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奴兒 第一百二十四章 軍中變

作者 ︰ 妖精媚兒

奴兒深深的看了一眼其中的人,那幾個剛才還抱著看好戲的人,這份垂下的眼神中更多的是敬畏。奴兒的臉上淺淺的笑容不變,眼中的笑意卻退了!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這個道理誰都知道。現在梅峰的價值仍然在,皇上就迫不及待的想除掉他嗎?

奴兒突然想起了女乃娘,她的容貌已經記不清了,印象中她是一直是那樣的溫和柔婉。

這樣的女乃娘,每每微笑著,撫模著她的頭,說︰「奴兒,你以後一定會得到幸福的。」

幸福!

她常想,女乃娘所說的幸福是什麼,期待著,向往著!不管身在何處,只要有他的存在,也許是鄉下的一處小屋,有河,有草,有一群牛羊……

可現在她身邊的人都要慢慢的遠處。本是天朝的公主,卻在身下後就擔承被處死的命,皇家奪走了她的母親,再是女乃娘。然後用天恩奪送給她一個虛偽的身份,難道現在連她唯一在乎的人也要奪走嗎?

等待,等待著離開;而在離開之前,只是希望,能平靜的等待。

這樣的願望不算偉大。

卻依然不容易實現。

「你在想什麼?」溫和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

梅峰勉強露出一抹笑容,見奴兒與容顏上現出一股輕淡的冷漠才出聲問道。他一直覺得奴兒總是帶著一股讓人憐惜的柔弱氣質,梅峰听父親說過奴兒的母妃也有著一幅清麗秀雅的容貌,宮中的人都說她是個溫柔如藤蘿的女子,奴兒相及惠妃更多了幾分絕塵殊色的清麗,但是,梅峰知道,皇家那冷漠高貴的氣質在她身上更是一覽無遺,即使是小時,她被獨自關在後院也一樣。至從被封號落衍公主後,她身上的清冷之氣猶甚。

「我在想父親在家養病,不知道身體怎麼樣了?」奴兒有些躊躇地開口。新皇登基不久,梅老就以身體不適在家靜養,也只是不願在宮中掙扎而已,二十幾年來,他在天朝的權力越來越大。皇家只怕也有所覬覦,若是辭官,皇上為了防止百官之口,斷不會允。固只能裝病在家。

「我們真的要如此擔心嗎?」梅峰輕嘆,「他防百官是正常的,只是那監軍太急而已。」說完輕輕抬手撫上奴兒的長發。

奴兒默默地听著,清澈的眼神卻漸漸黯淡,待梅峰說完,她勉強地一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知道的。」接下去的話她卻沒說,她只想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若是他真的逼迫,她也絕不會再妥協。

梅峰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但是,他還是很認真地對紫蘇道︰「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都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我明白!」奴兒平靜地回答,微微低頭,「我明天回京。」

梅峰的愕然一閃既逝,「一定要回去嗎?」而後似自語般低喃,「回去也好。」梅峰松開了她,她一動不動地沉默著,有人挑簾進來,卻不敢打擾,低頭垂手安靜地站在一旁,直到一個焦急的聲音由遠及近,奴兒才轉身看向來者,秀氣的雙眉不悅地皺緊。

「主子,不好了,軍中有人……」話到一半,見奴兒也在,不悅的神情稍露。

「有何事不能稟報?」奴兒拂了一下廣袖,坐到一邊不經意的問。

「外面有人請見主帥,想問何事斬了監軍?」

「來了多少人?」梅峰疲憊的問了聲。

「有十來人。」青衣沉聲答道。

「帶他們到軍帳。」梅峰的手緊了又松,眼里的決絕在看了一眼奴兒後終是垂了下來。

「慢著。」奴兒突然站起了身,「青衣我問你,主帥在軍中威信如何?」

「無人不服。」青衣有些驕傲的抬頭。

奴兒知道她說的是實話,這些日子她在軍中自然看得清楚。她輕輕地笑了,一向清冷的絕美容顏因為這個笑容而多了一份夢幻的感覺。似看未看的從梅峰的方向看過。

梅峰心底嘆了一口氣!

