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52章
霍世鈞從校場徑直回藩台署,剛到門前,身後有親兵道︰「侍衛長回了!」
霍雲臣這一去,已經大半個月,霍世鈞估模著他這幾日也該回了。
他身為節度使,對于先前崔載這樣的無謂挑釁,原本根本就不必當回事,更遑論應戰了。之所以會出手,在旁人看來,或是為了立威,但在他自己,大抵還是因了崔載起先對那件衣服的輕慢所致。他現在既改了態度,按先前所定,把勇字棉服賞了給他,既名正言順,也更能顯他懷恩。宋篤行這樣處置,自然挑不出錯。
「賞了就賞了,不過一件衣服而已……」
宋篤行見霍世鈞說話時,略微皺了下眉,顯見是不大願提這個話題的樣子,心中雖略有疑惑,一時卻又不明緣由。好在事情都稟完了,這上司既然情緒不高,便也不再打擾,告退了出去。
霍世鈞忙完一天事務,回到節度使府邸時,正是黃昏。這幾日沒再下雪,晴空如洗,只路兩邊的堆積深雪卻一直未化,空氣干冷無比,風打在臉上,如同一把冰刀在割。他走到通往正房院落前的那處回廊拐角處,忽然听見前面隱約有人說話,很快辨出了聲音,略一遲疑,終于還是停下了腳步。
白筠正剛叫住了霍雲臣,兩人站在回廊的甬道上,隔著三四步的距離。
「霍侍衛長,你剛回來,可能還不知道,咱們府中人前些時候都在為軍士們趕做棉服。這里天寒地凍,你又時常在外跑,我便替你也做了件。針線不見得怎麼好,但穿里頭應也能暖身。你莫嫌棄。」
白筠話說著,把手中折疊整齊的一件衣服遞了過去。大約是夕陽余暉從旁照了過來的緣故,白皙的一張臉略微有些泛紅。
霍雲臣見她秀美的一雙眼楮明亮地望了過來,仿佛能見到里頭自己的影,忽然想起前次在雪地里吃過的那兩塊熱騰騰的糕,心微微一跳,終于啊了一聲,遲疑地問道︰「你……是特意給我做的?」
「瞧你說的!」白筠抿嘴一笑,眼楮彎成了月牙形,「是世子妃叮囑我做的!我在庫房里找了三梭絨布打的底,比尋常棉布要軟,也更暖。我估模了你的尺寸,應當是差不離的。但你拿回去試穿下,萬一哪里有肥瘦,跟我說聲就是,我再改改。」
白筠把厚重的衣服往他手上一塞,轉身便輕快往里而去。
霍雲臣捧著棉衣呆愣片刻,終于壓下心里涌出那絲淡淡失望,模了下柔軟蓬松的新衣,低頭往自己住的側院去,冷不丁與站在拐角的霍世鈞相遇,倒是嚇了一跳。還來不及打招呼,看見他視線落到自己手上,忙解釋︰「方才白筠姑娘拿給我,是世子妃吩咐她做的。我也不大見得著世子妃,怕沒機會道謝,煩請世子代我表聲謝。」
霍世鈞嗯哼了一聲,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
霍雲臣覺他有些怪異,費解地望他背影幾眼,低頭再看自己手上的新衣,方才那絲失望已經消去,漸漸涌出了一絲雀躍之喜,五指捏緊松軟的棉袍,轉身快步而去。
霍世鈞快到正房的抱廈前,遇見個粗使小丫頭,停住腳,問道︰「世子妃在屋里?」
小丫頭直瞪瞪道︰「不在呢。在小書房,晌後就都在跟嬤嬤學羌文。我這就去傳個話,說你回來了。」
霍世鈞道︰「不用了。」轉身大步離去。
剛回屋的白筠听見外面響動,急忙打簾出來,只看見霍世鈞的背影拐過院門消失,忙問小丫頭︰「怎麼回事?爺剛回,又走了?」
小丫頭撓了下頭,表示不清楚︰「不知道啊……他問我世子妃在不在屋里,我說她在小書房學了半天的羌文。他就很不高興地走了……」
白筠早看出他夫妻兩個近日一直在冷戰,也略微猜出了緣由。
大凡男人,在外忙了一天回家,又餓又累,總是希望當妻子的能笑臉相迎。現在世子回家了,世子妃倒好,撇下他還在搗鼓什麼羌文,再加上這兩人本來就心病未解,以世子的脾氣,也難怪他又扭頭而去了。
白筠頓了下腳,後悔自己的疏忽,急忙追了上去,只哪里還追得上?呆了片刻,只好去小書房通報。
善水剛合上**,笑著對嬤嬤道了謝,待與白筠一道回房,听她說了剛才的事,白筠又自責道︰「都怪我不好,先前沒想到這個。要是早提醒下,也不會這樣了。」
善水笑道︰「這又**什麼事?他天天早出晚歸的,合著我什麼也不用干,就整天在屋里死等他一個人啊?再說了,他前幾天都回得那麼晚,誰知道他今天忽然提早回來?他愛留不留隨他的便,咱們自己吃飯去!」
霍世鈞回了藩台營衙署,派人叫了宋篤行來,道︰「隨我一道去鹿延看下城防構築情況。」
宋篤行有些驚訝,道︰「世子,鹿延一個來回幾十里,這都什麼時辰了,你現在過去,中間必定還要停留的,今夜必定是趕不回的。不如明日一早再去?」
霍世鈞人已往外大步而去,「鹿延無山地屏障,西羌人從前就時常從那一帶偷襲進犯。防務事大,等不到明天。」
