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世鈞牽了善水的手,二人並肩沿著階石往寨府大門而去。,,用手機也能看。其時已近暮,夾道火杖逶迤,巴矢王在前引路,回頭對著霍世鈞道︰「霍世子,我們部族等了數月,終于等到這好消息,舉族歡騰。如今里頭烹羊宰牛,我那大妃與藍珍珠自會與世子妃盤桓,世子但請開懷暢飲,往後咱們便是一家人了。」
霍世鈞含笑與善水對望一眼,正要說明此行來意,忽見寨府大門里匆忙出來一管事模樣的人,臉色稍帶驚惶,到了巴矢王跟前,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句話。巴矢王臉色頓時大變,頓腳道︰「怎會這樣!」
霍世鈞見他臉色突變,便問了一句︰「出了什麼事?」
巴矢王不願叫他知道實情,躊躇了下,正想搪塞過去,門里又已飛奔出了一貌美婦人,面上淚痕半干,沖著巴矢王哭嚷道︰「藍珍珠不見了,找了半日也沒消息。這天都要黑了,林里還有野獸。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再憑空變出個女兒嫁到大元去好了,我也不活了!」
巴矢王臉色尷尬,急忙喝人將那婦人送了進去。見霍世鈞夫婦齊齊望向自己,忙將客引了進去,猶自勉強笑道︰「沒事,不過是婦人撒潑胡鬧,倒叫世子夫婦看笑話了。」
有方才那婦人的話,再聯想起藍珍珠前次最後見到自己時的情景,霍世鈞多少也猜到了些內情,便道︰「我今日過來,是要傳達聖命,只並非如貴部所想的那樣。因我已有妻室,再娶貴部公主,便只能叫她委屈列于側位,皇上以為不妥,故另指了一人。他便是廣平侯府世子。其父廣平侯,功勛卓著。其母永泰長公主,是當今太後的嫡長女。世子年十七,少年才俊,與公主正堪配。」
巴矢王一怔,等明白了過來,長松一口氣,猛地一拍大腿,道︰「早知道這樣,也就不用折騰了!」
這巴矢王之所以這麼失態,先前也確實是憋了一肚子的苦水倒不出來。
原來藍珍珠從數月前起回了巴矢部後,便求她母親去找巴矢王,讓務必取消這門婚約。她母親生了巴矢王唯一的一個女兒,平日頗受寵,卻也知道這樣的事,既然當初定下了,又豈能因了現在女兒的心思變動而更改?自然不應允。藍珍珠軟磨硬泡不見成效,見連自己母親這一關也過不了,一咬牙,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把從善水那里听來的關于霍世鈞的種種給講了一遍。她大驚失色,反復思量過後,終于把事情跟男人說了一遍,憂心忡忡道︰「我原先見那霍世子相貌堂堂,覺著是個可托付終身的人,這才放心把女兒嫁他。不想他竟是這樣的人,這不是把女兒活生生往火坑里推?你那個族弟,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不行,你一定要想個法子推了,我不能把女兒嫁這樣的人!」
巴矢王生平夙願,便是壓住由都部一頭,這才一心與大元結好。現在知道了這事,一邊是女兒的終身,一邊是部族的大計,猶豫了許久,最後一咬牙,還是決定照先前所立之約,將藍珍珠嫁給霍世鈞,又令她母女不許將這秘辛四處聲張,免得壞了永定王世子的名聲。他卻萬萬沒想到,自己這女兒竟會在這節骨眼上玩起了失蹤。
霍世鈞道︰「客隨主便,先把公主找回要緊。」
巴矢王心里是急,只是霍世鈞沒開口,他也不敢把他撇下。現在見對方都這樣說了,告了聲罪,忙起身,命人將大妃請來陪著善水,自己帶人分頭各處找尋。
藍珍珠失蹤,與自己也有直接關系,霍世鈞自然也帶了人到寨外一道搜尋。數百人執了火把,一直尋至深夜,整個山頭像被笊籬篩過一遍,卻始終不見藍珍珠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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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水被巴矢王的大妃和另些女人陪著,一直到了深夜,見出去尋找藍珍珠的人陸續回來,卻始終無她的消息,心里十分後悔自己先前的孟浪,隨口胡謅卻真嚇到了人。萬一藍珍珠真的出了什麼事,自己難辭其咎。
大妃見她心不在焉,以為疲倦了,也不敢多擾,將她送至客房歇息。
善水洗漱了,叫白筠自去歇,自己便上了榻發怔。片刻之後,忽然听見牆角的一個櫃子里頭傳來一聲響動,起先也沒在意,以為是木榫時間久了干裂發聲所致。再片刻,又是一聲,仿佛里頭有東西在動,頗像老鼠鑽了進去。猶豫了下,正要下榻過去看個究竟,忽然見櫃門喀拉一聲從里而開,有個東西滾了出來,嚇了一大跳,再定楮看去,目瞪口呆。滾出來的,竟然是藍珍珠!