「把他們帶下去,暫時看押。秘密嚴查軍中,不許任何一人出營。若有異樣,明日斬首!」她說得淡然,平靜的眼中沒有一絲波瀾。

不管皇宮中想發生如何,但是,永遠都不可能否認,梅峰手中的兵權便是她最可靠的保障,這一點,無論在宮中私人斗爭中,還是在朝廷黨爭中,都是她最犀利的鋒刃。所以在沒有保障安全的情況下,她絕不允許軍中有絲毫的背叛。

梅峰的眼中閃過一絲激賞,原來女乃娘將奴兒教導的這樣出色。據他所知父親為她請的先生是不會教導一個女子任何軍事戰略。

「你們都下去吧。」梅峰揮手說道。

眼看青衣迅速轉身退到門前,奴兒似笑非笑的對梅峰說道︰「明日就請青衣送我回京吧。」聞言,那倔強的身影明顯一頓。

梅峰也一愣,卻未置可否。

待所有的人都出去後,梅峰才和奴兒進了屏風後。

「為什麼要青衣送你回去?」

「怎麼?」奴兒挑眉問。

「什麼都依你。」

「時間還早,我帶你出去走走吧。」梅峰突然心血來潮的提議。

不等奴兒答應,梅峰拉起她的手,向外走去。來到馬棚中,梅峰接過自己的馬匹,翻身上馬後一手拉起奴兒抱她上馬。

馬匹急馳而出。向城外走去。奴兒想說什麼,卻選擇了沉默,那奔馳中怎麼說也有著壓抑的憤怒吧。敵軍雖退,並不能表明外面就是絕對安全的,梅峰已經很少會做這樣出格的事情。

「今晚是有燈會的。」梅峰貼在奴兒耳朵解釋,迎著風,熱熱的呼吸在奴兒的耳邊帶來了酥酥麻麻的感覺。

夕陽余暉斜照在蒼茫大地上,遠山雄渾,隱約有雲海翻涌,山峰的輪闊被夕陽勾勒上淡淡金邊。眼前是大片深濃的綠,綠得沒有盡頭,仿佛一直延伸到天邊。這塞外的牧野竟能遼闊至此,比之皇家獵場何止數倍。天地之闊,山河之壯,即便是帝王家也不能盡攬囊中。

奴兒第一次被天地之美所震撼,原來九重宮闕之外,另有一種力量,比皇家天威更令人折服。

長風獵獵,吹動梅峰風氅翻卷,將奴兒的長發吹得紛亂如拂。

兩人徐徐而行,沒有侍衛跟隨,拋開俗事紛擾,天愈高,心愈寬,人愈近……

天際最後一抹殘陽煥發出燦爛的余暉,將天地萬物灑上璀璨金光。

這是哪里,我們竟走得這麼遠了!」奴兒訝然笑嘆。

梅峰一臉正色道,「看來一時回不去了,只能露宿了。」

奴兒吐了吐舌頭,佯作驚恐,「怎麼辦,會不會有狼?」

「狼是沒有。」梅峰似笑非笑地瞧著她,「人卻有一個。」

奴兒耳後驀的發熱,裝作听不懂,側頭回身,卻忍不住失笑。

天色已經黑了,兩人索性去到那幾戶村民家中,正趕上晚歸的人回家,婦人們煮好了濃香撲鼻的濃湯。梅峰說得對,還真有聚會。雖說發聲了戰事,好像這些村面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天朝一向物豐。戰事也只是剛起即滅。逃到山中的村民也早在一月前梅峰收回失地的時候返回。

對于這一對不速之客的到訪,讓熱情淳樸的村民大為高興。也沒人追問他們的來歷身份,只拿出最好的酒肉來款待,將兩人奉若貴賓。幾個少年圍著梅峰的坐騎嘖嘖稱羨,女人們毫無羞澀扭捏之態,好奇地圍攏在倆人周圍,善意地嘻笑議論著。她們驚嘆奴兒的容貌,驚嘆她的肌膚像白雲一樣潔白,頭發像絲緞一樣光滑——這是奴兒听過的贊美中,最質樸可愛的話語。

