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未時,七娘望著外面正當頭的太陽,寒雪消融,春意綿綿,柳岸河提。手里翻至最後一頁信箋,整整七年,這諸多事情,僅僅化為這不到五頁的紙張來訴說,听者何其悲涼
七娘坐在矮幾旁,靜靜合上手中信箋,抬眼望著面前的錦衣華服的男子,淡淡開口「邵平如何看待這件事?」
「無非情之一字罷了,或許這些年過去,不管是趙延聆也好宋槿畫也罷,也該放下昔日恩怨」邵平漠然長嘆,修長的身子立在七娘面前,雙手自然垂放在胸前,顯得遺世獨立。
七娘轉了腦袋,瞥向一旁桌子上那副卷軸,略思索一陣說道「你的意思是讓他們見上一面,或許就可以解開各自心頭疑惑」
邵平點了點頭,悵然說道「不錯,想當初宋槿畫怨恨趙延聆無非是因為他過分對蔣小竹寵愛有加,可結局你我再清楚不過」
「這事有諸多疑點,我很好奇這當中究竟發生了何事,再說我也要為我的主顧宋槿畫討個說法才行」七娘反復掂量著那信中內容,起初她還對那個趙延聆所做的一切不以為恥,但越到後來越感到迷惑,若說趙延聆真是貪圖蔣小竹的美貌,那大可以納妾就行,為何還要搞出這麼多名堂,想來這個人的心思還真是難猜。
邵平側了腦袋望著七娘思索的神情問道「你想好如何向你的主顧交代了?」
七娘稍一回神正好和邵平四目相對,上上下下看了一眼邵平最終眼角定定看著邵平腰側掛著的鴛鴦繡青白緞子錦囊,里面加了不知名的香料,幽幽散發的清香縈繞周身,七娘邪邪一笑,彎彎的眉眼露出新月般的模樣「辦法倒是有,只是還需要你李堂主再幫一個忙才行」
「哦?何事?」
七娘起身整了整衣襟,繞過矮幾行至邵平面前,淡淡說道「那個趙延聆如今下落何方我還真不知道,恐怕還要勞煩李堂主查個清楚才是」
「哦」邵平拉長了調子,腦袋狐疑似的轉向七娘,「之前托我打探趙延聆這個人,現在又要知道他的下落,那麼這次又打算給我多少金,我可是和你一樣向來不做虧本買賣」
「呵呵」七娘掩口失笑,提著步子款款與邵平擦肩而過,輕拂衣袖,眉眼間盡是歡喜之色,大約行了五六步,轉身站定,望著不明所以邵平,喜滋滋的攤出一只手,反復掂著手里的一件飾物。
「你」邵平臉色刷拉一下變了顏色,立刻撫上自己腰際,果然就在剛才七娘與他擦肩而過那一瞬,已經不著痕跡的將他的錦囊順手牽羊。
「嘿嘿」七娘壞壞一笑,嗅了嗅手中錦囊,奇道「是合歡香啊,該是姑娘送的吧」
「哼要你管」邵平冷哼一聲,故作生氣樣子的劈手就想奪過七娘手中的錦囊。
七娘靈巧的身形一轉,恰恰躲過,旋身坐在身後的鏤空雕花椅子上,悠哉悠哉蕩著腳腕望著邵平鐵青的臉色只想笑「你幫我查到趙延聆現在在何處,我就把它還給你,這樣你總不算吃虧吧」說著七娘晃悠著手里的香囊貪戀著嗅了嗅上面的氣息,是一種好聞到沉醉的味道。
邵平恢復一貫的鎮靜直直盯著她,接著自袖中又抽出一張薄薄的信箋,搖了搖腕子,說道「早知道你會如此,還好我早有準備」
「呵」七娘徑直走進邵平接過他手中的信箋仔細看了一遍歡喜的說道「這個真是趙延聆現在的藏身之處,想不到雲殊的青龍堂竟連這個也查的出來」
邵平一臉嚴肅的對著七娘,沒了往日的嬉笑,倒顯得一本正經起來「你千萬不要小看青龍堂的情報網,只要這個人還活在世上,青龍堂就一定有他的所有行蹤」提到這個龐大的組織,他的眼神里閃爍著敬佩神色。
不知為何七娘突然暗下眼神,神情有些悲涼,低低說道「是嗎?真的什麼都能查到?」想起那個藏在心里的人,若他還在這世上,是不是也可以找到。
「怎麼?」邵平側了腦袋仔細觀察七娘微微變化的神情,不由戲謔道「七娘也有想要尋找的人?」
「哪里有,你可不要胡說」七娘故作鎮定,盡快恢復一貫常態。
「既然沒有,那麼這個錦囊是不是可以還給我了」邵平指了指還攥在七娘手里的錦囊,有些好笑地說著。
「還給你就是了」七娘沒好氣的一甩手,將手中被自己攥的變了形的囊兒丟給邵平,閑閑說道「再怎樣你也幫我尋到了趙延聆的下落不是」
正說著呢,屋子里就沖進來一人,七娘抬眼一看,正是原本應該待在後院廂房的宋槿畫,接著青兒跟隨其後,也急急奔了進來,拉著那個失了神的人朝著屋里另外兩人行了一禮,委屈兮兮的說道「姑娘,李少爺,趙夫人硬要闖入,青兒攔也拉不住啊!」
七娘神情一怔,直直盯著面前的宋槿畫,見她一臉心事重重,想必剛才她和邵平所說的話已經被她听到了。待支走了青兒,宋槿畫徑直走進七娘。
「剛才在門口槿畫听得一清二楚,姑娘是否已經尋到了我夫趙延聆」
「哦?」七娘默默將手旁的信箋抓在手心里「趙夫人,可要想清楚了,如果真的見了他,結果未必像夫人想象的那般,又會如何,相見不如不見」
宋槿畫心下猶豫,相見不如不見,就算見了面又能如何,她已經不再是趙家的夫人了。
半晌,宋槿畫重新拾起目光,怔怔盯著坐上的女子,開口說道「姑娘,可否容槿畫回去考慮幾天,三天後,自然給姑娘一個答復」
「也好」七娘嘆氣似的拉長尾音,頓了頓,繼續說道「如果夫人想通了,自可告知我一聲,到時是去是留全憑夫人決斷」
宋槿畫拂袖轉身離去。
邵平望著七娘將手中的信箋收好,大約也明白她心中所想
「你真打算讓她去,就不怕她知道實情?」
七娘故意裝作疑惑不解的樣子將腦袋轉個方向,望著他「什麼實情?」
邵平尋了一處離七娘稍近點的位置坐下,平靜的說道「就是趙延聆其實已經得了不治之癥,而這件事宋槿畫並不知情,如果是這樣,你還打算讓她去嗎?」。
「那當然!」七娘歪了腦袋說的理所應當,過了一會,繼續說道「如果宋槿畫見了她夫君,我這樁生意也就做成了,但是萬一她後悔了,那我豈不是還要還給她那三百兩,我自然是希望她去的好」
邵平搖頭輕笑,的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之前看宋槿畫神情不安,就隱隱猜出她究竟要做何選擇,畢竟疑惑了七年,如今有機會弄明白這一切,那自然是義不容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