「悶死我了!」
藍珍珠看見善水雙目圓睜,以為她要喊人,慌忙連滾帶爬地到了她腳邊,一把抱住了她腿,「別叫,別叫!」
善水頓時明白了過來。
那麼多人在外頭模黑找她,她這個正主倒好,居然躲在這里!先前的不安與擔心立刻消失,彎腰要扶她起來,道︰「你怎麼回事?居然一聲不響藏在了這里。外面那麼多人都在找你。趕緊出去!」
藍珍珠坐在地上死活不肯起身,哭喪著臉道︰「我跟你說實話吧。我不想嫁世子。我求了我爹很多次,還鬧著要尋死,可他就是要把我給嫁了,還派人看著大門,不許我再出去。我知道你們今天來,就躲到了這里。本來是想把話當著世子的面說清的,求他放過我。等了許久只有你過來,只好求你了。求你千萬幫我傳個話,我真的不適合他,別逼我嫁他。你們要是再逼我,我寧可去死!」話說著,從靴子里真的拔出了一把小刀,指向自己的咽喉。
善水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忙道︰「別胡說了!我們今天過來,可不是逼著你去嫁他。皇上的賜婚旨意下來了,把你許配給廣平侯府的世子。」
藍珍珠做夢也沒想到事情突然會有轉機,愣了片刻,睜大了眼道︰「真的?」
善水笑道︰「自然。你再這樣尋死覓活,小心傳出去讓人家笑話。」
藍珍珠把刀一丟,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道︰「那個廣平侯的世子,是什麼人?」
善水道︰「他叫張昶,今年十七,我見過一面,文才武功都是上佳,和你正相配。以後你嫁過去了,咱們就是親戚。」
藍珍珠埋怨道︰「怎麼不早跟人說?害我擔心了這麼久。」
她既徹底松了口氣,對自己這新夫婿,自然便懷了十二分的好奇,打听個不停。善水知道的,其實也就這麼多而已,應對了幾句,又催她趕緊出去,藍珍珠終于笑嘻嘻地應了。
善水穿好衣服送她,藍珍珠到了門邊,忽然停住腳步,回頭望著她,一臉同情地道︰「世子妃,你這人還可以,所以我多嘴跟你再說幾句。我部族里有個叔,看起來就跟世子一樣,正常得不得了。後來才知道,他關起門來,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用各種法子折磨他的女人,什麼皮鞭滴蠟還捆綁起來。後來事發了,我父王責問他為什麼這麼干,他說那些女人都不反抗,只是任由他折磨,他才越來越大膽。所以我跟你說,他以後要是還這麼對你,你千萬別忍。越忍,他就越膽大,你自己也就更受苦楚。」
善水見她說得一本正經,真的是在好心提醒自己,忍住了笑,道︰「我也跟你說實話吧,前次我跟你說的那些,其實都是我信口胡謅的。世子他正常的很。我前次給你看的腳背上的傷,也是在別處弄的,和他沒干系。」
藍珍珠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人家不願意她進門,這才拿話嚇唬的,偏偏自己竟也听風就是雨,一嚇一個準。心里也不知是惱,是羞,還是不甘,呆怔著不動。
善水見她不動,替她開了門,笑道︰「往後你到了洛京,等我也回去了,有空咱們……」話說一半,忽然整個人一抖,後面的話也吞了回去。
門口堵著霍世鈞,現在他正靠在一邊。見門開了,朝善水略微抬了下下巴,算是打招呼。
他在門外,她們在門里,剛才說的話,必定都落入他耳了。
藍珍珠突然見霍世鈞就立在自己跟前,畢竟是第一眼就相中的男人,卻落得個這樣的結局。雖然知道現在聖命已下萬難更改了,心中忽然卻很是不甘,又覺得委屈,看了善水一眼,道︰「霍世子,她竟這樣騙我!你真的就一點兒都不喜歡我嗎?」
霍世鈞掃了眼已經開始往後退的善水,看向藍珍珠,面上忽然露出極其親和的笑,略微壓低了聲,道︰「她先前跟你說的那些,其實並不假。現在在你面前又改口,不過是為了我的臉面。我就喜歡那一套。你要是樂意,我不妨再向皇上求個旨意,把你改配給我也行。」
藍珍珠見他一本正經,說話時,臉又朝自己壓了下來,頓時毛骨悚然,急忙道︰「不用,不用,現在很好!我走了!」話音剛落,人就已經出了房門,瞬間不見人影了。
