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這單位 38晉江文學網

作者 ︰ 三上桑

榮惠倚靠在雕花窗前,推開窗紗,風穿過整個大燕宮,吹入宜然堂殿內,伴著榻前的千步香,清甜若蜜。,,用手機也能看。

月色似紗,籠在那朱立軒的小小身影上,榮惠撫模著他的小腦瓜,笑問︰「怎麼這樣晚了還來?還傻乎乎的等在外頭,那些宮人竟然每一個敢勸的?」

「誰敢多嘴?」朱立軒斜眉,原本平和的小臉就多了一絲戾色。

榮惠失笑,隨口應著︰「他們自是不敢的。」心里卻月復誹,只因多嘴的都讓你這祖宗打發走了。

朱立軒輕哼一聲,只埋頭蹭進榮惠的懷里。

榮惠攬著他,念及他在外頭等得那小可憐模樣,心里又是柔軟和疼惜,輕聲道︰「二殿下尋我有事?」

朱立軒聞言抬起頭來,略遲疑了半分才道︰「華嬪,皇阿女乃醒了,我今日同她說不喜歡福穹宮,要來你這兒,皇阿女乃不肯。她說,她病也好了大半了,想我陪伴。」

榮惠挑眉,未置一詞,西太後不肯朱立軒跟著自己,在她看來是理所應當。她和朱立軒的感情太好了些,雖沒露出什麼痕跡,卻也叫西太後生了防備。

朱立軒見榮惠不說話,不覺露出一絲急色,猛地攢住了榮惠的手,道︰「皇阿女乃傷勢未愈,我不可拂了她的意,不然叫那些大儒和朝臣們知道,又不得清淨,父皇也不喜……」說著,又覺得詞不達意,他皺起小眉頭,道︰「並不是我……」

「二殿下的心意,我當然明白的。」榮惠模了模他的臉頰,這樣的孩子氣讓她不由得輕笑出聲,可笑罷不知為何復又輕輕一嘆。

他明明和榮惠一雙佷兒相近的年紀,卻遠不如她的佷兒們來得自在。雖是少東家,雖是含著金湯匙,雖是貴不可言有特權,但畢竟身在職場,一概身不由己。

「等皇阿女乃好了,我再同她說……好想快些和華嬪在一起。」朱立軒眯著眼楮,腦袋在榮惠胸前埋入,語氣不自覺帶了幾分焦躁。

榮惠順勢伸出手指,輕柔卻熟稔的按在了朱立軒的太陽穴上,緩慢的施加力量揉動。一邊按壓,一邊輕問︰「夜深了,二殿下在外遲遲不回雍宮,西太後恐要擔心了。」

朱立軒卻似沒听到一般,一動不動,靜靜的伏在榮惠懷里,享受她的揉動。直到過了一刻鐘,榮惠又催促一句時,朱立軒輕輕皺了皺眉,抓住了她的手指,微微睜開了眼,視線上抬,以困倦的眼神凝視著榮惠。

「這就睡著了?二殿下失眠癥似有所好轉,睡得安穩多了。」榮惠語氣里帶了幾分驚喜。

朱立軒微點了一點頭,起身脆生生道︰「好像是,不過我還是覺得和華嬪一起,睡得更安穩。」說著,他徑自下了塌,忽然塞了一塊冰涼涼的東西到榮惠的手里。

榮惠低頭一瞧,是塊雞蛋大小的羊脂白玉,玉質瑩潤,上紋團雲,另一面則刻著歐體的榮惠二字。手工並不算精巧,細一瞧,字還刻得有些生澀之氣。

「榮華在手,平步青雲。」朱立軒說得一本正經,目光希翼。

榮惠心里一暖,以袖掩唇,笑道︰「是二殿下刻的?」

朱立軒難得顯露出一兩分扭捏來,咳嗽了兩聲,卻不答話,理了理衣裳,口里只「嗯」「哼」了兩聲,便急急轉身,生怕榮惠點評他手藝似的,疾步邊道︰「我回去了。」

榮惠低頭瞧了瞧手里的玉佩,榮華在手,平步青雲,寓意倒是極好的。只是眼下榮華雖然在手了,青雲路卻不能輕松平步,而是如履薄冰。

隨後的幾日,榮惠徹底投入到了沉船一案中,為整肅後宮風氣,作出了不朽成績。

首先,榮惠將所以涉及此案的大小宮人傳喚至靜安宮,由馬富安、喜善分別一一進行問供。經榮惠授意,馬富安和喜善在問話中少不得要東拉西扯,胡拉亂套。再抓住一些細節,對宮人威懾恐嚇一番,或懲戒幾個出頭鳥,引發他們互相攀咬。

人為了自保,下限肯定是不斷刷新的。

因此,沉船一事自然惹得這些宮人們人心惶惶,但因手段凌厲,宮人不敢大肆議論,生怕被請去靜安宮喝茶。

一時間,涉案的沒涉案的宮人都有些風聲鶴唳。

其實,這實非榮惠所願,她並不指望借這種手法來破案。雖然,這種手法的確能很快破案,而且是要什麼結果就能得出什麼結果。但老板、董事長、一干同事可不是傻瓜,用這種法子破案也最容易被翻案。

要如何才能擴大波及面,而難以翻案呢?

