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重生手記 3逗斗

作者 ︰ 御井烹香

自從少女乃女乃有了身孕,便一心在婆家安胎,很少回娘家去,權夫人難得到楊家赴宴,自然要和女兒說幾句私話。,,用手機也能看。雙眼奇光閃爍,竟似乎是看得痴了。

少女乃女乃跟著她眼神看去,也是眉峰一挑︰「您來得晚,她們往花廳去了,那是焦家兩位明珠,我一說,您就認出來了吧。」

蕙娘、文娘的出身,權夫人自然了如指掌。還是老問題——雖然樣樣都好,卻到底還是庶女出身,再說,焦家雖然富貴驕人,但也不是沒有軟肋……權夫人剛挺起來的脊背,頓時又是一松,她失望地靠回椅背,倒是又有些好奇,「天寒地凍的,不在里頭吃酒,她們走出來做什麼?」

少女乃女乃倒是猜到了一點,她也是大為好奇蕙娘的反應,便沖母親狡黠地一笑,招手叫了個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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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凍的,不在里頭吃酒,您拉我出來做什麼。」

文娘也正這麼問著姐姐,她伸出手給姐姐看,果然,才從屋子里出來沒有一會兒,這青蔥一樣的十指,已經凍得泛了白。

蕙娘倒似乎一點兒沒覺出寒意,她攜著文娘的手,在一株蒼虯癭結的老梅樹前止了步,微微抬頭,竟是悠然自在,「她們府上的梅花,倒的確是開得漂亮,這宅子這樣新,梅花卻是老的,也不知費了多少工夫,才從別處移來呢。」

做姐姐的要裝傻,文娘還能如何?她想掙開蕙娘掌握,但姐姐捏得緊,她力氣確實不如蕙娘大,除非掙扎,否則怎掙得開——在別人的地盤,她又好意思拉拉扯扯的?索性一咬牙,也露出笑來,「我看,倒不如潭柘寺的梅花漂亮,就是再好,孤零零這一株,也沒什麼趣味。」

文娘這孩子,從小就是倔。

蕙娘嗯了一聲,漫不經心地望著一樹凍紅,似乎早都已經走了神兒,竟站住不動,不再走了。

她穿得厚,一身錦緞扛得住,文娘卻只在緞襖外披了一件薄薄的漳絨披風,原來走動著還不覺得,眼下一停步,北風再一吹,這嬌女敕的皮肉,如何捱得住沁骨的寒意。咬著牙死死地頂了一會,到底還是受不了苦,連聲音都發了顫。「姐!」

「火氣凍下去了?」蕙娘這才重又邁開了步子,她連看都不看妹妹一眼,聲音也還是那樣雅正平和,甚至連臉上的笑意都還沒退。

文娘一是凍、一是氣,牙關雖咬得死緊,貝齒卻還是打了顫,「你、你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當著那許多長輩的面,你還長篇大套地給她沒臉,我還連一句話沒說呢,你憑什麼管我!」

兩姐妹年紀相近,可從小到大,大人們眼里幾乎只看得到蕙娘,在家是這樣,出了門還是這樣,就連進了宮都是這樣。文娘心中不服,也是人之常情,兩姐妹當了人的面自然是親親熱熱的,誰也不給誰下絆子,可在背地里,文娘就常犯倔性。蕙娘偏偏也不是個讓人的性子,鬧個別扭,那是常有的事,文娘眼里,可從沒有姐妹之分,她是半點都不覺得自己听了祖父的話,听了嫡母的話,听了慈母的話,還要再听個姐姐的話。

