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兒听了曾令嵩的話,不由得氣結,「你不認識秦姑娘?你們兄弟們也都不認識?」見曾令嵩搖頭,有些惱︰「認都不認識,你們就要救?」
「我們雖不認識秦姑娘,但是她家逢變故,孤苦伶仃,這樣的可憐怎麼不該救?」曾令嵩覺得青兒的論調他不喜歡,帶著委屈的反駁道。
青兒有一籮筐的話可以反駁曾令嵩,說得他啞口無言,但是一想到秦姑娘和世子在旁邊都听著,只得忍著,點頭道︰「幾位都是少年俠士,民女佩服。」
許是听出青兒話不由衷,曾令嵩還想說幾句,秦姑娘卻舉著杯子站起來了。
「秦書乃是犯官之女,今日能逃月兌升,全賴各位一派肝膽便冒險相救,大恩大德,不敢言謝,具記在心頭,秦書先以薄酒一杯,敬大家。」秦書說完,仰脖干杯,一張粉白的臉上不見往日的冰霜,只有感激和感動。
曾令嵩等人具是少年意氣,被秦書的話語感動,更加豪情萬丈,紛紛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秦書又斟了一杯對青兒說︰「你我同病相憐,在夜芳樓時便曾互相照顧。你知道我會逃離夜芳樓,但是你沒有問,沒有說,甚至今夜助我,田姑娘,我承你的情。敬你。」
青兒不願參合到秦書的事情里去,喝了酒又坐下了。秦書見青兒如此,也猜到她的想法,便不多說什麼了。
「你相助秦姑娘?怎麼相助的?」曾令嵩方才就豎起耳朵听秦書與青兒說話,秦書落座,他便悄聲問道。
青兒淡淡的說道︰「不過是舉手之勞,並不值得說道。倒是你們幾位的俠肝義膽,叫我欽佩。」見曾令嵩看著她,又忍不住刺了他一句︰「你怎麼就認錯人了呢。」
曾令嵩見青兒舊話重提,聳聳肩表示無奈,又悄悄賠罪道︰「因為你最漂亮。」
青兒听他這話,原以為是有意輕薄,面上有了怒意,再看曾令嵩那副認真又心底無私的樣子,知道他語出赤誠,不涉非禮,只得笑而作罷。這群少年與世子相交,言談舉止之間,雖禮法不廢卻並無畏縮惶恐,可見也是出生不凡。但求那世子會算賬,不要想悄悄的對自己下毒手。
「各位。」眾人各自吃喝聊著,世子忽然站起來祝酒︰「今夜各位仗義出手,孟愷感激不盡。今夜之後,無論是秦書還是頌詩,都已經死了,我會為她安排一個新的身份,從此秦書與各位相逢也是陌路。此事事關秦姑娘的性命,還求諸位守口如瓶,萬勿透露于人。」
馮胡渣男是世子的手下,第一個就說道︰「世子放心,馮某領會的。」
莫之光也笑道︰「我自領會的。」
曾令嵩道︰「此事非同小可,令嵩明白。」
都表了態,最後只剩下青兒,青兒正容說道︰「青兒深陷夜芳樓之事,也不欲他人知曉,定不會自掘墳墓。」
世子點了點頭,並未多說什麼。曾令嵩在夜芳樓已經喝了許多,此時記掛著送青兒的事不敢爛飲,覺得有些頭暈便出去吹風醒酒。世子本就無心于此,早早的便與表弟繼續下棋去了。
「青兒。」秦書見眾人各自為政,悄悄的拉了拉青兒,兩人便躲到一旁說話去了。
「今天的事,多謝你。」秦書像是不慣說這些軟和話,顯得很局促,「還有世子……你別怪他,他只是太緊張我。」
青兒只盼能保住性命回去見梅敦,也知道對方是位高權重惹不起的人,並不打算自找麻煩,爽快的說道︰「我不過是略盡了一點心意罷了,你也不差我幫那一點。何況……世子是為了救你,和我都是一個目的,我不會、也不敢怪他。」
「過了今夜,從前的秦書死了,夜芳樓的月見也死了。我不知道以後我是誰,不過我們應該再無相見之期。你放心,我不會讓世子加害于你,我相信你不會將我的秘密泄露給別人。」秦書喝了些酒,面上帶著紅暈,笑道︰「第一次見你,我挺討厭你的。那里人人都是被抄家抄去的,你還問,分明是傷口撒鹽。後來見你在夜芳樓里那個樣子,拼命討好陳媽媽,我和晚香玉他們一樣,以為你是天生的下賤胚子,好吃懶做才在妓院的營生上用心。後來……後來我慢慢的覺的,你並不是這樣。你和我一樣,並不甘心淪落青樓,也在等機會。你討好陳媽媽不過是不想無謂的吃虧罷了。而且……我們都覺得委屈難堪的事,你卻從不在意,你要麼是沒有了自尊,要麼就是歷盡艱險,已經看破。事實證明,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果然不簡單。你方才一直自稱‘民女’,你真的只是個丫鬟?不可能……這不可能。」
青兒知道秦書是借著醉意才會忽然與自己說這些掏心窩的話,笑道︰「我只是一個運氣比較壞的丫鬟而已。你放心,你的秘密很安全,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秦書笑笑,牽了手青兒的手,穿過帷幕,走了幾步,便入了內室,世子等人的聲息便听不到了。青兒見秦書引自己離開,有些惴惴,雖說秦書是好人,但是性命攸關的事情,萬一她要確保萬無一失呢。
「你這是去哪兒?曾公子方才叫我說話呢。」青兒不提世子,卻提醒秦書有個曾令嵩要保自己的命。
秦書帶著酒意,呵呵笑了兩聲︰「你不放心他,我也不放心呢。我得悄悄的送你出去,他如今行事,我……我也模不準了。」
青兒揣度,秦書也不放心杜孟愷,怕夜長夢多,準備悄悄的放自己離開。青兒暗暗好笑,杜孟愷費盡心思救秦書出來,秦書卻不敢信他。
也不知是不是杜孟愷事先做了吩咐,走了一路,依然沒遇到一個人。秦書像是對這里的門徑十分熟悉,領著青兒七彎八折的,離那些個富麗堂皇的地方越來越遠。
「我告訴你,從這里過去是王府的西角門,每天這個時辰收夜香的都會從那個角門進來,你可以從那里出去,神不知鬼不覺。」秦書舌頭有些大,不過話音兒里卻流露出興奮。
「你如何知道?你好像住在這里一樣,我還怕被你帶迷路呢。」青兒試探道。
秦書掩嘴笑道︰「這里是王府,我怎麼可能住這里,不過啊,有個人說了幾百次,我就記住了。老王爺在的時候,管得太厲害,他就喜歡從這里偷偷溜出去,拼著回來挨打,也要出去玩兒。」
青兒跟著笑了兩聲,秦書卻忽然捂住了她的嘴,附耳低聲說道︰「你看,那就是收夜香的車子,一會你就鑽到車里去,保管沒人知道。等出了府,海闊天空你就自由啦。」
青兒看了看那驢車,心里叫苦,這秦書喝醉了,也不知道事情是不是她說的那麼簡單。不過不管簡單還是不簡單,都得搏一搏,寧可自己小人一把,也決計不能莫名的死在這什麼王府里。
「多謝你,那我去了。」青兒深吸一口氣,捏著拳頭走向驢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