榮惠很慶幸自己不用死太多腦細胞,因為東太後早有準備,姜雖老卻尤辣,她只需按部就班。

暮夏時,午後下了一場雨,燕都的天氣便見了秋意的微寒。

榮惠側臥在拔步床上,身上搭著一床薄毯,珠兒正拿著美人錘給她錘著腿。除了喬宮正、安德壽等各基層單位一把手匯報近日的一應事宜,唯有雨落之聲隱隱傳來。

由于下雨,內室一排六扇格的窗子都關上了,紅木的窗子上漏雕為花,花下為蝙蝠,取的是洪福齊天之意。

他們匯報都是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很是枯燥乏味,但榮惠卻表現出一副凝神細听的模樣,不時還輕巧案幾兩下,以示她听得認真而非走神萬里。

不是她消極怠工,實在是身體狀況不允許,打懷孕起,原本就散漫的精神就更難集中,還嗜睡。但榮惠壓力並不大,因為她有高效率的工作團隊,玉樹專業素養強,芝蘭公關能力棒,喜善資深穩重,馬富安更是移動的播報器。

過得半個時辰之後,雨聲漸漸的低了下去,榮惠繃緊的面色也有些松動,連珠兒不禁也見了困倦,手下的美人錘便也有一下沒一下的落下。

等下面的基層干部們匯報完畢後,喜善已經速記了重點在冊,遞給了榮惠。

榮惠掃了一眼,內容條理分明,她很容易的就一一布置了工作,完後少不了例行客套道︰「本宮初掌六宮之事,你們都是宮里的老人了,本宮自是很重視你們,若有處置不當的,你們可要直說才好。」

這當然是場面話,就好像領導布置任務後總是說有意見盡管提,提了用不用就是另一回事了。

顯然這些基層干部也是職場老手,回答得相當一致︰「娘娘客氣,娘娘英明果斷,奴才們毫無異議。」

榮惠微挑眉頭,不知是不是錯覺,最近幾天他們說這句話,比最初幾天說這句話顯得要更恭敬些。看來這是雷厲風行查案之後的副作用……她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感覺不壞。

這些宮人退下時,唯安德壽一人腳步格外緩慢,待眾人都退出殿外,他還徘徊了兩步。榮惠見狀,自然將他重新喚了進來。

安德壽體形勻稱,細眉細眼,白皙討喜,約有二十五六歲,做到這個位置很算年輕。有關他,榮惠早已從葉侍衛那里獲得了確切的消息。安德壽能這麼年輕做到副總管掌御藥房,是因為他的師傅是前任副總管,一年前病死了,被當成二把手培養的安德壽當然頂上了這個位置。

前任副總管原親莊貴妃,但安德壽和莊貴妃的關系因其師傅自然也處得不差,但也不算好。這一點,榮惠倒是能理解,莊貴妃這種沽名釣譽的性子,肯定對她的門人也不好明面的好處。在這點上,做懿妃的手下就爽得多。

所以榮惠听到的,自然是安德壽私底下和莊貴妃少不得有些大大小小的過節,安德壽年紀輕,耐性肯定不如其師傅好,難免生出了些異心。

「奴才叩謝娘娘賜宅之恩。」安德壽撲通跪了個結實,謝得誠懇。

他話里的賜宅之恩,指的是榮惠讓薛家使人打點,送給安德壽的望祖山附近的宅邸。若是尋常賜宅,也不過是份豪禮,算不上恩典。但這座宅邸位于望祖山,就的確算得上是一番恩典了。

究其根里,則是因為望祖山之故,望祖山附近的宅邸密密麻麻,京中望族豪門多有別業在此。望祖山位于燕都東郊,論地理位置,不算優越,但論風水,卻是上上之選。傳說得望祖而居,泉下不使祖蒙羞。

榮惠有心拉攏人,送禮自然就投其所好,既然有消息說安德壽在打听置宅,有意望祖山而不得,而不為他一步到位,置那最好的。

「區區小事,安公公不必放在心上。」榮惠一側頭,芝蘭便扶起了安德壽。

安德壽笑容滿面,尖聲道︰「哪里是區區小事,不怕娘娘笑話,奴才著實喜歡望祖山那塊寶地。無奈那里所住皆是名門望族,而奴才出身和品級都低微……但奴才也厚著臉求到莊貴妃娘娘哪兒,卻也不了了之……委實一地難求。」