不過,現在畢竟是在別人家里,要調.教妹妹,多得是機會,蕙娘壓根就不搭理文娘的話茬,她又停住了腳步。「看來,火氣還沒凍下去呀?」

她這一回避,文娘倒來勁了,也不顧凍,頭一揚,「凍就凍,凍病了反正不算我的。誰有理誰沒理,誰心里清楚。」

小姐脾氣使第一回,蕙娘還不大當回事,現在一色一樣再來一記,文娘終于取得可喜成就——蕙娘臉上的笑意淡去了,她沉下臉來,冷冷地望著妹妹,也不說話,也不出聲,可文娘在她的眼神里竟就慢慢地軟了下去,她有些局促了,不再那樣自信了——

過了一會,蕙娘移開眼,唇瓣又揚了起來。「火氣凍下去了?」

文娘氣得要跺腳,可腳一抬起,蕙娘立刻又放下臉,她這腳然跺不下去,僵了半天,到底還是慢慢地放了下來。心頭縱有百般不甘,囁嚅了半晌,還是點了點頭,「沒火氣了……姐,咱們進去吧。」

兩姐妹便又親親熱熱,你一言我一語地攜手進了花廳。蕙娘甚至還為妹妹系好了披風,透著那樣體貼親切,文娘笑道,「今年去不成潭柘寺,我們也命人去討幾枝梅花來就好了……」

暖房里,權夫人和少女乃女乃也都覺得很有趣,少女乃女乃揮退了底下人,「都說蕙娘厲害,真是名不虛傳。文娘也算是個角色了,在她姐姐跟前,倒成了個糯米團子,由蕙娘揉圓搓扁,自己是一點都使不上力。」

權夫人來得晚,又在東花廳坐,兩場熱鬧都沒趕上,問知前情,不禁失笑出聲,「興嘉一向眼高于頂,今天連受兩記耳光,實在是委屈這孩子了。」

少女乃女乃對吳嘉娘,始終是喜歡不起來,「她也是自討沒趣,焦家什麼身價,還容她如此賣弄?文娘這記耳光,打得不虧心。」

「不虧心是不虧心,可手段也是過分了一點。這樣的事,在興嘉心里肯定是奇恥大辱,能記上一輩子……和姐妹口角又不一樣,焦文娘手腕也差了些,要不是她姐姐,她險些還坍了台。」

炫富擺譜,那也是要講究技巧的,沒人來接話茬,文娘炫耀失敗,當場也免不得下不來台。蕙娘撐住場子,私底下再教訓妹妹,倒是處理得干淨利索。權夫人越想越有意思,唇瓣慢慢上翹,「听你這麼一說,興嘉在這個焦蕙娘跟前,便又有些黯然失色了。」

「她是太好了點。」少女乃女乃細品著母親的態度,「焦家怎麼教她的,您當年不是也听說過?強成這樣,世上男子,能壓得住她的人,卻也不多呢。」

「哪怕一只手能數得過來呢。」權夫人不置可否,「你二哥也能佔上一份。不過,這還要細看她的為人了。」

兩母女便不提此事,反而低聲商議起了別的,「宮里……朝中……焦閣老,你公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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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家兩姐妹才剛重出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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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姐姐看那梅花好,」文娘進了屋就笑嘻嘻的,不甘心一點都沒露出來,「剛才轉角看到,禁不住就拉著我出去瞧了瞧。我們都覺得像是潭柘寺的梅花,花期像,色澤像,香味也像。」

少女乃女乃正好也隨著進來,聞言忙笑道,「正是潭柘寺移來的,移了幾株,就活了這一株,也是兩年沒開花,到今年才蓄了一樹的花苞。」

眾人都笑道,「確實是香,坐在這兒都能聞得到。」

翠娘更問嘉娘,「興嘉,你們家梅花可都開了沒有?去年同娘過去時,好幾十株都開得盛,真是十里傳香!」

要說梅花,因為蕙娘愛梅,城里誰不知道焦家在承德有個梅花莊,年年焦家都有喝不完的梅花酒,吃不完的梅花糕。據說蕙娘連香粉用的都是梅花味,翠娘不問蕙娘,專問嘉娘這個,倒是熱鬧沒看夠的意思。別人不明白,吳嘉娘剛剛得了沒趣,焉能不明白?她臉上還是笑微微的,話比針還利,「今年也都開了呀,我前兒還請了幾位姐妹來家賞梅,怎麼沒叫上你嗎——想是忘了。」