霍世鈞抬腳進去,把門砰地一關,方才面上的笑立刻消失,盯著善水,朝她慢慢逼近。
善水本就在後退了,見他朝自己來,知道不妙了,頭皮一陣發麻,啊地叫了一聲,轉身就跑,被他兩步趕上,像捉小雞似地一把拎住,提了就摁到床上去。
善水見他目光陰森地盯著自己,一張臉越逼越近,慌忙辯解道︰「這真的不能怪我!誰叫你那天轉身就走,二話不說把她丟給了我?我要是不這麼說,她能知難而退?況且我剛才不是幫你撇清了嗎?是你自己非要接了往里套的,又不是我逼你!」
霍世鈞一只手捏住她下巴,曲起食指,指節輕佻地刮她幾下,皺眉半晌,忽然展顏一笑,道︰「好像是不能全怪你……」
善水用力點頭,覺他摁住自己肩膀的另只手放松了些力道,急忙爬了起來滾下床榻,殷勤地替他月兌了靴底沾滿外面泥污足有兩斤重的馬靴,討好道︰「你今天騎了一個白天的馬,又找了藍珍珠這麼久,累了吧?你躺下,我幫你揉揉肩消消乏?」
霍世鈞嗯了一聲,懶洋洋地翻身趴了下去。
善水從前不大樂意伺候他這個。因為自己力氣不大,沒揉幾下,手腕子和胳膊就會發酸。今天卻不敢怠慢,跨坐到了他腰下,一下一下賣力地揉捏起來,手腕子酸了也不吱聲,只盼著能讓他滿意了,趕緊把剛才那倒霉事給忘掉。
她吭哧吭哧地從他肩背一直揉到腰下,胳膊累得像要斷了,這才停了下來,從他身上爬下來,甩著自己的手問道︰「我捏得好不好?」
「湊合吧……就那你力氣,搔癢還差不多……」
他終于翻過身,評價了一句。
善水忍住送他白眼的沖動,面上堆出甜蜜的笑,道︰「我以後經常練習,一定要讓你滿意。不早了,叫人送水進來,你洗洗睡了吧。」嘴里說著,人已經下榻,趿了鞋要去叫人,被他伸手一拉,便坐回榻上,身子歪到了他月復上。
「不急……」
霍世鈞坐了起來,低頭望著她仰在自己大腿上的一張臉,慢吞吞道,「柔兒,以前是孤陋寡聞,現在被你提醒,我才知道原來還有這麼多花樣。剛才听到了什麼?皮鞭、捆綁、滴蠟燭?好像很有意思。我這個人呢,不怕名聲壞,就怕空擔了壞名聲。你說說,你喜歡我用哪樣對你?咱們一樣一樣來個遍。」
善水哀求道︰「世子爺,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這麼詆毀您。您大人大量,饒了我吧?這些我都受不起!」
霍世鈞盯著她,面無表情道︰「沒有誠意!」
「少衡……」
「沒有誠意!」
「夫君……」
「沒有誠意!」
善水一咬牙,忍住一身的雞皮疙瘩,學他平日叫自己的話︰「心肝寶貝兒……」
霍世鈞這才點頭道︰「叫人送水吧。」
善水如逢大赦,急忙從他腿上爬了起來,正要起身,忽然听他在自己耳邊又道︰「等下你跟我一起洗。」
她「啊」了一聲,「我已經洗過了。」見他沉下了臉,目光里透出威脅,立刻麻溜地改口,「知道了。」
「嗯。」
男人這才放開了她,唇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
善水終于深刻認識到了說謊的嚴重後果。雖然她自認是善意的謊言,但人家不這麼看。弄得她像是被人捏住了辮子,先前說好的什麼他哄她一次,她再哄他一次,全都見了鬼了。實際情況是她哄他,接著還是她哄他,反正她哄著他就對了。面對他越發沒品的各種要求,她要是稍微皺眉,他就拿皮鞭蠟燭說事,她只能蔫了。所以接下來的這個鴛鴦澡,洗得自然順順當當,各種溫香軟玉,消魂無需多言。
接下來的兩天,霍世鈞並未急著回鳳翔衛。這里靠近靈藏山,風景不錯。他帶著善水四處閑逛。善水甚至有了一種兩人補渡蜜月的感覺。撇去他的劣根性,說老實話,這幾天過得還是挺輕松愜意的。
到了第三天,他本來打算與她一起去登高的。但是出發前,從鳳翔衛送來了一個煞風景的消息,打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2939015、輕寒、一一投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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