莊貴妃沒能滿足安德壽,這倒未必是莊貴妃不肯為屬下盡心,榮惠淺笑開口︰「莊貴妃原本要掌理六宮,宮外的事沒得空閑,也是有的,安公公不要放在心上。

安德壽連連點頭,討好的道︰「娘娘說的是,主子肯拉扯奴才一把,那自然是好,若不拉,那奴才也毫無怨言。何況,莊貴妃娘娘的娘家也不在燕都,也的確難辦一些,不比娘娘……」

說時,他看向榮惠,捧道︰「將門薛家在咱們大燕可是百年世家,也只有娘娘能把奴才這事辦得這樣輕巧了。能為娘娘效力,那可真算得上是奴才的福分。」

榮惠莞爾,安德壽說得雖然吹捧了些,但事實上,莊貴妃這件事的確是有些力所難及。莊氏是西北人氏,五品文官之女,還是庶出,出身的確不算高。雖然是朱文燁身邊的老人了,還育有皇長子,但依大燕祖制,這樣的出身,貴妃已是封頂了,絕無中宮可能。

因此,朝臣心中地位並算不得高,而莊家的子嗣雖不單薄,但卻並無大作為,在燕都自然也難培植多少勢力。這麼一來,要在燕都眾豪門世家中爭得一地,委實是難為莊氏了。便是能勉力一爭,依她的性子,只怕也不願為個奴才賣個大人情。

而榮惠則不同,薛家雖然不比百年前興盛,但也穩打穩扎,在燕都根深蒂固,弄塊地的難度和莊氏不可同日而語。

安德壽拜謝陳情了好一陣才走,芝蘭瞧著那背影,忍不住撇撇嘴,道︰「娘娘,瞧他那諂媚之樣,娘娘今日用錢財收買了他,日後他若為著錢財而背棄娘娘,可當如何是好?」

「他不會。」榮惠一手撐著下頜,正三品宮裝的寬袖繡著杏色花卉,袖中的手從倚著案幾上搖擺著一枚紙扇,懶散中攏了一袖的尊貴與篤定。

芝蘭疑惑,正待要問,榮惠已經淡淡開口︰「依宮規,內監在宮外私置宅邸,當如何?」說罷,她向後一倚,斜斜的瞥著芝蘭,唇角仍是若有若無浮的一縷笑。

有身份的內監在宮外置宅的,當然不在少數,似乎已經成了和找菜戶一樣心照不宣的事。但和菜戶不同,菜戶在宮規並無明文禁止,而不可置外宅這條,卻是宮規上白紙黑字的。

芝蘭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而喜善卻是微皺起眉,輕問︰「娘娘,內監在外置宅已是大多,若娘娘只抓了這條把柄,似乎……」不怎麼穩妥。

榮惠微微斂目,道︰「他以後會知道,這是罪臣未充公之宅。」

見芝蘭玉樹,連喜善都露出一分驚色,榮惠笑了,道︰「放心,那安德壽是識時務之人,我用不著這最後一條。何況,他明知置宅風險,卻坦然授柄于我,證明他已然選定了位置。」

玉樹捧上安胎湯,一邊問︰「這麼多位副總管,除了掌御藥房的安德壽,還有掌敬事房的高達海,御膳房的連德喜,六局喬宮正……為什麼娘娘獨挑了安德壽呢?」

榮惠緩緩喝著湯藥,只覺有絲苦澀纏繞舌尖久久不散。

為什麼獨獨挑了安德壽呢?

因為後宮這單位雖然人才濟濟,無奈榮惠來的太晚,大部分都明才有主了。傅祿海是朱文燁的心月復,喬宮正則是東太後位在皇後時一手提拔上來的,太醫院則被西太後一手拿下……

比起東西太後這兩塊硬骨頭,還是莊貴妃名下這塊不老實的小骨頭容易啃些。

榮惠目光投向窗外,雨仍在雷電交加中下著,急惶惶的打在窗紗上,瓢潑勁勢似要打碎所有挨著的物體。她幽幽嘆了口氣,時機不夠好,所以職場里要策反個得力的助手,實非易事啊。

哪像東西兩宮太後,來得早,佔據先機……尤其是東太後,布置棋局時,卒子那叫一個信手拈來。

思及此,榮惠眉頭一沉,低問道︰「人可帶來了?口供問得如何?」

話里的人雖然無前無後,但芝蘭卻知其深意,掩唇一笑,說︰「前些日子這麼輪,已經輪到這幾個了。不過奴婢想著,還是受刑後才從‘實’招來的比較好,娘娘以為呢?」

榮惠點點頭,轉而看向喜善,道︰「這些日子,受了問訊的宮人們可反應厲害,有無那多嘴多舌的……」

話音未落,殿外便傳來馬富安尖利的嗓音︰「陛下萬福金安。」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還是比較肥的吧……嘿嘿……

造孽喲,明天7點采訪洗馬路……

謝謝山愛妃第二個地雷,

求鼓勵,花喲評喲砸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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