即使翠娘脾氣好,也被這一句話噎得面紅耳赤,文娘眼珠子一轉,話都到了喉頭了,蕙娘看她一眼,她又笑眯眯地咽下了不說。少女乃女乃看在眼里,只做不知,因笑道,「啊呀,崔子秀要上場啦。」

若說麒麟班是京城最好的戲班子,崔子秀就是麒麟班最亮的招牌,只這一句話,滿桌的千金小姐都靜了下來,俱都全神貫注,望向戲台。

乘著這麼一個空當,吳嘉娘便掃了焦蕙娘一眼,恰好焦蕙娘也正望向她,兩個小姑娘眼神一踫,吳嘉娘的眼神又冷又熱,利得像一把刀,冷得像一層冰,熱得好像能迸出火星子——蕙娘卻好像在看個窮親戚,沖她滿是憐憫地一彎唇角,算是盡了禮數,便失去應酬興趣,低頭用起了香茶。

嘉娘握茶杯的手指,可是用力得都泛了白……少女乃女乃看在眼里,不禁也暗暗嘆了口氣。

人比人,比死人,從前看著吳興嘉,真是送進宮當娘娘都夠格了,放在焦清蕙跟前,卻還是處處落了下風……

不知不覺,她也開始半真半假地考慮了起來︰若能把蕙娘說回權家,做個二少女乃女乃,對二哥、對權家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這一天應酬下來,大家都累,送走了人,從楊老爺起,一家人終于團圓,圍坐著吃夜宵用點心,在一邊陸續為一天工作收尾。少女乃女乃是雙身子的人,用湯團用得香甜,吃完一碗,忽然想起春華樓的鐘師傅,見婆婆精神恍惚,猜她多半沒做特別安排,便急令管家,「多送五十兩銀子給春華樓的伙計,今日勞動他們家鐘師傅,可不能沒個表示。」

下人領命而去,不久回來,「春華樓說,非但這賞封不敢領,就連幾天來的酒席全都不必算了。還要多謝今日得少女乃女乃恩典,在席間點了春華樓一句,得到焦家女公子夸獎,就中得利,不要說三日酒席,就是三十日,都抵得過的。還問少爺何時有閑,掌櫃的要過來磕頭謝恩呢。」

眾人不禁面面相覷,連楊太太都回過神來,听得住了。少女乃女乃並不如何吃驚,只是感慨萬千,不禁嘆了口氣︰「三年前就是這樣,沒想到三年後,她這塊金字招牌,還是這麼好使……」

楊太太也不由得有點不平衡了,「一樣都是公侯人家,怎麼她焦清蕙過得就是神仙般的日子?我就不信了,難道她們家連淨房都是香的?都值得一般人跟風一學?」

少女乃女乃不禁苦笑,「您這還真說著了,她們家啊,還真是連淨房都顯出了富貴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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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家的淨房,還真是香氣撲鼻,沒有一點異味,甚至連恭桶都沒見著。淨房角落里一個小隔間,端端正正地安了個青瓷抽水桶,隨時一拉,穢物便隨水而下,從地下管子里流出屋外,哪有絲毫痕跡?當時清蕙屋里這一個淨房,都惹得諸多千金小姐背地里跺著腳羨妒,只這事卻沒那麼好學了。焦家自己在地下是挖出了無數管道,所有污水全匯到一起,一路順著管道排到高梁河里去。這份工程,還不是有錢有人力就能做成的,沒有焦閣老的身份,能一路打牆動土,把管子鋪過小半個京城?連焦閣老自己有時候都感慨,「我們家最值錢不是古玩,不是字畫,其實還是屋里這一個個青瓷馬桶。」

