二爺是怎麼回事,便讓月牙帶著她去見蘇青主。一路上月牙都在悄悄觀察青兒,青兒也發覺了,只是不懂自己有什麼好看的。
「青兒姑娘請坐。」蘇青主坐在茶桌後,正在暖杯。他一身白衣,頭發不過是隨隨便便的挽了個髻,樣子卻出奇的好看。這世上穿白衣的人那麼多,可只有蘇青主能穿得這樣好看。渾如走入畫中,青兒有些出神。
「昨夜里受了那一場驚嚇,夜里又冷,幸喜得有月牙照顧你,燒才退得這樣快,你要好好謝她。」蘇青主含笑給青兒倒了一杯茶放在面前,請道︰「我從前也烹茶,不過久不為此道,生疏了。」
青兒左手拖住茶杯,再用右手護住,淺嘗了一口道︰「從用水到器皿,無一不佳。」
蘇青主收回茶杯,將剩下的殘茶倒入茶船,重新又斟了一杯給青兒,贊道︰「你明明滿月復疑問,卻還能沉下氣品茶,這份養氣的功夫我二弟若是學了去,那可是要天下大亂。」
青兒看著杯中片片直立的茶葉,也笑道︰「哪里,我其實半點也沉不住氣,我若是手中有權,家中有勢,說不定就是個魚肉鄉民,橫行無忌的惡霸。」
蘇青主聞言,微微昂首笑了,顧盼之間的風采,仿佛清風也在對他低頭,便是青兒也不得不心中贊嘆,所謂人中龍鳳,蘇青主便是活生生的詮釋。
「昨天綁你來的,是我二弟的書童和小廝。我二弟膽大包天,受了書童的挑唆,把你綁來欲行非禮。」
青兒見蘇青主就這麼雲淡風輕的說出來,心里疑惑,若是換了尋常人家,做哥哥的不管真情還是假意,都要致歉的,可蘇青主說來,卻渾似與己無關。
「我與二公子素不相識,為何要擄了我來?蘇公子又是怎麼知道的?蘇公子似乎總能救青兒于危難之中啊。」青兒道。
蘇青主道︰「我那二弟,與你曾有一面之緣,而那書童與你結怨,卻是因一語之惡。」
青兒略略一想,便明白了,恍悟道︰「原來那日茶寮的公子便是蘇二公子,那書童便是擄我的歹人。果然是寧罪君子,不罪小人,我隱忍回避,歹人卻還是不肯放過我。」
蘇青主端起茶杯,氤氳的水汽撲滿了他的臉,陶醉在茶香中的蘇青主眯縫著眼楮,很享受。半響方說道︰「那書童惹不起太學生,可欺負得了你,吃了虧後便在我二弟面前進讒言,這才有了你昨夜那一劫。至于我麼……蘇七給我報信說二爺又要做壞事,還說將要受害的姑娘是在闢雍外遇到,叫青兒的,我便疑是你。」
青兒奇道︰「我這名字再普通不過,你離開時我又留在周家,你怎會疑心是我的?」
蘇青主道︰「我並不知道是你。只是听了青兒這個名字,又在闢雍外住著,便猜你若是不願在周家,那會去的,也只會是闢雍附近了。」
青兒笑道︰「天大地大,我哪里不能去,為何偏偏是闢雍?蘇公子真真故弄玄虛,你定是一早便知道了,現在卻來唬我。」
蘇青主將杯中之茶如飲酒一般,一飲而盡,直視著青兒問道︰「你真的不知你為何會選在闢雍外住著?」說完不待青兒回答,便從腰間解下笛子吹了起來,再不理會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