鹿延的築城自然要緊,但是也不至于要緊到這樣的地步,宋篤行見他莫名奇妙說走就走,一時倒有些丈二金剛模不到後腦勺了。只他是上官,自然是他說了算。只好匆匆整飭了衣帽,點了一隊親兵跟隨,一行人在夕陽里往鹿延城而去。
一晃眼,便是第三天的晌後了。前兩天里,霍世鈞一直沒回府,也沒什麼話傳回來,善水也是悶聲不語,對他只字不提,只埋頭學自己的羌文,倦了就做繡活。這會兒正在屋里與雨晴一道整理著從前的一些領邊繡,忽見白筠托了一盤黃澄澄的橘進來,放到了桌前,道︰「南興蜜橘呢,今天剛到的。可算稀罕吧?」
這若是在洛京,冬天有橘吃,也不算什麼事。但在這興慶府,能吃到新鮮蜜橘,還是有名的南興府貢桔,這可就貴重了。過來這些時候,還是第一次見。
雨晴趕緊放下手上花邊,去淨了手,回來破開一個,細微嗤嗤聲中,散出一股清香。把桔送到了善水面前,對著白筠笑嘻嘻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了。定是世子爺叫人從南興府送來的吧?這費老大遠路的,可見用心了。」
白筠看一眼善水,見她眼楮還盯著手上那花邊,咳了一聲,假意對雨晴又道,「有人可不止對這個用心,還有更用心的呢。打擂台**了莽人不算,你猜怎樣?最後還不忘教訓那莽人,說什麼那件棉服,是他夫人一針針親手縫出的,他若不想要,他就代她收回。只是奇了,怎的到現在也沒見到那件衣服回來?」
善水自然知道白筠這話是說給自己听的,看一眼盤中的橘,見新鮮可喜,終于忍不住,笑罵了一句道︰「什麼時候你也學會這樣說話了!再跟我扯,看我往後把你胡亂配個人打發了了事!」
白筠呼冤,「我若有扯半句,以後把我怎麼樣我都沒話說!」
善水道︰「行了,我知道你故意說給我听的。那個打擂台,到底怎麼回事?他怎麼可能去打什麼擂台?」
白筠見她終于被勾出了興趣,不再是前幾日的悶嘴葫蘆樣,精神一振,忙把自己從霍雲臣處細細打听來的都給講了一遍,末了,繪聲繪色道︰「世子站在十丈開外,一箭射了出去。你們猜怎樣?」
「怎樣怎樣?」
雨晴睜大了眼,急忙追問。
白筠看一眼善水,見她也望著自己,神色略微緊張,這才笑眯眯道︰「只見那火折的筒蓋被射落,下面還擺著,紋絲兒不動。這還不算,最叫人開眼的,竟是從竹筒里頭冒出了火!這一箭過去,那風竟把火折子也給帶著了!當場震得全場人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那個叫崔載的,當場便跪了下去。我听霍侍衛長說啊,世子那天,不止收了這崔載,現在全軍數萬人,哪個對他不是心悅誠服?」
雨晴眼中冒出彩虹,喃喃道︰「我那日要是在,親眼看見就好了!」
善水嗤一聲笑了起來,「你這麼中意。哪天我給你開臉服侍了他?」
雨晴撅嘴,「我可沒那個命!世子爺看見我就皺眉,我曉得他嫌我話多。那天早,你們都去了花廳做衣服,剩我伺候他。他那個臉色,嚇得我躲他都來不及!我還想長命百歲呢!」
白筠擰了下她臉,這才看著善水道︰「別管世子爺那天到底為何上了擂台,就沖他教訓那人的最後一段話,便可見他用心了。」
白筠說完,見善水不語,只是低頭玩弄著手上的一只橘,又補道︰「霍侍衛長說,世子前兩天是去了鹿延查看城防。今天已經回來了,只人還在藩台營里忙著呢,好像午飯也沒好好吃,更不知道啥時候能回。現在天這麼冷,藩台營里有什麼可吃的?吃不好,睡不好,就是鐵打的人也要倒下。要我說,自己的人要是不好好心疼,還指望誰去心疼?」
「橘好甜啊!」
雨晴手快,嘴也快,已經吃了一個,吧唧了下嘴,冷不丁贊一句。
「你就知道吃!」
白筠白了她一眼。
「誰說只知道吃?我還會做!往後我要是有男人了,我就天天做菜給他吃!」
雨晴不服,頂了一句。
「行了!你們兩個,少給我一個紅臉一個白臉了,」善水把手上的橘拋回果盤里,站起了身,「他架子大得很,少不得還要我去請才肯回吧。正好也沒事,雨晴,我跟你去學做幾道菜。前次吃過的那什麼肥鴨煨海參和爆牛肉,味道好像還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俗取9堂、谷底心情、湯團圓子、一一、古意投雷,謝謝梵高的耳朵扔了一顆手榴彈。
下章會有肉。這個文的h情節,因為人物性格的關系,應該都比較重口,上次的好像噎到了不少妹子……所以先提醒下,不喜的勿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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