焦清蕙從淨房里出來時,她的幾個大丫環已經在屋里等著她了——都是練就了的套路,即使蕙娘三年守孝難得出門,此時做來也是熟極而流毫無滯澀。瑪瑙上前為清蕙解衣,孔雀給她卸了首飾,石英舀了胭脂盒候在一旁,給她抹油膏,雄黃給她拆了頭打起辮子。專管她飲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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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焦家豪富,單單清蕙一人,用著的丫鬟就何止幾十,可能夠登堂入室的也不過這麼十幾人罷了。可以時常近身服侍蕙娘的人,那更是五個指頭數得過來,雖是奴籍,但能月兌穎而出,沒一個是省油的燈。見清蕙精神似乎還好,你一言我一語,不是問楊家的酒,就是問楊家的,鶯聲燕語,倒把屋子裝點得分外熱鬧,清蕙半合著眼似听非听,唇邊漸漸蓄上微微的笑,直到听見鸀松輕輕一咳,方才睜開眼來。

屋里幾個丫鬟,誰不是爭著服侍清蕙?唯獨鸀松動也不動,只垂著手站在桌邊,可她這麼一咳,眾丫鬟一下全都散開,給她讓出了一條道兒來。倒顯得這個細條身材的矮個子分外霸道,她迎著主子的眼神,輕輕踱到清蕙身邊,第一句話就一鳴驚人。

「那對和田玉硬紅鐲子的事,奴婢已經問過雲母了。」

從蕙娘的轎子進門到這會,滿打滿算也就是小半個時辰,消息不靈通一點的人,恐怕根本都還沒听說硬紅鐲子究竟是什麼事呢。畢竟文娘巴不得藏著掖著,也不會主動去說,蕙娘又才從淨房里洗浴出來,根本沒和鸀松打過照面。她就已經把這件事去問過文娘身邊的大丫環了……

「太太對這事怎麼看?」蕙娘用了一口茶,擺擺手,吩咐雄黃,「別打辮子了,梳個小髻吧。」

主僕默契,無需多言,以蕙娘腦筋,不必細問,也能猜到肯定是焦太太在席間已經收到消息,听說了這麼一出熱鬧。既然不是文娘放出的消息,那鸀松肯定是從太太身邊人那里,收到了口風。

「太太只說了一句話,說十四小姐做得有點過了。」鸀松恭恭敬敬地道,「不過,听鸀柱的口氣,老太爺今晚得閑,想必不多久,這事也該傳到他的耳朵里了。」

鸀柱是焦太太身邊最得力的大丫環,人以群分,她和鸀松、雲母,一直都是很投緣的。

蕙娘點了點頭,並不說話,鸀松頓了頓,又道,「雲母知道消息,慌得很,立刻就回去告訴了十四小姐,十四小姐自然命我來向您求求情——」

「你該不會應了吧。」蕙娘打斷了鸀松的話,她的笑意一下濃重了起來。

「沒得姑娘示下,我哪敢順便說話呢。」鸀松眼里也出現了一點笑的影子。「看十四小姐的樣子,她是又和您鬧別扭了。」

「我都懶得提她,」蕙娘笑著擺了擺手,「就說我的話,‘你不是問我憑什麼管你嗎?現在我也問你,我憑什麼管你。你要能答得上來,我就管,答不上來,這件事就別來找我’。」

一屋子人都笑開了,「姑娘就是愛逗文娘。」

「不是我愛逗她,是她愛斗我。」清蕙慢吞吞地和丫頭們抬杠,「這一點要分清楚,若不然,我難道閑著沒事,還舀捏親生妹妹取樂,我不成壞人了?」

屋內頓時又是笑聲洋溢,大丫頭們一個兩個,各忙各的去了,蕙娘往椅背上一靠,她唇邊的笑意慢慢地斂去,最終,連那一點套的笑影子都不見了,只留下一對寒光四射的雙眸,射向屋梁。

「會是她嗎?」她自言自語,「難道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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