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靠岸了,秦懷日等上了岸才發現,原先過來的都蹲在地上。一小群士兵繳了他們的械,圈出一小塊地來讓他們集中在地里面。秦懷日對這樣的做法非常憤怒,自己的兵無緣無故的被人繳械了,並且還被自家人以戰俘的身份對待,這樣的事情誰能接受?
秦懷日怒氣沖沖的從水里走上來,東岸的守備軍仍然是穿著中央軍軍裝的。從領章上就不難分辨出他們的軍餃,秦懷日一路走上來,卻沒有人敢去阻攔。這些兵隱約覺得這主可不好惹,弄不好要惹一身臭味。
「來者身份不明的人,都要接受審查!」東岸守備軍的連長說話了,秦懷日瞟了他一眼,原來是一個掛著上尉軍餃的愣頭青。看樣子也是細皮女敕肉的,肚子里有那麼一點墨水。可從眼神里看,這小子沒上過戰場,上了戰場的人眼楮里有血光,這小子眼神是精亮的。
秦懷日最反感的就是這一類人,能升成一個上尉,要麼是靠自己的關系,要麼是靠自己的文采。無論是哪一種,秦懷日都是鄙視的。軍人要建功立業,必須首先要從戰場上滾出來。這些人平時耀武揚威的,可上了戰場就割閹了。
「你奉誰的命令?」秦懷日問連長,這里也就他的官最大。[]
「宋總指揮的命令,只要是西岸來的,都要仔細檢查。」上尉這句話底氣十足,因為是自己阻擋了日軍在怒江的攻勢。秦懷日攤開手說︰「這不就行了,你是執行宋總指揮的命令,我是執行戴師座的命令,咱們並不起什麼沖突,兄弟們,走……」
二十來人立即就跳起來,拿起自己的武器,拍拍就要走人。
「反了你個狗日的,這里是老子的地盤,想走,先問問你爺爺我的槍答不答應!」那上尉終于被秦懷日的輕蔑給激怒了,說著就拔出自己的手槍,所有人都把槍抬起來。
「呀哈……汝乃是以嘴噴糞呼?無禮,來人,掌嘴!」許志飛瘋瘋癲癲的起哄,一眾人都歡騰起來。早就看這些人不順眼了,現在有長官給自己撐腰,不打白不打。
兩人從後面上來架起上尉,張敏卷卷袖子就準備上去扇嘴巴。「你們……你們都是呆子啊!還不趕快動手……」上尉著急了,自己的槍被潰兵們下了,現在也只有對著自己的兵大喊大叫。
雙方立即就緊張到了極點,都準備大干一場。就在這個時候,從後面傳來一句嚴厲的呵斥。所有人都停下來,看著走過來的軍官。這個軍官穿著簡樸大方,一把左輪手槍掛于腰間,後面跟著一個上校,上校後面又是一隊警衛。
軍官直徑走到秦懷日跟前,這時候秦懷日才看清楚。來的人就是怒江江防司令,第11集團軍總指揮——宋希濂。也許這里的人沒幾個能認出宋希濂的模樣,但秦懷日卻太熟悉了。教導總隊,36師,87師,88師本來就是兄弟部隊,都屬于首都南京的衛戍軍。
而當時宋希濂正是36師的師長,秦懷日在教導總隊經常能看見宋希濂,自然可以分清模樣。宋希濂一來就陰沉著臉,「哼……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打我的兵?」
宋希濂的問話讓秦懷日冷汗直冒,但軍人的氣質秦懷日還沒有丟掉。秦懷日向宋希濂敬禮,「報告長官,第5軍機械化200師598團2營長秦懷日,奉命帶師座遺體率先回國。」秦懷日如同一根標槍一樣挺立著。
「喔?是200師的,海鷗遺體何在?」宋希濂打量著身邊這個小伙子,從內而外的露出一股軍人的血氣,戴安瀾不愧是機械化師的一師之長,帶出來的兵都不一樣,至少要比自己那個連長強出許多。
秦懷日眼楮瞟向擔架,宋希濂走過去掀開毯子。確實是戴安瀾,又走回來仔細看看這些從緬甸潰退回來的士兵,對身後的中校說︰「方誠,叫人把烈士的遺體抬回去。再準備一下住宿,都累了。」
「是,總指揮。」方誠的臉色不怎麼好看,因為剛剛那一幕自己和總指揮都看見了。那個上尉就是自己的兵,對于剛剛發生的事情,方誠臉都被丟光了。
狠狠的瞪了一眼上尉,用嚴厲的口氣說︰「還不快點把遺體抬走,下次要是再出現今天這樣的情況,老子請你吃皮鞭!」上尉被這句話嚇得面無血色,連忙招呼自己的兵把擔架抬走。
宋希濂又說︰「這里是我預備2師的防御區域,目前日軍氣焰囂張。時時刻刻都想取我江東地區,有些摩擦還要多多包含。」
潰兵們互相看看,身居重要職務的宋長官說出這樣的話。自己也不好再說什麼,都點頭叫是。隨後宋希濂又叫文職帶著潰兵們去休息,一行人也不多做停留,跟著文職就走了。
「秦懷日,你過來一下。」宋希濂叫住了秦懷日。
「200師什麼時候可以回國?」
「我離開師部的時候,听長官們說至少也要一個月的時間。」
「這樣啊……你明天到保山集團軍指揮部來一下,另外,私自毆打同僚。雖然你有功,但功過不能相抵,罰還是要罰的。現在下去休息一下,這里就交給方誠。」宋希濂的話讓秦懷日揣摩不透,罰?但不是重罰,那應該是個怎麼樣的罰法?
帶著滿腦子的疑問,秦懷日再次向宋希濂,方誠兩人行了軍禮。然後尾隨自己的袍澤而去,怒江邊上,宋希濂遠眺著江對岸。遠征軍還沒有回國,這讓宋希濂是擔心不已。
旁邊預備第2師第6團團長方誠一直沒出聲,自從這位總指揮趕赴怒江之後,已是三天三夜沒有睡覺了。每天都在籌劃怒江防御,還要時刻注意回國的遠征軍以及日軍的空襲,種種事情,把總指揮都快壓垮了。
「方誠啊,你認為那個秦懷日怎麼樣?」等人都走遠後,宋希濂突然問方誠。
「總指揮,有軍人的樣子。」
宋希濂轉身離開,留下一句話,「這些兵,隨潰不敗,這也是我軍長久以來與日寇奮殺中唯一得到的東西。」方誠看著遠去的宋希濂,他明白總指揮說的東西是什麼。
而宋希濂心里想的則是「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逆臣。」大好江山,卻讓敵寇佔盡,忠義只能在深山老林里找到絲絲痕跡。何時才能收復滇西?何時才能光復國門?又何時才能驅逐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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