酒至酣時,人們開始圍著篝火歌唱舞蹈,唱起一些奴兒從沒听過的情歌。

一位白須長者邀請梅峰與他對飲,剛回到座上,卻見一個臉龐紅潤的姑娘,邊舞邊向梅峰而來,手里的長綾拂到梅峰的身上。

梅峰起身,摟著奴兒站起身後退。長長的羅布落到地上。那女孩羞紅了臉,尷尬的後退。眼里也有絲絲的怒。

周圍男女都哄笑起來,直直看向兩人。

奴兒不懂得她們的風俗,卻見梅峰笑著搖頭,「我已有妻子。」

那姑娘非但不羞怯,反而倔強地一跺腳,轉頭望住奴兒,「你是他的女人?」

這直截了當的話反倒問得奴兒一怔,回眸見,梅峰深深含笑看著我,心下竟有說不出的暖意。

兒微微一笑,揚眉迎上那姑娘挑釁的目光。

她眸子閃閃地望住奴兒,「那我只想邀他一同跳舞,你能允許嗎?」

原來只是一同跳舞,奴兒不覺失笑,轉頭看向梅峰,倒真想看看他跳舞是什麼模樣……只是想想那場景,已令奴兒忍俊不禁。可觸及梅峰的目光,奴兒還是強忍住笑意,正色道,「抱歉,我不能允許。」

「為什麼?」那姑娘眸子清澈,一派率真坦蕩。

奴兒直視她的眼楮,微笑緩緩道,「我的相公也不許旁人沾染一根手指。」

周圍眾人哄然叫好鼓掌,沖我們舉起酒杯,有個高大的青年站起來,朝這姑娘唱起歌,歌聲熱烈纏綿,竟讓她羞紅了臉……而奴兒自己的臉色,大概不比她好得了多少。梅峰的目光直直望住我,他的眼神令奴兒幾乎透不過氣來,分明沒有喝太多酒,卻已眩然。

夜已漸深,奴兒和梅峰踏上回城的方向。

夜空深遠,漫天星光璀璨,寧靜的曠野中只有馬蹄聲聲,夜的溫柔將天地萬物抱擁。

梅峰伸臂攬住她,用風氅裹住奴兒。

奴兒仰頭看他,他亦低頭望住她,目光深邃溫柔,「喜歡這里麼?」

「喜歡。」奴兒含笑望住他,「我從未見過這麼美的地方,也好久沒有這麼快活過。」

梅峰笑意愈深,在奴兒耳邊柔聲道,「等戰事平息,我帶你遨游四方,去看東海浩瀚,西蜀險峻,滇南旖旎……天地之大,河山之美,超過你所能想象的極致。」

戰事,終究還是躲不開這二字。奴兒靠在他胸前,無聲嘆息。這一整晚,他們誰都沒有提起此事,明知道戰事在即,仍盡力將那紛爭煩惱都拋開,哪怕只貪得半日無憂也好。

奴兒闔目微笑,「好,到那時,我們游歷四海,找一處風光如畫的地方,蓋一座小小院落,日出而作,日落而棲……」梅峰攬緊了我,在她耳邊低聲道,「我便蓋一座天下最美的院落給你,那里只有你我兩人,誰也不能打擾。」

奴兒仰望蒼穹,只覺良夜旖旎,此生靜好,眼底不覺已濕潤。

梅峰攬在奴兒腰間的手陡然收緊,薄唇輕觸到她耳畔,氣息暖暖拂在頸間,激起奇妙的,仿若飲過醇酒。奴兒微微顫抖,再無一絲力氣躲閃,不由自主地仰了頭,任他的唇落在她的頸邊……

「抱緊我。」他的聲音低沉平靜,「之後無論怎樣,不要松手。」

奴兒霍然睜開眼楮,驚覺周身悚然,雖然四下寧靜如常,卻有凜冽寒意從梅峰身上傳來——殺氣,我再熟悉不過的殺氣,梅峰身上如刀劍出鞘般的殺氣。

座下黑馬似也察覺了什麼,緩下步子,警覺的豎起耳朵。

梅峰凝神按劍,暗暗將奴兒攬得更緊。

黑馬緩步前行,馬蹄一聲聲都似踏在人心坎上。

濃雲不知何時遮蔽了天空,風里漸漸挾裹了寒意。

兩人已經馳近城牆邊緣,遠近低丘起伏,已能望見城郊村落的隱隱燈火,道旁錯落高低的草垛,在夜色中影影綽綽掠過。奴兒心中卻暗暗發緊,越發有不祥之感。方才在空曠無際的原野上,放眼四下無遮無擋,即便一只飛鳥也躲不過梅峰的眼楮。然而這牧野邊際,地勢已變,周遭低丘草垛阻住了視線,似巨大的野獸潛伏在黑暗中,森然欲擇人而噬。

奴兒將雙手環在梅峰腰間,指尖觸到革帶金扣上鐫刻的獸首,金鐵的冰涼堅硬,透入心底,令她覺得安穩。座下突然停下,低頭發出短促警覺的鼻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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